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汹涌澎湃的悔意和苦澀

　　楚空有些慌亂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擺，撫平了肩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皺，拿出玄鏡，確保了自己每一根頭髮絲兒都打理好了後，才深吸一口氣，準備踏進彬城城主所說的雲雲做在的客棧。

　　這一刻，他仿佛拋下了所有的令人驕傲的身份與殊榮，丟掉了耀眼無比的奪目光環，此時的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想乞求愛人原諒自己過錯的可憐人。

　　他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在輕輕顫抖。

　　一向當機立斷、雷厲風行的他竟然也會有猶豫不决、畏首畏尾的一天。

　　該死的。

　　「昨晚睡好了嗎？」大廳內傳來一個他熟悉無比的輕柔聲音。他渾身的血液像是突然倒流了一般，直勾勾衝上他的腦袋。

　　！！雲雲竟然主動像他問好！！！！

　　「沒……」有，話還沒說完，他的眼睛就看到雲雲正在一臉和藹的對著她身旁的那個小男孩。

　　嘖。

　　心裡一股煩躁的感覺驟然升起，看眼前這幅畫面怎麽看怎麽不順眼。恨不得把那小鬼一脚踢開，讓他遠遠的滾出楚雲的世界才好。

　　子佩十分敏感的察覺到了不友好的視覺，他身子一縮，又往楚雲懷裡鑽去，蜜茶色的髮絲柔軟的披在肩上，一雙湛藍如大海般的眸子可憐兮兮的看著楚雲，長而卷翹的睫毛勾出他漂亮的桃花眼，粉色的菱唇略顯蒼白。被這麽一個極爲貌美的徒弟抱抱，好像有那麽點尷尬，至少周圍人的神色明顯覺得這個正太像是她的某個玩具一樣。

　　她幷沒有那麽大尺度好嗎！

　　她把懷中的子佩慢慢推開，還來不及問他，眼前一道黑影閃過，衝天的殺氣直直指向她身旁的正太徒弟。

　　他看到那個小鬼投懷送抱後勾起的那一抹相似的笑容，他就明白了。

　　那是和他之前一樣，對某個獵物鎖定時勢在必得的眼神。小鬼根本就不是什麽柔弱的人，他正在算計著楚雲的什麽…至少目前是，楚雲的寵愛。

　　這怎麽可以？！

　　他這一路，正是靠著昔日裡她的寵愛與扶持才能如此一帆風順。他的少年時光裡全部都是她的影子，他比任何人都要瞭解，她的寵愛是多麽的溫暖，多麽的扣人心弦。她總會及時的給予鼓勵，棕褐色的眸子裡閃亮著奪目却不灼眼的溫熱；她總是把他當做一個平等的個體，不會因爲他受人白眼而看低半分；她總是不動聲色的照顧好自己，像是水一樣浸潤了他貧瘠的土壤，讓他最終開出了盛美的花……正是因爲被困於黑暗，才會更加渴望溫暖。

　　不可以。

　　雲雲是他的。

　　看到小鬼臉上故作柔弱的樣子，他心中一股暴虐殺人的衝動猛的爆發，心裡却像被破開了一個大洞，灌入冷冷的硬風。

　　他怎麽忘了，幷不是雲雲只是對他憐惜，她也因爲心軟安慰過別人，但他的內心就像嫉妒醜陋的毒蛇，啃噬了那些對別人的關憐，半强迫的讓她把所有的目光都對著自己。

　　只有這樣，只有當她眼裡滿滿當當全都是自己時，心裡惶恐不安的咆哮才會稍稍停下。

　　那次的爭吵，明明不是雲雲的錯。

　　是自己太過沒有安全感，甚至敏感到去猜想萬一她碰見的不是自己，就像眼前這個小鬼一樣，會不會她也會那樣柔和溫暖的對他。

　　會不會…他不是她的唯一。

　　只要稍稍想到這些，他就完全失去了表面翩翩君子的優雅風度，變得像是一個孤僻乖戾的野獸一般，失去了理智。

　　這五十多年來，重新見到她的時候，他不敢去詳細打聽有關她的任何事。他怕萬一，萬一她身旁有了他人。

　　當初明明是他主動放開她的手，讓她滾。

　　一向明亮的金色眸子裡此時暗黑濃色不斷翻滾，殺氣騰騰。

　　楚雲感受到了一股陌生而熟悉的氣息，她微微皺眉，極快的拉開了子佩，利落的拿出佩劍和面前之人接觸了一個來回後，才極爲肯定得說道：「楚家主，您來這做什麽？」

　　字裡行間都充滿著客套的氣息。

　　楚家主？

　　隨著她的一字一句，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尖銳的刀子惡狠狠的戳在了最柔軟的地方，鮮血淋漓，疼痛難忍。

　　「我…」我不是楚家主。

　　我只是你的阿空。

　　可是看著她强裝淡然的眸子，他就沒了繼續開口的勇氣。渾身的血液像被冰凍了一般，冷氣直直的從脚下升起，心裡的惶恐愈演愈烈。

　　求你，求你像以前那樣看著我。

　　「師父，這個叔叔爲什麽想殺我啊？」一旁的子佩看出了氣氛不對勁，對眼前的男人有著天生同類相斥，他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故作好奇的問道。

　　楚空一下子又盯緊了那個拽著她衣服的小手。

　　該砍。

　　可眼前二人都等著自己的答案，他暫且按捺住想把這個覬覦楚雲的小鬼撕裂的狂暴心態，把自己之前預演多遍的語句說了出來：「雲雲…跟我回去，好嗎？」

　　即便已經想過他會這麽說，看著眼下楚空的滿是焦慮和瘋狂的愛意，她心裡也有一絲鈍痛。

　　可是，回不去了啊。

　　她來這裡的第一天，打聽了修真界的許多事迹。其中也有書中所寫的淩鳳通過了巢川秘境而獲得了光庭仙人關於异世之人的福佑。與書中劇情有寫小插曲的是，光庭仙人還指名道姓，除了淩鳳以外，還有楚雲也是异世之魂。

　　她應該是感到慶幸的，畢竟這種事情是她親口告訴的，而不是他通過別人口中得知的。如今的「楚雲」二字比以往更加有分量，但對她來說幷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幫助。她還是更偏愛生活在那個世外桃源般的風林城裡。

　　正是因爲對楚空真真切切的動了心，才會被他傷害的這麽難受。

　　楚雲沒有說話，只是牽起子佩的手，準備轉身離開。

　　楚空見此，心猛地被一隻大手狠狠攥緊，周圍的空氣也像千斤重一般，壓得他呼不過氣來。

　　他不能就這麽放她離開。

　　他不能讓她就這麽毅然决然的走出她的世界。

　　該死的，爲什麽自己當時要說出那種話啊？？

　　他死死抓住了她的手，不肯放開。

　　楚雲無奈的掙扎，潔白的手背上却突然被一滴熱度刺激了一下。她有些驚訝的看著楚空，他只是低沉這頭，眼眶發紅，連茶發都像主人心情一般毛糙亂翹，一點也不像之前那個精緻優雅的主人。

　　「唉…」一旁的子佩倒是看得很明瞭，這又是一發狗血的愛恨情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