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林媽媽不在家，正忙著做生意。林小樂很乾脆地，跟著「叫獸」回林老師那邊兒。

　　林小樂準備了一大堆菜，雖然她不怎麽願意。可是，她媽却打來電話交待她，一定要做一頓好吃的，歡迎一下肖冕。晚飯的時候，她也會過來吃！

　　於是，林小樂悶悶不樂地留在厨房乾活了。

　　客廳裡，顯得格外安靜。

　　這一段時間，林老師過得很滋潤，心情也很好。

　　原本那些陰暗負面的情緒，幾乎全部都消失了。那些溫暖的東西，正在她的身上復蘇。

　　林老師很在乎肖冕。到了現在，可以說肖冕在她生命中成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所以，正是因爲這樣，她才不希望肖冕走錯了路，將來只能永遠一個人！

　　此時的肖冕正坐在沙發上，午後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他正一臉專注地低著頭，爲他姨媽削著蘋果皮……

　　他的手指很細，白白細細的，很漂亮。只是如果自己看得話，他的手指頭上有些細細的疤。

　　曾經，林嵐說過，肖冕其實很適合當醫生。

　　肖冕卻對此有些不屑一顧。

　　「人心裡的病才是重病，這是醫生治不好的。腐爛在根上，還治什麼病？」青春期的肖冕這樣對林嵐說。他覺得這個社會就是病態的。所有的人都有病。

　　後來肖冕報考了法律系。

　　「不學法律，以後怎麼找漏洞？」肖冕笑瞇瞇地說。

　　到了現在，肖冕仍是永遠在笑，在外面肖冕很多時候，都會很客氣的選擇不說話。做個笑得很溫暖的青年。可是，他對別人實際上沒有善意。他對別人沒有抱有任何希望與期待。似乎下一秒就遭到背叛，他也絲毫不奇怪。

　　回到家裡，在他熟悉放鬆的環境，他又忍不住毒舌發表著各種意見。

　　他對全世界都不滿意。他對一切都心懷怨憤……

　　那麼，如果從源頭解開他的心結，肖冕會不會變得好一些？

　　「你媽，她給我打電話了！」林老師只是單純地陳述著這件事。用得就是平時聊天的輕鬆語氣。

　　只是，即便是這樣，肖冕手裡那顆已經削好的蘋果，一不小心就滾到了地上。肖冕乾脆也不撿了。

　　他站起來，在客廳裡轉來轉去，就像是一隻被困住的野獸。

　　「我都跟她說，您情況不好，叫她不要打擾您！您病得不行的時候，她回國都不來看您的！現在她有點事，就來打擾您！她就是這樣自私自利！她的事就是事，別人的事，別人的死活永遠不算事！」肖冕說著，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他剛好站在房裡最暗的角落裡，他的臉上還帶著古怪的笑意。

　　「她來了！她來看我了。她說要帶我去美國散心，我拒絕了！那時候，我什麼都不想要。也是我說得，叫她把你帶走，給你安排個好出路。那時候，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可是，你却誤會她了！」林老師皺著眉頭，看著肖冕。

　　她知道姐姐這輩子，都對不起肖冕這個孩子。她也一直想把這個問題解釋清楚。

　　可是，肖冕卻像個固執的驢子。始終沒辦法原諒……

　　開始的時候，她想著，她死了，肖冕看了她的日記，總會原諒他母親的。那時候，她已經無力再承受這一切。

　　可是，現在她好了，她覺得她還會活很久很久。怎麼能任由這個誤會繼續下去？

　　「那又怎麼樣？她回來的太晚了！我早已不需要媽媽了。她回來還有什麽用？」肖冕有多憎恨他爸，就有多恨他那個跑去吃牛排的媽。

　　要說化解仇恨，讓他不記恨他們？可能麼？

　　如同刻在骨血裡的怨恨，伴隨著童年時的疼痛記憶，狠狠地留在他的記憶裡……就像一個永遠都無法結束的噩夢。一有風吹草動，就會刺得他疼痛難忍……

　　他現在過得好好的，沒有像眾人期待的那樣，變成反社會，變成罪犯……

　　這不是已經很好了麽？

　　還能要他怎麼樣？

　　「你……肖冕……你聽姨媽一句話，有些事情該放下就放下吧。你還這麼年輕，你的人生還長著呢！千萬別被過去那些事絆住！」林老師走到肖冕面前，用力地拉著他的手臂。

　　十多年前，她拉著肖冕回家。

　　那時候肖冕還是個小孩子，他的身高就到她的腰，他的臉上是帶著被他父親毆打過得痕跡。

　　他的表情是茫然的，同時也是無所謂的。

　　他不在乎自己去哪裡？也不在乎自己的未來會怎麼樣？

　　如果親生父親母親給他帶來的只有傷害，年幼時的他又能對別人産生什麽期待？

　　現在的肖冕比她高很多，他已經變成一個男子漢了。

　　而且沒做過錯事，反而成了個高材生。他雖然正義感不足，但是不會輕易傷害別人。

　　這就是她付出了10多年心血養育出來的孩子。這孩子很好，她爲了他感到驕傲。

　　可是，他不能一輩子這樣。有的結打在心底，如果不解開，就是一輩子的事。

　　他這一輩子都無法信任別人，也無法對感情，家庭産生期待。

　　他隻承認，她，包子媽，小肉包子是親人。他隻認同小馬哥是朋友。

　　他的世界就這麽大，不會再有別人了。他連孩子都不會有！

　　想到這些，林老師就為她的孩子感到難過。

　　肖冕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應該學會生活，應該學會愛。那些缺失的東西應該得到彌補。

　　「你媽說半年前回來，她之所以沒回來。是因爲她病了--乳·腺·癌。她考慮了很長時間，才想跟你聯繫。可是，你卻拒絕接她的電話。 」林老師很平靜地看著肖冕。

　　肖冕上翹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他的眼皮狂跳了兩下。

　　「她在騙您的！她做事都是有目的的。爲了達到目的，她什麽都敢說。」肖冕說話的時候，眼皮耷拉下來，看著地板。

　　在那些早已遺忘地記憶裡，他記得他媽總是多愁善感，總是因為點小事流淚。可是，流著眼淚的媽媽，總是買來他喜歡的東西。她告訴他，兒子，媽媽這輩子的希望只能放在你身上了。你長大要有出息！

　　然後，他還沒來得及長大。她就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記得她說，兒子，等我在那邊站住脚，就把你接過去吃牛排。

　　到了現在，他一看見牛排就反胃。

　　「肖冕，別說那些讓你自己後悔的話。」林老師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

　　「那我該說什麼？」肖冕站在那裡，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一樣。用一種倔强的，不肯認輸的眼神看著林老師--他在這世界上，唯一還能在乎的人。

　　「我不會去看她。她有錢是她的事。她死活跟我沒關係。她死後可以把她的錢捐給兒童保護組織。這樣她也算可以安心了吧！」

　　「肖冕，她是你媽！」林老師聲嘶力竭地說著。

　　「可是，她帶給我的只是痛！」肖冕站在那裡，第一次用一種很直白地，傷痛的眼神看著她。告訴她，他無法原諒。他對過去無法放開……受過的傷，雖然表面上已經愈合，但是裡面都是濃血……

　　時候一到，他的傷口就再度撕裂開來。

　　「所以，你才該去看看她。因為，你同樣也需要她。」這一刻，林老師這個很有氣質，總是很精神的老師哭了。爲了她面前這個可憐的孩子。

　　「我不需要她。」肖冕緩緩地眯上了眼睛，他不再抬頭看林老師。

　　他仍是在笑，表情却比哭還要難過。

　　「如果因為我的話，沒有這個必要。我現在很好，不會在變回過去的樣子。我會活很久。所以，肖冕，你真的可以放心的離開！」林老師太瞭解肖冕了。

　　很多事，即便他不說，她也知道他在想什麼。「肖冕，別做讓你自己後悔的事。」

　　不知什麽時候，從厨房走出來的林小樂，拿著根黃瓜，傻乎乎地站在那裡，看著他們。

　　很多時候，不是你想不聽壁角，就可以不聽的。即便你不想聽，命運也會安排你，明目張膽地聽到了一個嚇死人的大秘密。

　　肖冕突然抬起頭，看向林小樂。林小樂完全嚇得傻掉了。

　　這一刻，肖冕的表情扭曲著，眼神很可怕。

　　林小樂傻瓜似的，完全不知所措。「我會照顧乾媽，就像照顧親媽一樣。我會好好孝順她。我會好好生活，努力地學習，爭取考上大……學。我會做個合格的女兒。」

　　在這一瞬間，如同誓言一般的話脫口而出。

　　肖冕看著她，一直看著她。就像鬼片裡，帶著詛咒和怨恨地眼神看著她……

　　林小樂被嚇壞了，就快尖叫出聲的時候。肖冕的表情突然變了。他笑了，直到笑出眼泪……

　　「那麽姨媽，就交給你了。小肉包子！」

　　天敵，果然就是天敵。在她面前，毫不掩飾的「叫獸」，讓她感到壓力山大。小肉包子實在有些hold不住「叫獸」反派boss般的可怕眼神。而且更加悲催的是，那還是鬼片裡的反派。

　　事實上，那天晚上，林小樂在噩夢中驚醒……

　　她夢到可怕的「叫獸」要殺她滅口，理由是她知道的太多了。

　　那天晚上，受到驚嚇的肉包子跑到了包子媽的房間裡求安慰。

　　結果白天累了一天的包子媽，一聽長不到的熊孩子，因為做噩夢把她吵醒。氣憤之下，就給肉包子又來了一次震撼式教育。

　　被包子媽揍了一頓的小肉包子，一下從鬼片，變成了都市家庭悲劇……

　　一激動，就給雖然不會說人話，但是乾事很靠譜的小夥伴打了電話。

　　「這麽晚了，你想幹嘛？如果沒事的話，我發誓把你拍成餡餅，小肉包子！」電話裡，小豪像隻噴火龍一樣狂噴小肉包子。

　　「能跟我去潭哲寺，求個平安符麼？這個世界好可怕！」

　　「……」小豪實在無語了。肉包子簡直沒救了。腦子不好就算了，還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