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傳書

　布萊恩听得一愣一愣的，過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道“你會煉啊不，我是說您要傳授我煉金術”雖然反應得快，急忙改口，但是誰都知道他那句沒說完的話的意思。

　斯科特淡淡一笑，也不追究布萊恩對他的冒犯，鄭重地點頭道“不錯。”

　布萊恩的煉金術一部份來源于觀察導師加西亞的實驗，一部分源于導師藏書，剩下的極少部分，則是學自導師的煉金術基礎。真正系統學習的，也就只有那麼一丁點的基礎而已。

　天上還有掉餡餅的好事布萊恩雖然激動，但還並沒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他還在發呆，斯科特繼續說道“我在煉金術上的研究雖然趕不上你的導師，但也有些獨到見解。”頓了頓，他望了下布萊恩的眼楮，繼續道，“我從這枚戒指上可以看出，你的成就來自于實踐。的確，實踐是唯一的一條路，但是作為基礎的理論部分，卻異常重要。而戒指還透露了另外一個信息，你的理論知識博而不精，想來是你導師故意如此。他的想法我不便猜測，或許他另有深意。不過你跟隨我學習煉金術，可以彌補缺憾，多做研究，或許可從中得到啟發，取得遠超于我的成就。”

　別人已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布萊恩再拒絕就十分不近人情。他不得不點頭，同時在暗暗告誡自己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斯科特似乎早有準備地從抽屜中取出一本白色封皮，起碼有磚頭厚薄的書，看著書皮的雙眼露出不舍的神色，雙手在書皮上輕輕撫摸，低嘆一聲，十分不舍地放到布萊恩面前，道“這是我這麼多年來總結的經驗，你可以拿去看看，有空的時候就到我的實驗室，跟我做些研究。”

　布萊恩捧著厚實的書本，內心著實感動。不論斯科特安的是什麼心，但是能夠把多年的經驗總結交給他看，這份大度已非常了不起。要知道很多時候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只需些微的提示，才發現答案竟如此簡單，以前的彎路都是白走了。而前人的經驗，正是通向問題答案的捷徑指向。

　“好了，我找你來就是這件事。如果沒事的話，你先下去休息吧。”說著他看向一旁的辛西婭“都下去吧。”

　斯科特慈祥地笑著送走布萊恩，實則內心大嘆。他在布萊恩身上花了大代價，卻只是希望換來加西亞的幫助。通過預言，他得知不久以後會有一場劫難，卻偏偏不知道更為詳盡的內容。雲遮霧罩的感覺讓他非常惱火，只得費力恢復他與加西亞之間的裂痕，以期得到幫助。事實上他也在暗自後悔，雖然利用加西亞奪到了造物者之槌，但也讓兩人之間的關系出現裂痕。而緊跟著卻要尋求加西亞的幫助以渡過難關，早知道情願失去造物者之槌，也不願意失去加西亞的友情。于是，他只得通過布萊恩的關系向加西亞示好，希望在劫難出現之前將兩人間的問題彌補。

　布萊恩捧著筆記回到房間，翻開第一頁，然後怔怔地出神。僅第一頁就敘述了關于復合魔法的技巧以及施法時的注意事項。復合魔法，這是所有法師都知曉的法術。當然絕大部分人知識知道這個法術，卻苦于無法弄懂其中的技巧而永遠都只能停留在羨慕的階段。據說最為強大的法術之一，就與復合魔法有關，因此，復合魔法很多時候都被法師作為一個專題來研究。而理解了復合魔法的人，無不是對其極為珍視，均是保密甚嚴，哪有像斯科特這樣拱手送人的

　僅是第一頁就是如此震撼的內容，布萊恩無法想象後面的書頁里寫了些什麼。一個問題突然蹦出來斯科特送他這份大禮，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可不相信什麼你我有緣，特賜下次書以供修行的屁話。如不是能撈到數倍或更高的報酬，誰願意如此付出

　怔怔發了半天愣的布萊恩想了半天也無法猜測斯科特的打算。

　“既然不知道他的陰謀，那便學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壞事。”他捧著書，自我安慰。

　接下來他翻看了幾十頁，其中的記載由開始的追求力量而漸漸偏向于技巧。由如何增大法術威力，到如何利用有限的魔力，經由適當的技巧，而得到較大的效果。布萊恩對技巧控制這部分比較感興趣，他現在的力量有限，只得通過技巧彌補實力的不足。

　就他看了的部分，感覺哪像一本煉金術筆記，根本就是一本魔法控制大全。布萊恩輕輕合上書，長嘆一口氣，暗道“斯科特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他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呢”這還是他剛才一直都不明白的問題，現在他同樣還是一頭霧水。

　不過很快他就將這個問題拋開，因為他又被另一個巨大的難題給捆住。“真是該死的，為什麼靈魂水晶還有這樣的副作用，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他想到斯科特的話，開始抱怨自己的貪婪，“要是當初不奪那塊該死的水晶該多好”

　只是到現在木已成舟，他在抱怨謾罵也沒有絲毫作用。他也知道當務之急是想辦法除掉吸收靈魂水晶而帶來的後遺癥，但遺憾的是，他又怎麼可能知道驅除的方法。

　“導師知道該如何解救嗎”他想到了那個神通廣大的導師，旋即沮喪地想到，從導師的種種表現中看出，導師並不想見他。

　布萊恩越想越是煩躁，隨手把魔法書一扔，倒在床上，悶頭睡去。或許，只有在睡夢中才能稍減胸中煩悶。

　一連數天，布萊恩都是一幅頹廢的模樣，知道內情的人都明白，實力無法提升的問題一直都困擾著他。但對于這個問題，他們也沒有解決的方法。斯科特最為清楚這里面的問題，布萊恩吸收靈魂的舉動，引起他自己的靈魂波動產生些許變化，再也無法與身體匹配。除非能夠讓靈魂波動回到，否則他的實力無法提升的情況會一直這麼持續下去。雖然斯科特知道問題癥結所在，對此他卻無能為力。靈魂既脆弱又極為強韌，對靈魂的任何輕微動作都可能帶來難以彌補的傷害，當然，有時候再強大的力量也無法將之改變分毫。如此大的差異，根本無法估量的後果，他敢貿然出手

　斯科特不願意見到布萊恩現在的樣子，一則是因為看在布萊恩導師的面皮上，二則是他本身也很欣賞布萊恩的能力。他知道，應該給布萊恩找些事做了。

　“辛西婭，去把布萊恩叫來。”斯科特淡淡地吩咐。

　“可是”辛西婭猶豫了一下，領命而去。她很清楚布萊恩就在屋子里，而且正在睡覺。這些天布萊恩把大量的時間花費在了睡覺上，若不是斯科特家里只有少量的存酒，恐怕布萊恩已經學會酗酒了。

　布萊恩滿心不高興地被辛西婭從被窩里拽出來，他煩躁地嘟囔著，用力撓著鳥窩般的腦袋，拖著拖鞋啪噠啪噠地跟在辛西婭身後。

　“導師”辛西婭遲疑著把布萊恩領到斯科特面前，隨在她身後的布萊恩的打扮實在是太失禮了。

　斯科特搭眼一瞥布萊恩，臉色一沉，道“你先出去。”辛西婭轉過身，擔心地看了眼布萊恩，隨後輕輕把門關上。

　“你看你像什麼樣子”斯科特沉聲喝斥，“你這樣子還是一個尊貴的法師你這些天的作為，在給你，給你導師，給整個法師丟臉”

　布萊恩輕哼一聲，似乎沒有听到斯科特的喝斥，吊兒郎當地走上前，坐在斯科特對面的椅子上“我怎麼丟臉了那條法律規定人不能睡覺”

　斯科特被他這句話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也不知斯科特是怎麼想的，　地站起來，倒豎著眉毛走到布萊恩身前，“啪”重重給了布萊恩一耳光。布萊恩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懵了，直勾勾地盯著斯科特，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你這個蠢貨”斯科特指著布萊恩的鼻子罵道，“暫時的挫折就讓你一蹶不振，一時的困難就讓你失去了信心了你看你這樣子像什麼難道你就一輩子這麼頹廢下去，難道你就不打算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困境你這個諾夫，只想依靠別人的力量解決困難的懦夫”

　布萊恩的目光在斯科特的喝罵聲中急速變換著。被刮了一耳光的他在反應過來後忍不住對斯科特怒目而視，漸漸的，他的眼神在罵聲中變得迷茫、無助。霧氣漸漸在雙眼凝聚，無助的眼神也在霧氣中逐漸地被洗刷得清澈。霧氣很快散去，但清澈的眼神卻留了下來。

　布萊恩也不怕難為情，袖子在眼前一抹，站起來深深吸了口氣，恭敬地對斯科特說了兩個字“謝謝。”

　斯科特沒想到布萊恩這麼快就能讓心境恢復正常，盡管略感意外，他還是大笑著道“好不愧是加西亞的學生”

　布萊恩勉強笑笑，道“還是得多謝您的一番教誨。”

　“你的心智本就堅韌，只是思維一時間鑽入死胡同，遲早都能醒悟過來，有沒有我的話都沒有太大的關系。”斯科特笑著拍打布萊恩的肩膀，接著面色變得嚴肅，“你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狀況，與你對魔法的理解有關。由于你一直都認為魔力的等級完全決定了魔法的威力，以及決定了自身實力，所以在咋一听到魔力無法進步後，才會感到前途暗淡，陷入偏激的狀態。但事實上，在施法者實力的劃分中，與魔力的提升相比，施法者對魔法的理解程度同樣佔據著極大的作用。或者說，魔力並不是一切”

　布萊恩似懂非懂地看著斯科特，嘴里喃喃地重復最後一句話。接著似有所悟地看著斯科特。

　“魔力不是一切”斯科特凝視布萊恩的雙眼，再次重復一遍，接著道，“曾經發生過一件事，幾乎讓所有的魔法師都羞于提及，因為那些高傲的法師都一致認為，這件事嚴重損害了法師的榮譽，因此從不見于任何記載，知道的人也非常少，更鮮有人提及此事。”他看著布萊恩好奇的眼神微微一笑，接下來的話終于滿足布萊恩的好奇心。

　“曾經有一個卑微的魔法學徒，他跟隨一個絕不起眼、實力低下的魔法師學習魔法，或者說，跟隨了一個騙子學習魔法。他的導師教給他的都是最基礎的法術，自然，跟著這樣的導師，他的魔力等級也可想而知。不過，他是個對魔法異常熱情的人，他耗費了極大的心血在他學到的法術里，不知不覺之間，他卻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成就。他第一次出手，只是最為低級的睡眠術和麻痹術，就輕松地解決了十幾個等級不算低的覺醒者。而每一個人都沒有出現法術免疫的情況”

　布萊恩難以置信地倒抽一口氣，呆呆地看著斯科特。所謂的等級不算低，相對于只能施展基礎法術，而且師從騙子法師的魔法師來說，怕也是難以企及的高度。無法相信的是他居然只用最基礎的睡眠術和麻痹術就能放翻所有人布萊恩很清楚，睡眠術和麻痹術的豁免率非常高，特別是在對等級高于自己的對手的時候，更是顯得力不從心。因此他在對敵時，都很少使用這兩個法術。而斯科特的話，對他來說，無疑是一道照亮一扇隱于黑暗中的封閉大門的閃電

　“很難以想象，是不是”斯科特呵呵笑起來，臉上的皺紋都皺在一起，“更讓人難以想象的是，這個人有著一個非常響亮的名字，只要是魔法世界的人，沒有一人不知道的名字他就是奧維斯奇”

　“怎麼可能”布萊恩被從斯科特嘴里吐出的那個名字驚得呆了，“或者你說的是另外一個人”

　“在魔法師的世界里，還有誰敢使用這個名字”斯科特瞪了布萊恩一眼，看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道“你想說他的魔法成就獨一無二是不是他還會很多魔法是不是那些都是以後發生的事了。就我知道的，魔法皇帝真正的成名戰，就是這一戰其他的都是扯淡，只是那幫子法師為了面子和可笑的榮譽，不得不歪曲的事實”

　布萊恩已經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當前的心情，驚喜佔了絕大部分。斯科特給他指出一條明路，不論他是否解決自身問題，都是如此。

　“我想你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斯科特笑眯眯地道，“你看，同奧維斯奇相比，你實在是佔據了相當大的優勢。你學的東西更多，魔力等級更高，基礎比他好，差的只是對魔法的理解。”

　布萊恩一陣激動，一個問題突然浮現，疑惑地想“如果這樣，為什麼後來沒有再出現實力與奧維斯奇相當的法師”

　斯科特看出布萊恩的疑惑，這也是他當初得知這個故事時的反應。“奧維斯奇的真正成就並不在于他所著的那本魔法書，而是另外一本筆記，它給所有希望突破自身局限的覺醒者指出了一條道路遺憾的是，當前只有只字片語散落在人間，而那本筆記卻很久沒現世了。”說到這里，斯科特很是惆悵。過了一會，他繼續道“那本筆記才奠定了他的地位其他的一切同這個發現比起來，簡直一文不值”

　布萊恩這才明白，原來他所知道的歷史並不完全正確，但是斯科特的話還是沒有解開他的疑問。只听斯科特繼續道“奧維斯奇之後沒有出現杰出的法師，並不代表沒有可以與之相比的人，這些人中，大部分都跟隨著奧維斯奇的腳步，對他自然是尊敬有加，奧維斯奇的名頭也就慢慢坐實了。”

　布萊恩暗道一聲“原來如此。”斯科特適時地停下來，等到布萊恩領會後，接著道“雖然你的魔力暫時不再增長，但是你可以借用奧維斯奇的方法，得到的收獲恐怕並不比魔力的增長低。不過想擁有奧維斯奇那麼神奇的魔法理解和控制，可能就不行了。畢竟與本身的資質和興趣有關，而且每個人的理解不同，最終得到的體會也不一樣。”

　“嗯。”布萊恩理解地點點頭，如果人人都能照搬奧維斯奇的修煉方法，魔法師已多得滿世界亂飛了。

　“很好，很好高興看到你恢復信心。”斯科特滿意地微笑，“那麼，我們就來解決另一件事。”事實上，他這麼說也只是在給布萊恩找事做。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個昏迷不醒的女孩是霍華德男爵的女兒。霍華德男爵在前些天遇害的消息我已經得知，對此我非常遺憾。對于霍華德男爵的女兒，我們應該盡快把她喚醒。這件事需要你的幫助。”

　“我”布萊恩想不通他現在這個樣子能幫到他什麼，何況他也屬于需要幫助的對象，“對于貝蒂昏睡的原因，我一點也摸不著頭緒，更別說救治”

　斯科特打斷他的話“這個你不用擔心，你只要听我的，我有把握把她喚醒。”

　布萊恩拿他沒法，只能選擇听從，心里實則大嘆“你這丫頭有我幫你，可誰又來幫我呢”盡管心里不滿，但得知貝蒂將要脫離昏睡，還是打心眼里高興。

　貝蒂沉睡的地方已經換了模樣，斯科特在她周圍布下了魔法陣，為的是害怕邪靈入侵。于是，花花綠綠的圖案布滿了房間四壁，貝蒂就睡在一個圓形的魔法陣上。金色的長發鋪散在頭頂，白膩的肌膚仍是吹彈可破，小巧的紅唇掛著微微的笑容，一切都和他前些天見到的沒有兩樣。

　布萊恩緊蹙眉頭，對當前的景象他是一點也摸不著頭腦。“她究竟怎麼了，為什麼還不醒來辛西婭告訴過我，這是意識的自我保護。很抱歉，我一點也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你就當作是她放棄抵抗，不敢面對現實吧。”斯科特呵呵笑了兩聲，他知道布萊恩接觸社會的時間並不長，所得的知識還相當匱乏，也就不多作解釋。“經過這麼多天的觀察，我可以肯定她的意識被封閉在自己構建的夢境中。要想喚醒她，就得打破夢境，她自然也就會醒來了。”

　布萊恩稍作沉默後說“你說吧，應該怎麼做。”就他所知，要破解夢境，只要一個噩夢就能輕松解決，但是斯科特正色說出來，就絕不是硬生生插入一個噩夢就能解決的問題。

　“現在比較棘手的是，在她構建的夢中，她的意識就是神，普通的方法已經行不通。現在需要你進入她的夢中，說服她，讓她清楚地認識到她所處的境況。”

　“就這些”布萊恩不敢相信，這似乎並不是多困難的事。

　“當然不。”斯科特搖搖頭，“我已經說了，在她的夢中，她就是神，她可以輕松地摧垮你的意志，甚至毀掉你的意識你知道一旦發生這樣的事，意味著怎樣的後果。而我能想到的人里，除了你沒有人能完成這個任務。首先，你是法師，精神、意志都遠超常人；其次，你和她相識，她不會在你進入夢境時而把你當作入侵者處理掉。”事實上還是有人能夠將貝蒂喚醒，但那兩個人他都無法支配。

　“　。”布萊恩倒抽冷氣，這件事太嚴重了一旦斯科特的擔憂成真，布萊恩怕是連靈魂的殘渣都剩不下一塊

　斯科特靜靜地注視布萊恩，他在等待答案。他非常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也了解可能的後果，所以布萊恩的遲疑很正常。

　沉默良久，布萊恩卻是回想起他和貝蒂的往事。雖然第一次見面很不愉快，但隨著兩人的關系慢慢地改善，他不得不承認，若不是第一次見面時發生的難堪事，他們早已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

　看著貝蒂光潔嬌嫩的面孔，布萊恩咬咬牙，重重點頭道“來吧睡美人也該醒了”接下來的一句話馬上就暴露了他的本性“我真是偉大，自己的問題都還沒有解決，居然還冒死幫助別人”

　面對布萊恩的自嘲，斯科特只能笑笑，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胸襟。布萊恩早就對他有所戒備，就在情況還不明朗的時候，他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已是非常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