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

　　「師姐。」白臉青年下意識地開口叫著蔣勝男。用得是小時候受了委屈時，那種可憐巴巴的語氣。

　　小時候，他每次偷偷躲起來哭得時候，師姐總會假裝若無其事地跑來安慰他！

　　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兒糖，或是其他什麽好吃的東西遞給他。那一點小零食曾經安慰了他很多次。

　　她總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聽著他哭訴自己的倒黴事，却從沒說過傷害他的話。

　　她似乎從小就比他成熟。她總是表情淡淡的，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

　　事實上，他比蔣勝男大了2歲，按照輩份却得叫她師姐。

　　蔣勝男作為館主的女兒，又是少有的天才。十二歲就得過全國青少年組無數冠軍。

　　她很小就是武術圈裡的未來之星。現在才16歲，就已經是前輩了，很有地位。

　　她就是下一屆館主，長大後就會繼承她父親的衣缽。

　　她也的確做得很好，對館裡的所有師弟師妹都很照顧。為人公正，很討師弟師妹們的喜歡。

　　如果，不是今年春節的時候，館長非要給她定親。她一定可以自由自在自信地繼續過下去……

　　一向沉穩的蔣勝男，最後選中了他這個最沒用的，一直被她照顧的小師弟作爲訂婚對象。

　　只是，沒想到，剛一訂婚，小師弟好像就變了。好像要他娶她，是一件多委屈的事似的？

　　難道不是他跑來參加競爭的麼？她以為他像小時候似的，需要她，喜歡她！

　　隨著假期的結束，她越來越覺得不安。她明明早就發現情况不對了！他對她的態度變得莫名其妙。

　　他分明就是很嫌棄她的樣子。他覺得他們站在一起很不相稱！

　　只是，她已經習慣了，照顧他，遷就他……所以才會默默忍耐……

　　他們之間算是愛情麼？她都不知道。

　　她身邊都是師兄弟，她母親早就已經去世了。就連她中學時，來大姨媽都是四師兄在幫她的。

　　四師兄紅著臉，告訴她少女發育以及各種應對方式……

　　那張黑面皮罕見地帶著一圈紅暈。然後又故作嚴肅地告訴她，阿男你長大了！

　　長大了，就要戀愛結婚吧？小師弟真的是適合她的結婚對象麽？她都不知道。

　　她只是習慣，那群師弟師妹裡，格外照顧長得很好，却很愛哭的師弟！

　　可他却……似乎變本加厲了。

　　16歲的蔣勝男想不明白，為什麼小師弟是自己報名的？卻又不願意娶她？

　　16歲的她，還弄不清楚什麼是愛情。

　　她第一次感到很傷心。傷心又無可奈何，只能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瘦下去……

　　瘦了，他會喜歡她麽？

　　偶然這件事還是被細心的小夥伴發現了。

　　她點起脚尖，用力地拍著她瘦下去的臉，用快哭了的表情說：「阿男，你幹嘛呢？幹嘛要這麼對待自己？不值得的！你很好你知道麼？我不知道男人會怎麼看。但是，你在我，在王佳佳，在董紅梅的眼中，是個最棒的人！」

　　她呆呆地看著，小肉包子很衝動地，去找那個男人算帳。

　　一直以來都在保護著別人的她，第一次一動不動地，呆呆站在遠處看著……有個人替她衝出去……

　　她看著又矮又搓的小肉包子，激動地潑了和別的女人約會的小師弟一臉橙汁。看著那個胖胖的青年，幫小肉包子把小師弟擋下來……

　　到了現在，似乎真的該結束了。也許其實根本就沒開始過……

　　長相英俊的小師弟本來是不怕蔣勝男的。

　　事實上，自從訂婚後，他一直在她面前志高氣昂的樣子。

　　他知道她喜歡他。他早就懂得，男女之間的感情，誰先喜歡，誰就輸了！

　　只是，這一次，蔣勝男第一次用一種疲憊，又平靜的表情看著他。

　　「好了，師弟，一切都結束了。如果知道你有女朋友，我不會選你的！我會跟父親說，訂婚的事還是算了吧。以後你就好好跟女朋友好好過日子吧！你的生活不會有什麼變化的。」

　　在蔣勝男終於說出這些話的那一霎那，似乎幾個月來，一直籠罩在她頭頂的陰雲終於散去了。

　　小肉包子却跑過來，用力地拉住了她的手。她一直在哭，一直在替她流眼淚。

　　小肉包子以前經常因為減肥被饞得眼淚汪汪的。她都不知道原來她這麼能哭！

　　蔣勝男低著頭，擦去林小樂臉上的淚。

　　「我都沒哭，你哭什麼？不是你說得麼？在你眼裡，我是最棒的女人。你會一直愛我吧？」蔣勝男用嘶啞地聲音問道。

　　「會。我會。我一輩子都會愛你。做你的好朋友！」活了兩輩子的林小樂，根本就停不住自己的眼淚。

　　只是，看著面無表情的朋友，她的眼泪就會忍不住流下來。

　　為什麼這麼好的蔣勝男要受到這種傷害？

　　為什麼每個胖女孩就活該被帥哥拋棄？

　　人的心這麼輕易就可以被人扔在地上踩得麼？

　　「師姐。」小師弟一臉受了打擊似的看著蔣勝男。他沒想到，蔣勝男居然真的，說扔就把他扔了。

　　「一切就這樣結束吧！」蔣勝男很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摟著自己的好朋友離開了，這間她從沒進來過的餐廳。她可能這輩子也不會在這種地方吃飯。此時，餐廳裡正放著浪漫的音樂。就像是這場鬧劇的結尾曲。

　　「勝男。」白臉青年幾乎是下意識地吼了她的名字。這一霎那，他甚至拍開了女朋友的手，追了上去。

　　可是，他的師姐這次却沒有回頭。

　　明明小時候，她總會回頭看他的。不管他犯了什麽錯誤，不管他表現得有多差勁。他都會被原諒。

　　這一次，她爲什麽不在回頭了？

　　蔣勝男的步子很堅決。似乎推開了壓在了她身上的那座大山，她的步伐都輕鬆不少。

　　眼泪汪汪的小肉包子第二次做了杜豪的「別摸我」。她和蔣勝男兩個人坐在後排。這是第一次金裝版小胖子很給力，很識相，一句廢話都沒有說。就做一個安靜的好心司機。

　　「我不知道什麼是愛情。說出來可能挺可笑吧！我就只懂得練武。其他的，女孩該懂得事，我都不知道。除了練功服，就是運動服。我甚至沒買過什麼其他的衣服。我曾經以為，我這輩子都不需要裙子。我已經快要忘記了我是個女人。可是……小肉包子，這樣真的好麼？」蔣勝男有些失魂落魄地看向窗外的景色。「我練功很快樂，日子過得沒心沒肺的。這樣下去，會不會，這輩子都沒有一個男人喜歡我？」

　　林小樂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只能一直掉眼泪。

　　「你是水龍頭麼？說哭就哭，沒完沒了的。你把人家的車都哭髒了。你要賠麼？」蔣勝男卻開玩笑似的說。

　　可是，顯然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可笑。

　　「我不知道有沒有男人，會喜歡我們這樣的人？我沒遇見過喜歡我的人。可是，我想連曉麗姐那樣的精分，都有小馬哥喜歡。我們也會遇見喜歡我們的小馬哥吧？他可能沒有小馬哥那麽帥，沒有小馬哥那麽出色。但是他一定心很好，很願意幫助人，然後脾氣很好，不會在意你是不是胖妹。曉麗姐說，她喜歡小馬哥因為小馬哥在她窮的時候，就對她很好。我想，如果，遇見一個人在你是小胖子的時候，就喜歡你。他對你就是真心的吧？」林小樂鼓著胖乎乎的臉，眼淚汪汪地說。

　　「會有那個人麼？」蔣勝男呆呆地看著林小樂。

　　此時，車子停在了路邊，一個黑皮眼鏡青年，很快就敲開了蔣勝男這邊的車窗。

　　「四師兄？」蔣勝男疑惑地看著，這個從小看著她長大，要爲了她的成長期的各種煩惱，絞盡腦汁的男人。

　　很長時間裡，她曾經猜測四師兄是不是她的親哥？

　　直到被她當成親哥的男人，也想當她的未婚夫。

　　其實武館裡，真心想跟她結婚的人很少。雖然有人說，結婚就是要找她樣性格好，武功又高的……

　　但是，實際上，大部分人在私底下說，長相先不說，萬一結婚後，兩口子打架，男人被女人收拾了，這還讓不讓人活？

　　也有人說，什麼那可是館主的女兒，你願意娶個大爺麼？回家供起來？性格再好也沒用呀！

　　還有人說，我要求並不高，我已經不是天真的傻小子，會夢想娶電影裡的大美女。可是，至少我老婆得順眼點。說實話，我喜歡臉皮白的妹子。

　　她分明就感到了師兄弟們的嫌弃。她爸曾經在這個圈裡發了帖子。結果其他武館連一個報名的都沒有。

　　她爸說，結婚這事必須早下手，先處幾年，感情是要處出來的。

　　她爸很頭疼地說，爸對不起你，你沒能長得像你媽。

　　可是，那時候，四師兄却報名了。然後，她選了小師弟，四師兄的臉上帶著很明顯的失落。

　　再見面時，她覺得很尷尬。可是，四師兄却衝著她笑了。

　　她明知道不該這樣想，却仍是忍不住想，是不是當初選了四師兄就沒有這些煩惱了？

　　起碼四師兄一直沒有交女朋友，也沒有交女朋友的打算。她會不會就不用這麽凄慘了？

　　「阿男，我來接你回去！」四師兄的眼神很溫柔。很明顯，他是急著忙著趕回來的。

　　「怎麽回事？」蔣勝男看著現在已經忘了哭的小肉包子。

　　「……」小肉包子一臉心虛地看著她，沒說話。

　　「哦，這小丫頭看你越來越瘦，就不太放心。所以經常跟我發短信。」四師兄倒是很給力地幫林小樂解圍。

　　「你們串通了很久了麽？」蔣勝男突然笑了。

　　不喜歡她的人，不在乎她的人，就算她瘦得死掉了。也不在乎她的變化。喜歡她的人，在乎她的人，抓心撓肺地想幫她解決問題。

　　這一刻，她終於徹底放開了。

　　她何必爲了那些不在乎她的人折磨自己？明明有那麼多人，在關心她，愛著她。

　　「沒有，也就這半個月的事。」四師兄被林小樂發過好人卡，也不是白髮的。很自然地就幫她躺了槍。

　　「我沒了事了。不要再擔心了。」蔣勝男說著拍了拍林小樂，就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蔣勝男變瘦了很多，她又高，腿又長，其實此時的蔣勝男已經瘦到正常人範圍了。

　　她只是皮膚黑，平日裡總是帶著懶洋洋地表情。實際上，由於長期練武的緣故，她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

　　這樣的蔣勝男真的不能算是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