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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睿要回城了。
知青只要城裡有單位接收, 就能回去, 謝睿接到了家鄉那邊的調令,因爲他下鄉做了實績, 給當地村民提高了收入,改善了住房條件等原因,加上家裡人幫忙運作, 他回去就是幹部的身份了。
在村裡,他已經把自己會的都教給了幾個人, 他離開後, 有他們在, 燒瓦還能繼續下去。
他沒有什麽敝帚自珍的想法,想著藏一手。
藏了有什麽用呢?
以後如果沒有什麽意外,他會再來這裡的機會很少很少。
這裡給他總體的印象不錯,還在這裡結交了不少的朋友。
他特意選到這裡下鄉的人不論,林荊南這個志趣相投的捨友、成熟穩重的陳東華老大哥、爲人值得敬佩的大隊長, 還有幫了他不少忙的蘇茴蘇大姐一家。
張成業簽了字,在他簽字的那一刻起, 謝睿的戶口關係就不在他們這裡了。
知青點的人也就知道了。
其實他們都有預感, 任是誰, 有一手吃飯的手藝, 都是藏著掖著, 就是對著專門的學徒,都要留幾手,免得教會了徒弟, 餓死了師傅,但是謝睿是怎麽做的呢,他傾囊相授,不留一點餘地。
林荊南和陳東華都受益良多。
爲什麽他要這樣做?
從他和大隊長相處的點點滴滴,還有他日常的蛛絲馬迹,他們有了猜測。
他們都是不得已下鄉的,但是對於謝睿來說呢?
不知道他家裡具體是做什麽的,但是從他每個月收的包裹來看,絕對不是普通家庭。
這樣的家庭,會沒辦法搞定工作嗎?
只要有工作,有單位接收,就不用下鄉了。
調令下來了,他們的猜測成真。
知青點的衆人心情複雜。
回城啊。
這麽多年來,也就謝睿一個人回去了。
不羡慕?
不嫉妒?
不可能的。
哪怕臉上笑著說恭喜,知青點上方依舊縈繞著低迷的氣氛,代表著他們的情緒。
他們下鄉,年限短的回家探親都輪不到,到了年限了,一年也就能回去看個一兩次,算著介紹信的時間掐點回來。
想要借此機會留在城裡?
難。
街道辦的人眼睛可不是瞎的。
謝睿理解,也儘量不去刺激他們,把自己離開要做的事一一準備好。
牛棚那邊,他委托了大隊長,這是他們之間的交易,他可以放心離開了。
知青點這邊的朋友,他把自己帶不走的東西都留給他們。
他回去,很多笨重的東西都不要了。
他的衣櫃、他的被褥,他就只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其餘的那些都送人了。
蘇茴也收到了他的禮物。
張衛國格外得了一份大禮。
他那時候在柳岩新的陷害下拿出來的東西,給他解决了不小的麻煩。
他那時候還一口氣送了很多學習資料給張衛國,嚇得他有一段時間看到謝睿就躲著跑,就怕他繼續給自己送學習資料。
除了這個之外,蘇茴還收到了一筆訂單。
吃了這麽久她做的醬,謝睿早就是一名忠實客戶了,離開之後,可就不能時時刻刻可以吃到了,現在要離開,當然要囤多一些貨。
在他要離開的前一晚,知青點舉辦了一場歡送會。
食材來源多種多樣,有謝睿自己的存糧,也有村民出的青菜家禽。
有菜有肉,就是沒有酒。
蘇茴也過來了,祝他回去後前程似錦。
以茶代酒。
謝睿喝下這一口茶,溫潤的臉在燈光的照耀下簡直會發光,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的視綫一對上就再也拔不下來。
這實實在在是一個禍害!衆多小夥子酸溜溜的想著。
有他在,他們找對象難了太多了,一跟他比,輕易就把他們比成了渣渣。
現在這禍害終於要走了,他們的春天要來了!
張保國和張衛國也在,他們异口同聲:「謝哥,以後我們常聯繫!」
看到他們,謝睿笑了:「常聯繫,我會給你們寫信的,我要是看到什麽學習資料,就寄給你們,多學點知識,沒壞處。」
張衛國笑不出來了。
張成業這時候過來了:「回城是好事,以後你的發展會越來越好,不過,雖然這樣,但有句話,你永遠是我們村的一份子,這裡隨時歡迎你回來!」
燒瓦的技術是他傳的,教會了他們,這等於是給了他們村一門掙錢的手藝,現在他們村,就只有個別幾戶特別困難的人家屋頂還是稻草,大部分都有了瓦片,而且今年還拓展了銷路,按照這勢頭,到今年年底的時候,他們村的收入應該能達到去年的兩倍!
這都多虧了他。
對於這樣的知青,能切切實實給大家帶來變化的知青,他願意一直打開大門迎接。
謝睿聽到了張成業的真摯,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這裡也是我的另一個家,我以後會回來的。」他在這裡花費的心血可不小。
來給謝睿敬茶的絡繹不絕。
雖然衆多未婚小夥子對謝睿不怎麽友善,但是他給他們村帶來的變化無可爭議。
他們不用純粹靠土地,可以解放一部分人手出來,掙外快,這個勢頭保持下去,未來可期。
家裡壯勞力多的,已經計劃著什麽時候買磚,建造青磚大瓦房了。
大家都帶了禮物過來,或多或少,是一份心意。
謝睿事後看著一大堆的東西,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這也太多了,全部送人的話不太好。
他挑揀了一部分實在不適合帶走的,適合打包的就打包郵寄。
蘇茴不知道的是,燈光下的謝睿讓不知多少適齡小姑娘心碎,她也在燈光下閃花了某些人的眼。
蘇茴原本的底子就不差,不過她來的時候病了,又受到打擊,本身營養不良,頻繁生育傷了身體,看上去才比較普通,現在早就調養回來了。
是一個以容貌自得的周小晴都會側目的俏麗佳人。
本來美人韜光養晦,不引人矚目,但是在燈光下,燈光加成,就有了炫目的色彩。
有一句話叫做寡婦門前是非多。
如果不是張平的身份特殊的話,有這房子在,她的年紀又還不到無法生育的時候,有不少人都願意倒插門。
倒插進張家的門。
原先歇了的心思,在燈光下,悄悄復蘇。
謝睿坐著火車回去了,蘇茴多了一個追求者。
蘇茴有些頭疼。
他叫張術,跟張平是同一輩人,不過沒什麽交情,血緣也沒有,也就一個姓在,表示是同一個老祖宗。
他是個寡夫,娶的媳婦幾年前因病去了,有三個孩子,兩個大的是女兒,最小的是兒子,也有五六歲了。
他家裡的條件在村裡算一般,他作爲老二,成家沒多久就搬到了父母準備的房子裡,跟父母分家,現在,仍舊在那裡,一家四口,住著兩個不大的房間。
他也沒有一上來口花花,就是默默的在旁邊幫她幹活,她要是上山了,就在一邊看著,有需要了就幫把手。
一次不上心,兩次注意,三次下來,蘇茴沒耐心了,當著他的面,眼睛盯著他,面無表情,一柴刀砍斷一顆樹幹:「你要是再跟著我,我不保證我不會做點什麽,懂我意思?」
張術:「!!!」
看著那光滑的刀口,再看看臉不紅氣不喘的挑起柴火走人的蘇茴,他咽了口唾沫。
這尺寸可不小,他自己都做不到一刀砍斷。
這力氣,真的是女人嗎?
還有她剛剛看自己的眼神……張術摸了摸自己的心臟部位,心跳得有點快,他摸了摸手臂,汗毛竪起,他有種感覺,這人……不是開玩笑的。
而且很凶,他有一瞬間覺得那刀鋒對著的方向不是樹,而是他……跟他在燈光下看到的溫潤美人不太一樣,越是回憶那一個眼神,心跳得越快,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他心裡已經打退堂鼓,打算慢慢接近,慢慢讓她習慣的計劃直接取消。
他原本的打算是一點點幫她的忙,幫她一起幹活,一起照顧孩子。
她就算拿的工分不比他少,但是她是女人,做重活會力不從心,有了他幹重活,兩人互補,一人主外一人主內,等孩子也習慣了,兩人就可以把成一家人的事提上日程。
到時候分開住也成,一起住也成。
如果老張家沒意見,他可以直接住進去,就是會有些閒話,他不在乎。
而且都姓張,孩子誰都不用改姓,要是有孩子了,聽上去還是一家人。
只不過,他打算放弃了,這幾天的行爲已經被人看在眼裡。
平日裡根本沒有交集的兩個人,他一直跟在人家身邊,一起幹活,誰看了心裡都有點嘀咕。
張術腿有點酸軟的回到家,他媽來了。
她直接問:「你這幾天怎麽回事?」
張術看了眼幾個孩子:「我們出去說。」
還沒個說法,小孩子聽了確實也不太好。
她就順著兒子一起走開。
「你說吧,你是不是想給他們找個後媽?你要找我也沒意見,現在日子也比較好過了,不過你看中的人是不是……」她眼睛在發光。
張術趕緊搖頭:「沒有沒有,我還不著急找,等多攢一些錢,再起一間房子再看吧,現在房子都快住不開了。」
看兒子否認,她有些失望:「不是?那你主動凑人家身邊做什麽?」
張術裝傻:「我凑誰身邊了?沒有啊。」
「沒有?那你進山幹嘛去了?人家前脚進,你後脚就進去了,而且你還空著手出來?」這個該怎麽解釋?
張術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摸了摸自己的頭:「……我之前在山上設了一個小陷阱,去看看有沒有收穫的。」
一巴掌就這麽狠狠的拍向他的背:「你覺得我信了沒?」
空著手去看陷阱?說謊也不知道編一個好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