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傅真不知道唐彎彎又想作什麼么蛾子,反正都與他無關了,她愛怎麼跟傅見琛撒嬌就怎麼撒嬌吧。
唐彎彎看著傅真不理會自己,心中有些氣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點成就感也沒有。
她想了想,又對傅真說道:“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在埃斯頓莊園,你如果有空的話可以過來。”
埃斯頓莊園……
傅真恍惚了一下,想起應該是在他七歲生日的那年,爸爸答應給他建一座遊樂園,第二年的春天,他就將埃斯頓莊園買下,想要將這裏打造成送給小王子的城堡。
十多年以後,這座城堡被他們送給了唐彎彎。
傅真以為自己不會在意的,可是身體反應不會說謊。前一段時間他就發現自己的心臟可能出了毛病,再加上今天他畫了一天的畫,午飯都沒有吃,此時他心臟跳動得厲害,有些喘不上氣來,還伴隨著胸悶、頭暈,兩隻腳像是灌了鉛一樣沒有力氣,如果不是他強撐著,恐怕已經就要倒在這裏。
傅真咬了咬嘴唇,強迫自己清醒一些,他不想再在這兩個人的面前倒下。
他依舊是背對著傅見琛他們的,所以他們看不到傅真此時蒼白如紙的臉色,只是奇怪他不上不下地站在那裏到底要做什麼。
江恒殊下班回來看見傅真手扶著牆站在樓梯上,他的視力還不錯,一眼就看到傅真的腿肚因為疼痛不停打著顫兒,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應該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而樓梯下面站著一男一女,男人看起來不到四十歲的模樣,而女人則只有二十出頭,他們的長相出眾,江恒殊的記憶力也不錯,很容易就認出這兩個人的身份來,他們正看著傅真,卻沒有一個要上去幫他一把。
這件事與他沒有關係,江恒殊走過去,冷冷淡淡地穿過從傅見琛的身邊走過,連多餘的一個眼神都沒有放在他們的身上,對於他來說,無論是商界傳奇人物傅見琛,還是娛樂圈新晉影后,都不過是這世間千千萬萬人中普通的一個,並無特別之處。
江恒殊繼續踏上樓梯,向樓上走去,並不打算為任何人駐足。
傅真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他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但已經沒有力氣轉過身去了,夕陽落到山下去,只在西方的天際留下最後一抹橘紅,他的身軀與影子漸漸都隱沒在巨大的陰影中。
最近出門真的應該好好看一眼黃曆,傅真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可胸口依舊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他像是一隻被拍打在沙灘上的即將要渴死的魚。
腳步聲漸漸近了,在江恒殊經過傅真身旁的一刹那,傅真彷彿聽到來自海神的呼喚,高大俊美的海神將手中的權杖高高舉起,冰冷濕潤的水霧包裹住他乾涸的軀體,傅真終於再也撐不住,雙腿一軟,向地上倒去。
江恒殊來不及思考,他迅速伸出胳膊接下了傅真的身體,直到將這個瘦弱的男人抱進懷裏的時候,江恒殊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他愣在原地,看著自己懷裏的傅真,傅真雙眼緊閉,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冷汗,他的手指劇烈的顫抖著,即使暈倒過去,他依舊不能夠平靜下來。
或許是江恒殊的氣息讓他感到了一絲熟悉,不久後他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他的眼睫如蝶翼般顫動,應該就快醒過來了,江恒殊一時間不知道是把他抱上去,還是該站在原地等他醒來。
然而樓梯下面的傅見琛感覺自己好像是看了一場可笑的戲劇,在他的眼中,是傅真投懷送抱到另一個男人的懷中,成何體統。
傅見琛望著江恒殊將傅真抱起來的背影,沉默了半晌後,忽然開口問:“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傅真醒過來的時候,聽到的正是傅見琛這一句質問聲,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好笑了,以至於傅真在第一時間忽略了自己現在正被江恒殊抱在懷裏。
“與傅先生有關係嗎?”傅真在江恒殊的懷裏偏了偏頭,傅見琛只能看到傅真一個小小的側臉,他聽見傅真對自己輕輕笑了起來,“別忘了,我們在兩年前的時候就已經斷絕關係了。”
之前傅真一直不敢面對這件事,總是奢望著還能回到從前,可是現在他對著傅見琛說出這件事的時候,反倒有一種詭異的快意。
傅見琛說不出話來,兩年前因為唐彎彎他將傅真趕出了傅家,並且與傅真斷絕了父子關係,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自己的確沒有立場過來問傅真這話。
傅真垂下眼簾,他輕輕拉了拉江恒殊的袖子,對江恒殊說:“走吧。”
懷裏的這個人似乎完全沒有要下去自己走的自覺,江恒殊動了動唇,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抱著傅真沿著腳下的樓梯向樓上走去,不久後兩個人的身影就徹底消失在傅見琛的視線。
唐彎彎看著身邊還在發怔的傅見琛,拉了拉他的胳膊,對他說:“爸爸,我們走吧。”
傅見琛回過神兒來,點點頭,“走吧。”
傅見琛的情緒不太好,唐彎彎坐在他的旁邊,想方設法想要安慰他,她思考了很久後,對傅見琛說:“爸爸你也不要太生氣了,我聽朋友說,前一段時間他看到過傅真在同性戀酒吧打工,他可能確實是喜歡男人的,現在社會環境已經這麼開放了,同性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唐彎彎對傅見琛說的這件事是真的,只不過當時她以為是那個朋友眼花看錯了,沒想到傅真竟然真的是個基佬。
唐彎彎的眼中閃過一絲鄙夷,她挽住傅見琛的胳膊,“爸爸我想吃蛋糕了。”
“等會兒讓司機在蛋糕店前停一下。”
“謝謝爸爸。”
傅見琛嗯了一聲,面沉如水,許久都沒有再說話,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他側著頭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寫什麼。
唐彎彎的手依舊搭在傅見琛的胳膊上,嘴角噙著一抹微笑,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昏暗的樓道裏,江恒殊抱著傅真以一種緩慢的速度向樓上走去,四周安安靜靜的,傅真仰著頭,昏黃色的燈光下,江恒殊下頜線好像比他昨日見到的更柔和了一些,他湛藍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發亮,是破曉前天際最亮的那一顆啟明星。
他現在應該開口讓江恒殊把自己放下來的,可是他太貪心,想要在這個懷抱中待得更久一些。
樓下傳來開門的吱嘎聲,傅真好似受到了魔鬼的蠱惑一般,他伸出手,緩緩地抬起來,然後摟在了江恒殊的脖子上,他的腦袋貼在江恒殊的肩膀上,恍惚間他聽到他胸膛裏那顆心臟有力的跳動聲,傅真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發熱。
江恒殊的腳步頓了一下,他垂下眸子看了一眼懷中的人,眼睛中好似有微光閃過,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將雙臂微微舉起了一些,若無其事地抱著傅真繼續向樓上走去。
一直到六樓,江恒殊停在了他們共同居住著的那間屋子的外面,樓道裏傳來房間裏眾人打牌的喧嘩聲,江恒殊將懷裏的傅真放了下來,輕聲問他:“能自己走嗎?”
傅真點了點頭,他在江恒殊平靜的語調中聽到了一絲溫柔,而同時,也為自己剛才的私心而感到稍稍的內疚,他對江恒殊說:“剛才謝謝你。”
“沒事。”江恒殊聲音冷淡,好像剛才出手幫助傅真的人不是他一樣。
江恒殊推開了眼前的房門,破舊的房門發出一道長長的吱嘎聲,傅真跟在江恒殊的身後走進了出租房裏,他們向著各自的房間走去。
傅真回到房間裏看到手上的編織袋才想起來自己出去這一趟什麼東西都沒有買回來,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下樓一趟,他稍作猶豫後,把手機拿出來,在美團上點了一份白粥。
晚飯他吃得很少,等到胸口不是那麼悶的時候,重新拿起了畫筆,繼續今天白天沒有完成的立繪,直到深夜。
床頭的鬧鐘噠噠走動著,像是森林深處尋找寶石的小矮人,傅真關上電腦上了床,關燈躺下,睡意卻在這寂靜長夜中一點點消散,隔壁的房間裏傳來微微的響動。
月光從床簾的縫隙中鑽了進來,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如雪一般的亮色,傅真側身躺在床上,望著對面霧濛濛的牆壁,他心中一動,江恒殊在做什麼呢?
可是馬上他又難過起來,為什麼江恒殊喜歡的人不能是自己呢?
他這樣的人,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嗎?
傅真咬著唇,很快他的嘴唇就泛了白,半晌後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抱著枕頭閉上了眼睛。
他好喜歡江恒殊啊。
“你喜歡的那個人,是什麼樣子的?”
夢中,傅真向他的心上人問道。
江恒殊的藍色的眼睛裏清晰地倒映著自己的身影,溫柔的河水從遠方悠悠而來,他俯下身,將細細的吻落在他淺色的唇瓣上,他聽見他的低語聲。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