一四一
於是,李彪身上的枷鎖便立刻被阮莫嘆解脫,看吧,他那股子全身舒坦鬆散勁,像是要振翅一飛衝天模樣!
阮莫嘆伸手一讓,道:
“閣下可以帶路了吧!”
巨靈掌拍在阮莫嘆的肩頭上,李彪粗聲笑道:
“小子,你可真行,文的你耍嘴皮子,武的他們五個整不倒你一人,娘的,連我李彪也服了你!”
阮莫嘆一聲苦兮兮的笑,道:
“拍馬屁?”
李彪仰天一聲哈哈,道:
“小子,你美,我像是個拍馬屁的人物?跟我走吧!”
李彪說完,大踏步往大山裡走去,阮莫嘆卻一直跟在他身後面,心中‘忐忑’!
這是一大片荒山,有一條小小山溪自山口處往外流,溪水清澈冷冽,溪畔有幾塊平坦潔淨的大青石,兩邊山上的蒼龍松林,便圍繞著這小溪迤邐延伸,光景不但幽靜,而且隱密得很。
李彪身上沒有枷鎖,如今正在一棵虯松下面四仰八叉的睡著桑夢,陣陣的鼾聲如雷鳴般十分有韻律與節奏感,一邊的阮莫嘆不自覺的聯想到山豬與野牛的呼嚕聲,不由得起身找了個遠地方躺下來!
鼾聲是小了,但阮莫嘆的心事又湧上心頭,萬一自己就是那個小男孩,他娘的,面前這個李彪就是自己的舅舅,我阮莫嘆的舅舅就是這副德性!
阮莫嘆每想到這裡,便不自主的仰起來望過去!
天尚未五更,阮莫嘆已坐直身子,他先摸出一塊醬牛肉與一張薄餅,搭配著小口小口的咬著,這樣冷瑟的荒野,面對著李彪這麼個人物,連吃的早餐都味同嚼蠟!
也許肉香飄進了李彪的算子裡,李彪伸了個懶腰,發出一聲怪叫,打了個長長哈欠,這才挺腰坐起來,瞪著一雙眼嚷嚷:
“什麼時辰了?你怎麼不叫我一聲?”
阮莫嘆抬抬眼皮子,道:
“天快亮了!”
揉著雙眼,又是一聲怪叫,李彪道:
“快把吃的拿過來,我吃完了立刻上路,今晚我們就可以趕到二狼溝!”
阮莫嘆沒起來,伸手掏了一張餅合著一塊肉拋過去,道:
“湊和著吃,完了上路!”
接過餅與肉,李彪沉聲道:
“酒呢?為什麼不叫我喝酒?”
阮莫嘆搖搖頭,道:
“這時候有東西填飽肚皮已經不錯了,要喝酒那是以後的事!”
李彪氣唬唬的五七口便把肉與餅吞下肚,起來,拍拍肚皮無奈的吼道:
“才他娘的一成飽!走吧!”邊說著,當先往前面走去。
又是一個黃昏,晚秋的夜色是淒涼的,淒涼中透著辛酸,尤其對於一個女人,一個失去雙目的女人!
此刻——
山坡前的一座草屋門口,正有個白髮老婦手扶著門框,她似是無奈的遙看著遠方——那個存在於她的心靈世界的遠方!
阮莫嘆與李彪尚未走近那座茅屋時候,李彪有生第一次向人求告:
“姓阮的小子,你可給我聽清楚,見了我那可憐的老姐,絕不能說出我在外面的所作所為,小子,我絕不能再叫我那可憐的老姐傷心了,你知道嗎?”
阮莫嘆點點頭,道:
“這一點我十分欣賞,我答應你!”
現在——
阮莫嘆在相距茅屋尚有二十多丈遠,倚在門框處的老婦人已開口,道:
“阿彪嗎?你回來了!”
李彪忙快步上去,邊粗聲道:
“姐,我回來了!”
阮莫嘆走近前,昏暗中他雙肩一緊,只見老婦雙目半睜不開的露出兩個黑窟窿!
那老婦突又問:
“阿彪,你還帶了客人?誰?”
李彪低聲道:
“姐,回屋裡吧,門口風大!’邊又笑道:“好叫姐你驚喜,你知道兄弟把誰帶來了?”
一怔,緩緩回身往屋裡走,老婦人道:
“快說,你把誰帶來了?二十多年未同生人說話了,你會帶誰來叫老姐姐驚喜的?”
李彪把他老姐扶到椅子上坐下來!
阮莫嘆見這茅屋牆上掛了不少獸皮,簡單的桌椅之外,就是兩張被單人床,連鍋碗水缸也在床邊堆砌著,日子過的可算辛酸!
阮莫嘆走近老婦人抱拳,道:
“在下阮莫嘆,特來拜見你老人家了!”
老婦人伸手摸摸面前站的阮莫嘆,笑道:
“阮莫嘆,你這名字可真怪,敢情小時候命硬吧!來,坐下來說話!”
李彪粗聲笑道:
“姐,我下山賣皮貨,碰見這位阮兄弟,大家一經閒聊,哈,你猜猜,他竟是當年曹老六的徒弟,所以我把他帶來見你了!”
一愣又怒,老婦人叱道:
“阮朋友,你何必對一個瞎眼婆開玩笑?真是的!”
阮莫嘆忙笑道:
“在下確實是曹老六的徒弟!”
老婦人再喝叱,道:
“你胡說!直到曹老六死,我知道他並未收徒弟,如今怎會冒出個徒弟?”
阮莫嘆道:
“絕對不假,我真的是曹老六徒弟!”
老婦人冷冷一笑,道:
“彼曹老六非此曹老六,你一定弄錯了!”
阮莫嘆急又道:
“可是我大師伯明明說我是曹老六徒弟呀!”
老婦人一怔,緩緩道:
“你大師伯何人?”
阮莫嘆有些緊張的道:
“夏楚松,你可知道?”
老婦人忽的站起身來,自言自語:
“夏——楚——松!夏楚松,不錯,夏楚松正是曹老六的師兄,但老六哥並未收徒弟呀!”她一頓,突然抓住阮莫嘆雙肩,急又道:“快說,你今年多大了?”
阮莫嘆也是一驚,道:
“快三十了!”
“不滿二十九,我是說你的實際年紀!”
阮莫嘆邊回頭,見灶邊的李彪也呆呆的站在那兒!
老婦人已是面色泛灰,雙手顫抖的又道:
“告訴我,你左小腿後面可有一塊青色斑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