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進門後，鹿桑桑才發現今天家裡人很齊。

　　鹿丞和鹿霜坐在客廳裡閒聊，鹿致遠坐在角落一點的位置，安靜地看著手裡頭的書。而他爸正好從樓上下來，看到兩人進來，眉間也染上幾分喜色。

　　「你們倆回來了。」

　　段敬懷跟他打了個招呼，鹿桑桑也規矩地喊了聲爸。

　　大概是聽到他們的聲音，客廳那三人也抬眸看了過來。

　　「那咱們人都到齊了，吃飯吧。」鐘清芬往廚房走，「我去幫幫劉姐，桑桑啊，招呼敬懷啊。」

　　鹿桑桑喔了聲，伸手拉了拉段敬懷的衣袖。

　　他回過頭，用眼神詢問她「有什麼事」。

　　鹿桑桑特乖順地挽住他的手臂，「今天我媽聽說你要來可準備了好多吃的，她還特地問了我你愛吃什麼呢。」

　　段敬懷看了眼她親密挽著的自己的手，複看向她的眼睛，「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

　　鹿桑桑：「當然啊，你是我老公，我當然會提前去瞭解。」

　　她又說謊了。

　　其實他的口味她是好多年前聽段經珩說起的，當時她年少輕狂喜歡纏段經珩，經常天馬行空各種聊天。段經珩那會常說家裡的事，這方面鹿桑桑最喜歡聽的就是關於段敬懷的東西了，她特好奇那個小正經日常都是怎麼過的。

　　好在她記憶力不錯，這些年都記著。

　　「來了。」兩人在邊上「膩歪」，鹿致遠先走了過來，而鹿霜在看到段敬懷進來的時候臉色就變了，隻悶不吭聲地去了餐廳。

　　「脊椎怎麼樣，這段時間還會痛？」段敬懷問鹿致遠，醫生的架子又拿了出來。

　　鹿致遠：「還行，最近不會特別難受了。」

　　段敬懷：「過段時間再抽空來趟醫院吧。」

　　「行。」

　　「平時工作多注意休息，太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的話很容易出問題。」

　　「嗯，確實。」

　　……

　　鐘清芬又在餐廳喊他們了，鹿桑桑扯著段敬懷的手往前走，「你們倆別聊了，先吃飯去吧。」

　　說完又回頭看鹿致遠：「大哥你要好好養身體啊，你這歲數身體確實容易出很多毛病，得多多注意。」

　　鹿致遠：「……」

　　段敬懷擰了眉，你這歲數？

　　鹿桑桑看到邊上男人的眼神，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又連帶嘲諷了人，鹿致遠和段敬懷年紀可是一樣的。

　　「你跟他不一樣。」鹿桑桑小聲挽回道，「你是超級大帥哥，不怕老。」

　　段敬懷：「……」

　　——

　　一大家子人落了座，鹿家跟段家不一樣，餐桌上沒有那麼多規矩，說話聊天都是常事。

　　她爸鹿嚴輝趁這點空便問了幾個兒女工作的情況，最後說著說著，突然說到了假肢那個項目。

　　「這個項目現在是阿丞你在負責吧。」

　　鹿丞點頭，言語中有明顯的得意：「對啊，爺爺說交給我。」

　　「嗯。」鹿嚴輝道，「那你明天去公司後和桑桑交接一下吧，這個項目讓她來做。」

　　語不驚人死不休。

　　鹿嚴輝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一桌子人都停了動作。

　　鹿丞更是直接傻了：「為，為什麼啊。」

　　「這件事你爺爺那邊也已經同意了，醫療板塊是我們集團的新板塊，很多事都不夠專業，所以下午的時候已經決定跟段氏那邊進行合作，他們在醫療這方面能很好地帶動我們。」鹿嚴輝說著向段敬懷，「敬懷啊，這事還得多麻煩你們了。」

　　段敬懷面色平靜，似早就知道：「不會，互惠互利。」

　　鹿嚴輝笑了笑，剛想說什麼就見鹿霜猛得放下了筷子：「爸，就算咱們要跟段家合作，那也沒必要讓阿丞退出啊。」

　　鹿嚴輝睨了她一眼，沉聲：「霜霜，你摔什麼筷子。」

　　鹿霜不樂意道：「難道不是嗎，阿丞跟這件事也跟了很久，爺爺明明說了讓他來了，為什麼突然又改。」

　　鹿丞也道：「對啊爸，我還是可以做好的。」

　　那兩姐弟據理力爭時，鹿桑桑也是一臉懵，她跟鐘清芬對視了一眼後，納悶地看向段敬懷。

　　這到底怎麼回事？

　　互惠互利？他之前明明說過段家完全沒必要跟他們合作這件事，他也明明知道合作的話更多的是給鹿家當了個跳板啊。

　　然而段敬懷卻像沒看到她眼神似得，自顧自的吃著飯，也不給什麼解釋。

　　而另外一邊，鹿霜見父親沒說話，心裡也明白了八分，她看向鹿桑桑，不滿道：「你又做了什麼！鹿桑桑，半途劫走別人的項目有意思嗎。」

　　鹿桑桑微微瞠目，當場就想罵人，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她邊上的人冷嗖嗖地道，「就半途劫走了，你有什麼意見。」

　　「？」

　　鹿桑桑猝得回頭看段敬懷，只見身邊的男人神色冷戾，竟面帶譏誚。

　　而整個餐廳也都靜了一瞬，因為誰都沒想到段敬懷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鹿霜臉色漸青：「你——」

　　「她也沒做什麼，只是我看她為了這個項目忙得沒日沒夜，想讓她輕鬆點。」段敬懷恢復平靜，仿佛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的一般，「但我沒想到項目已經換人了，不過既然兩家決定聯手，那我還是希望桑桑能接手這件事。」

　　鹿丞：「那我們不需要段家插手！」

　　「需不需要你還是問問家裡的長輩吧。」段敬懷看了鹿丞一眼，眉梢帶著不動聲色的孤傲，「這件事，你做不了主。」

　　完全是陳述句。

　　語氣是平淡的，可一字一頓間，淩厲頓現。

　　鹿丞緊握著拳看向鹿嚴輝，後者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分點。

　　鹿霜：「爸——」

　　「行了你們不要再說了。」鹿嚴輝不滿道，「都是一家人，項目給誰做又有什麼區別，搶搶搶，有什麼好搶的！」

　　說完對段敬懷道：「敬懷啊，給你看笑話了，趕緊吃飯吧啊。」

　　餐廳裡陷入了寂靜，有人歡喜有人憂。

　　鹿桑桑在那兩姐弟怨恨的眼神中不好直接去問段敬懷什麼，只能時不時地轉頭看他，心裡是爽快，也是疑惑。

　　被瞄了好多次後，段敬懷也終沒忍住：「看什麼，好好吃飯。」

　　鹿桑桑扒了口飯，嘴邊溢出壓不住的笑來：「喔！」

　　眼見女兒夫妻恩愛，鐘清芬也很高興，而且她實在沒想到事情有了這麼個轉折，雖說醫療板塊只是鹿家的新業務，但這個業務利潤大，未來發展肯定隻進不退。

　　對她們母女來說，這件事絕對是錦上添花的事，要不然她之前也不會那麼希望鹿桑桑能搶下來。

　　商人以利為重，鹿老爺子那邊願意鬆口肯定也是因為段家的加入。他們都知道，段家加入對段家本身不一定有好處，但對鹿家這邊卻是一個巨大的推力。

　　而這個推力有還是沒有，全因段敬懷。

　　段敬懷要不要幫，又因鹿桑桑。

　　想到這，鐘清芬對眼前這個女婿愈發喜歡了。

　　想當初，發生了那件意外後段家提議定親，當時她在鹿家正是舉步維艱的時候，如果女兒能有段家這個靠山當然好，可她還是因桑桑還小所以沒有立刻答應。

　　最終還是桑桑自己為了她也為了在鹿霜面前爭一口氣才應下的，她其實一直擔心女兒在這場婚姻中會受委屈，但現在看來，之前的決定也不一定是錯。

　　——

　　後來一整頓飯下來，鹿霜和鹿丞都青著臉沒說話，只有鹿致遠和鹿嚴輝偶爾談談工作的事。

　　晚飯後，天也暗了。

　　鹿桑桑沒急著回去，在鐘清芬的嘮叨下，她領著段敬懷一塊在小區裡散步。

　　這片區域段敬懷也很熟，幾年前他們家在這住過，後來才換到了另外的地方。

　　「今天到底是什麼情況？」鹿桑桑倒著在前面走著，邊走邊觀察段敬懷的表情。

　　但段敬懷沒什麼表情，只道：「楊叔覺得你的方案不錯，決定合作。」

　　鹿桑桑，「那你也覺得不錯？」

　　段敬懷：「那天在醫院看了小南的假肢，還行。」

　　「真的啊！」鹿桑桑興奮地揪住他的手腕晃，「那太好了，謝謝啊。」

　　「別瞎晃，看路。」段敬懷穩住她，「也不怕摔？」

　　鹿桑桑現在哪管摔不摔，不過段敬懷答應跟她合作，她自然聽話得要命。她乖乖走到他邊上和他並肩，「那為什麼挑我，你之前知道項目給鹿丞嗎。」

　　「不知道，後來楊叔說我才知道的。」段敬懷道，「不過也不重要，直接加個合作條件就行。」

　　「條件就是我來掌權？！」

　　「嗯。」

　　鹿桑桑難得傻愣愣的，又問了遍，「為什麼啊。」

　　段敬懷奇怪地看了眼：「你不是希望這樣嗎。」

　　你不是希望這樣嗎。

　　只要希望，就可以有嗎。

　　鹿桑桑從來不覺得自己可以有這樣的待遇，也從沒有被這樣對待過。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對她說，也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的家裡當著所有人的面，毫無保留地袒護她。

　　鹿桑桑鬆開了段敬懷的胳膊，在原地站了好幾秒。

　　最後是段敬懷走了幾步發現人沒跟上來，這才回頭，「站著幹什麼。」

　　鹿桑桑望著他，「可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上次在福利院是我誤會你了。」

　　段敬懷不說的話，鹿桑桑都不太記得在福利院時段敬懷誤會她的那一段。她沒想到他竟然記得那麼深，而且還因為那件事答應幫她。

　　「那你懟鹿霜幹什麼？」

　　「她欺負你，我不該這麼做嗎。」

　　好像……有點道理，他們說好在外人面前保持他們恩愛的夫妻形象的，他那會也應該站出來說點什麼。

　　想到這，鹿桑桑高興之餘又有些五味雜陳。不過，段敬懷不管是因愧疚心幫她，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幫她，最後都是幫了她的。

　　「誒，看你今天這麼好的份上，晚點請你吃夜宵，你來挑怎麼樣。」

　　「不用。」段敬懷眉頭微蹙，「夜間進食容易導致血膽固醇增多，會刺激肝臟製造更多的低密度脂蛋白，而且——」

　　「停。」鹿桑桑抿了抿唇，「我懂了，那不帶你去吃了。」

　　段敬懷認真道：「我勸你也別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