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建議
桐月看到這信,先是慌亂,接著強迫自己鎮定。荷月也拿過來信飛快看了。
桐月冷靜下來後,開始跟荷月分析︰「按理,信本該是梅月寫的,現在却由二姐來寫,說明是梅月出事了。她能出什麽事,十有八、九是被爹娘强迫嫁人。」
荷月卻道︰「我看家裡出事的不光是四姐,很可能還有別的。」
桐月現在也不敢多想,她只說道︰「多說無益,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兩人當下就去找江星月和端月告辭。江星月也替兩人焦急,她說道︰「那事不宜遲,你們快些回家。可惜我不能親送你們。」說著,她即刻叫來一個忠實可靠的僕人,名喚來福,叫跟著兩人一同回去。
桐月忙說不用,江家下人不多,還要留著支應門面呢。
江星月卻堅決如此︰「你就別推辭了。與其讓我懸著一顆心,倒不如這樣派人跟著的妥當。我家還有其他下人,少他一個也沒什麽大礙。」端月在旁也跟著勸,桐月想一想,也只得接受這份好意了。
兩人匆忙去收拾行李,兩個孩子聽說她們要走,一個抱著姐妹桐月的大腿不放,一個哇哇大哭。
大家一起哄勸,桐月又答應說很快就回來,兩人這才漸漸緩和下來。
安撫完孩子後,桐月和江星月又到書房去說話。
江星月神色復雜地望著桐月道︰「此次回去,無論發生什麼事,且記不要衝動。有的事你能解决就解决,若不能解决就寫信給我,我或是托人或是回去一趟。」
桐月道︰「不用擔心,如今的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那就好。」江星月似乎還有許多話講,但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桐月反過來安慰她道︰「好啦,咱們就別在這兒互相傷感了,反正過不了多久就會再見面。」
江星月也豁然笑道︰「說得也是。--你明早要趕路,今晚就早些歇息吧。」
兩人互相道別,桐月回房歇息。
次日,江星月和端月早她們一步起來,兩人親自去厨房做了朝食。
四個人一邊吃著朝食一邊說話。雖然離別在即,但氣氛已不復昨晚傷感。
江星月甚至還開了個小玩笑︰「你們猜哪樣飯菜是我做的?」
桐月準確無誤地猜了出來︰「餅子。--因為有糊味。」
四人一齊笑了起來。
吃過飯,三人便上路了。
她們沒帶多少行李,無非是幾件隨身衣裳,外帶一些碎銀,三人貼身各藏著一些銀票。
三人先坐馬車出京城,去南邊碼頭坐船到清江鎮,然後再坐牛車或驢車輾轉回去。就算路上沒有一點耽擱,最快也要有半個多月。
三人到了碼頭,站著等船。船還等來,却等來了兩個故人。來的人正是白佑林。
由於事出緊急,桐月隻讓江府的下人去錢家和白家說了一聲,幷沒有親自上門告別。她沒料到他會來送行。
此時的白佑林是往日大大不同,鮮衣怒馬,神采飛揚。
他跳下馬,大步向桐月走來,他揮揮手示意身邊的人離開。
桐月看著他,很過意不去地說道︰「真是太見外了,大清早地讓你跟著我吃冷風。」
白佑林一臉誠摯地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表妹,我送你不是應該的嗎?」
桐月回之一笑,這時白佑林拿眼看著荷月,荷月心中明白,撇撇嘴離開了。
白佑林見身旁沒了外人,往前一步,聲音壓低許多,語重心長地道︰「你這麽急著回家,可是家中出了什麽事?」
桐月想起那封家書,神色黯然道︰「目前只猜測出一件︰我爹有可能要逼迫我妹妹嫁人。」
白佑林一臉痛惜,接著安慰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婚姻大多不能自主,都是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要想開些。」
桐月心頭略有些不舒服,但一時又說不清哪裡不舒服。
白佑林忙又補充道︰「我當然也恨這種封建禮法。可我又怕你一時衝動搭進了自己。」
桐月勉強笑笑︰「多謝,我一定會冷靜行事的。」
桐月看看陰沉沉的天空,又看了看緩緩開過的大船,對白佑林說道︰「船快來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白佑林往河面上望瞭望,稍稍醞釀一下,一臉嚴肅地對桐月說道︰「桐月,咱們認識數年,又在這個孤獨的异時空中相遇,我相信這是難得的緣分,我真的一直把你當成親人相看。」
他的語氣真摯誠懇,桐月也不由得想起兩人初次相認時那種驚喜,心中不禁多了一絲感動。她的語調不由得放柔道︰「我懂的,我也是這樣。」初來的那幾年,白佑林確實沒少幫她,不光是物質上相幫,難得的是精神上有共同之處。
白佑林見成功勾起桐月的回憶,當下微微一笑,語重心長道︰「那麽,做爲一個親人,一個朋友,你能聽我提幾句建議嗎?」
桐月先是一怔,隨即道︰「好啊你說,我洗耳恭聽。」
白佑林道︰「我想說的,我經過這麽多久的仿徨、掙扎、適應。我深深地覺得︰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不可能改變這個時代,既然我不能改變那就盡量適應。我想你應該跟我差不多吧,也不對,你比我處境艱難多了,因爲你是女人。我想勸你的是,你渴望的那種男人,在現代都是稀缺之人,更何況是在古代?你改變不了這個時代的男人,要想順遂安然地活下去,就只能去改變自己。--所以我覺得你最好在你還能選擇時,選擇一個相對可靠的男人嫁了,順應這個時代的規矩,好好地生活下去。」
林桐月先是怔然,她沒想到白佑林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這麽一副完全適應了這個時代的論調。三四年前,他們初來古代時,他好像不是這樣的?
桐月心中波濤翻騰,一肚子反駁的話爭著搶著要出口,涌到嘴邊時,却隻化成了簡單幾句︰「多謝你的建議。我知道我是一個普通人,無論以前還是現在都是。我也知道我改變不了這個時代,但是--」她加重語氣︰「我至少做到不要被這個時代所改變。這是我最起碼的底線。」
白佑林看著桐月良久不語,半晌,他才苦笑著搖頭︰「那好吧,人各有志。一路珍重。」
「珍重。」
臨去時,白佑林讓人搬上船幾隻箱子,對桐月道︰「這是給你父母姐妹買的一些京中特産,不值什麽錢,千萬別推辭。」桐月信以爲真,也就笑著接下了。
這時,大船已經在靠岸了。船家已經放下木板讓衆人依次上船。
桐月衝白佑林招招手,轉身和來福荷月上了船了。她剛起身,就見白府的一個下人跑過來遞給來福一個半舊的荷包,來福又將荷包轉交給桐月,桐月先收了,準備等上船以後再看。
好容易安頓好行李,找好艙房,桐月這才靜下心來去看荷包裡的東西,裡面有一些小東西,一張字條。信是用繁體字寫的,字跡仍舊不怎麼好看。上面寫道︰桐月表妹,第一隻箱子裡有白銀五十兩,第二隻箱子的夾層裡有銀票五張,你拿回去在家鄉置辦些田地鋪子,以後別再到處辛苦奔波了。這個時代跟咱們那裡不同,士農工商,商居最末……我是真心替你著想,祝一路順風。」
此時船已離岸,桐月想叫停也無法,她站起來又坐下。荷月見她坐立不安,忙問怎麽了。她把信給荷月看。荷月看了一眼,笑了,接著再看,再笑。
桐月問她,你笑什麼?
荷月眨著眼睛道︰「要我說,這些東西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人家反而心裡不自在。」
桐月悚然一驚,難道說白佑林是拿這些錢堵她的嘴?這個念頭又讓她覺得可笑,揭穿了白佑林對她有什麽好處?更何況,就算她有心揭穿,別人也不一定信她啊。這件事,桐月跟荷月議論了幾次就放下了。畢竟,她的心裡還懸著家中的事。
二十日後,三人順利歸家。這一路上,桐月也打聽得清楚了,他們縣裡沒有遭雪灾,受灾的是離此幾百里的一個大縣。雪積過厚,大雪壓塌了不少民房,凍死了不少牲口。因爲他們這裡相對還算富庶,所以來了不少難民,男女老少皆有。
桐月姐妹兩人一進村子,便感覺眾人看她們的眼神有些怪異。有同情有憐憫,還有種莫名的期待。
桐月不解,她本想拉人問個明白,但隨即一想,還是趕緊回家吧,回去什麽都明白了。
桐月在前,荷月中間,來福在最後挑著行李。
桐月三步幷作兩步跨進院時,就看見地上滿是紅色的炮衣,門上、窗格上貼著半新的喜字,但院子裡冷冷清清的,沒有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