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相見
姐妹兩人對視一眼,桐月壓低聲音問︰「你的那些衣服呢?」
荷月小聲答道︰「燒了。」
「那你身上的傷呢?」
「放心,沒事。」
對話只能到此,門外已經傳來了脚步聲,人來了。
桐月立即收斂神情,盡力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她慢騰騰地起身,不緊不慢地去開房門,一看到門外的秦世容和他的一幫侍衛,故作驚訝道︰「秦公子,您怎麽來了?」
秦世容那一雙銳利的眼睛像刀一樣,緊盯著桐月不放,他嘴角一歪,似笑非笑地說道︰「桐月姑娘原來今日也去參加婚宴了?」
桐月微微低頭答道︰「表哥成婚,我當然要去。」說到這裡,她猛然想起了什麽,臉色一白,緊張地問道︰「秦公子深夜來訪,是不是我表哥和大表嫂他們出事了?」
秦世容愛搭不理地敷衍一句︰「沒事。」
他越過桐月,一步步地向荷月走過去,他走得很慢很慢,每一步都似乎踩在桐月心上似的。她心裡緊張萬分,面上却不敢表分毫。
荷月氣定神閒地看著秦世容,漫不經心地答道︰「我姐夫又不在,你來我家幹什麽?」
秦世容端詳荷月好半晌,他沒有從對方臉上看出一絲慌亂和不自然,盡管如此,他仍沒打消疑慮。
他開始一句句盤問荷月。
「你今天也去白府參加婚禮了?」
荷月把眼一瞪︰「我當然要去了,我姐送了大禮,我不去吃飯不虧嗎?」
秦世容的臉上隱約現出一絲笑意,接著問道︰「我聽人說你中間消失了一會兒,你去了哪裡?」
桐月兩手一攤,毫不避諱地說︰「我吃了那麽多喝了那麽多,去趟茅厠不應該嗎?難道你沒去嗎?」
秦世容︰「……」
眾人也無言以對。
桐月一臉難為情地看著秦世容,用抱歉的口吻道︰「秦公子,你別看我妹妹表面上看像大人,其實她年紀不大,而且我們是從鄉下來,不懂禮節,說話粗魯,還望公子大人有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
秦世容的一雙利眼盯著荷月上下查看,她全身上下沒有絲毫破綻,看臉色也不像是受過傷的樣子。難道,他真的錯了?桐月一直在察言觀色,她沒有放過秦世容眼中飛逝而過的一絲猶疑,她極快地抓住這個時機,從容而懇切地說道︰「我知道貴府出了刺客,公子爲了闔府安危,用心搜查也是理所當然。可我不明白公子爲何會聽信小人的讒言懷疑我們姐妹倆。公子試想,我們姐妹跟秦無冤無仇為何要去行刺公子?」
秦世容默默地聽著桐月的話,仍然不置可否。桐月觀察著他的神色,看得出來,他已經聽進去了一點。
於是她便接著說道︰「也許那小人進讒言說柳栖白跟我姐夫關係不錯,可是秦公子再想想,你們三人都是同科進士,若論關係,當是我姐夫跟公子走得更近才對。明州與京城相隔數千里,我姐夫在明州時根本不知京城中發生的事,她又如何遙遙指揮著我們去救人?若不得姐夫命令,我們兩個弱女子又如何敢自作主張再者,還有一層,我表哥白佑林如今是公子的左膀右臂,不說我姐夫,就單憑表哥的薄面,我們以後背靠秦府這棵大樹,經商也好,做事也好,誰不給我們幾分面子?我們姐妹難道是傻的,放著秦府這棵大樹不靠,偏去親近柳家個人人避之不及的倒黴失勢之人?」
桐月這一番話有理有據,合情合理。說得秦世容都不得不信。
桐月說完,生怕她不信,突然命令李江︰「你去把所有的房間都打開,讓秦公子的人好好搜一搜。」
秦世容盯著桐月看了很久,突然微微一笑︰「看不出來,你竟是個如此伶牙俐齒之人。」
桐月微微低了頭,說道︰「讓公子見笑了。我之所以敢斗膽說這些,一是仗著公子與我姐夫、表哥交好罷了,二是覺得公子氣量寬宏,能聽得進我的辯白。」
說著話的同時,李江和幾個人果然把院中所有的門房都打開了。
秦世容衝侍衛略一點頭,衆人得令,立即進去搜查。
姐妹兩人面不改色,姿態從容。
衆侍衛把人林家裡裡外外翻了個遍,什麽也沒發現。
秦世容似笑非笑地朝桐月說道︰「叨擾了。」
走到荷月身邊時,他冷不防地抓住她的左臂,說道︰「我試試你的力氣見長沒有。」
荷月面不改色,一動不動。
秦世容見她沒有任何异樣,只好放下了她的手臂。
他一揮手命令手下撤退。
桐月帶著李江他們把人送到門口,直到他們消失到夜色裡才關門回家。
她一回來,荷月就迫不及待地要開口說話。桐月使了個眼色制止她。
秦世容心機深不可測,他並沒有完全相信他。說不定,他們屋外就有人監視。所謂隔牆有耳,她不得不小心。
桐月想了想,就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寫字。
「他在哪裡?」
荷月同樣用字回答︰「在江家的假山裡。」
桐月頓了一下,又寫道︰「他怎麼樣?」
荷月皺著眉頭寫道︰「很不好,體無完膚。」
桐月心頭不覺又是一跳,荷月趕緊又補充幾個字︰「死不了。」
桐月默然不語,隻盯著桌有搖曳不定的燈光發呆。她想起去年他們臨走時,他還是一個風華絕代,讓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貴公子,如今却成了這般模樣,命運是如此的不可捉摸。還有白佑林,一時風光無兩,結果一夜之間聲名狼藉,再無翻身的可能。
由於擔心秦世容的人在監視她們,接下來的幾天,桐月命令荷月不可再輕舉妄動。她們打算等風頭過去再啓程回明州。
她們仍像往常一樣,賣貨買貨,與各色人等打交道。只是在趁人不注意時,才讓李江去給柳栖白送藥送飯。
李江趁著沒人會悄悄給桐月稟報柳棲白那邊的情況。
「大小姐,那姓柳的也算是條漢子,受那麼重的傷連吭都不帶吭的。真是難得,遭遇這種情況竟然還沒被打垮。」
桐月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沒有多說。
這幾天,他們一邊買進貨物,一邊打探消息。
京城好些地方都戒嚴了,秦世容仍沒放弃掉搜尋柳栖白的下落。
還有就是白佑林的事,白夫人帶著她的貼身丫環失踪了。顧小姐出家了。
而白佑林的名聲算是徹底敗壞了。
他以往的那些詩詞大家有的找到了出處,有的找不到,他們都說他抄的是還沒出名的詩人的作品。也有的人想爲他翻案,讓他當場作文,可惜的是白佑林根本做不出來。這也不難理解,詩詞可以背誦,但古文哪能那麽容易背誦,而且要寫的文必須是切合本朝國事實際的,這沒有多年的功底怎麽可能寫得出來?
他的名聲徹底毀掉後,便只能跟著秦世容一條道走到黑了。桐月不無陰暗的猜想,當晚,秦世容幷沒有及時制止這場鬧劇,是不是也存了這種心思,他想讓白佑林再無退路,他若想保住榮華富貴,只能跟他綁在一起。想到這裡,她再次深覺秦世容這人的陰險和狠辣。
趁著這幾天的功夫,荷月帶著衆人日夜不停地在江家挖了個地窖。然後把柳栖白挪到了地窖。
桐月這次終於可以見見他了。她讓李江提前去告知一聲,過了一會,李江出來說,柳栖白讓她稍等片刻。 桐月踩著梯子下了地窖,裡面黑洞洞的,中間點了一根蠟燭,昏黃的亮光照在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