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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張安國這委屈巴巴的「你不要我們了?」的話, 張保國立刻在腦裡敲響了警鐘。
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這樣說,出什麽事了, 是不是被欺負了?
他看著弟弟,想要問他,只是看著他眼巴巴的看著媽媽的樣子,他决定靜觀其變。
蘇茴把自己的視綫移到了張安國的臉上, 無聲的鼓勵他:繼續說啊。
張安國就諾諾的說了:「媽媽,我聽到他們說, 你們要給我們找個後爸, 然後你就會不疼我們了, 隻疼後面生的孩子,會不要我們……」說著說著,他鼻子酸澀, 差點眼泪就掉下來了,他們笑他的時候他沒有哭, 但是這時候, 但却忍不住覺得自己委屈的想要掉眼泪。
需要媽媽安慰, 需要媽媽肯定, 他很久沒有掉過眼泪了,自認爲已經是個小大人了,掉眼泪這麽孩子氣的事, 他才不會做,現在却差點就這麽掉了下來。
聽到張安國這樣說,張保國的表情更嚴肅了, 他看了眼張衛國,又看了看張定國,好啊,他們都知道,就自己不知道,怎麽不跟他這個大哥商量?
他看了眼媽媽的表情,沒有明顯的喜怒,好像三弟說的就是很平常的,比如說晚上吃什麽,等一下要去哪裡之類的閒話。
蘇茴看著他,眼神平靜:「你不要聽他們怎麽說,你這樣問我,你自己有沒有想過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他們說什麽你都信嗎?你自己的判斷力呢?你覺得我會是那樣的人嗎?所以你不信任媽媽是吧。」語氣很淡,但是對張安國却像是一記重擊。
張安國的眼泪就挂在眼睛睫毛上,可憐兮兮挂著,這話……他想說不是的,他沒有不信任媽媽。
可是如果他信任媽媽的話,他怎麽會這樣問呢?
他應該堅定的反駁他們才對,自己是怎麽想的?
自己怎麽想的……他一想到媽媽有可能不要他們,就失了所有的分寸,也沒辦法好好的思考,心裡惶恐,惶恐媽媽不要他們了,他們該怎麽辦?
自己的想法……他覺得媽媽會這樣做嗎?
他想著生活的點點滴滴,媽媽的圈子其實不大,她不愛到外面走動,經常往來的就趙夏蘭趙姨一個,其他人都維持著不鹹不淡的關係,爺爺奶奶那邊也很少去,要麽在家,要麽下地上山幹活,根本沒有新交什麽朋友,而且她這樣辛苦,爲的還不是這個家。
媽媽沒有再找的意思。
可是他們說的信誓旦旦,說誰都主動凑到媽媽身邊了,跟前跟後,跟進跟出,他不知道,他都對那個人沒有印象,是他們村的,見過吧?有跟在媽媽身邊嗎?但是他們說的不像是假的,所以她們是在捕風捉影吧,如果是的話,他就這樣來問,對媽媽來說很不公平吧……
他抱住她:「媽媽,我錯了,我不應該這樣,原諒我好不好?」
蘇茴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笑意:「反應這麽快,那你說你錯在哪了?」
張安國乖乖反思:「我錯在輕易相信別人的話,沒有自己獨立思考,沒有足够的信任,耳根子太軟,我錯了。」他一點一點的掰著手指細數自己的錯誤,看上去格外的可愛。
蘇茴輕輕點頭:「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
然後她看向張衛國和張定國。
他們腰挺的筆直:「媽媽,我們也知道錯了!」
張安國說的,同樣是他們的錯。
看他們乖乖的認錯,臉上也沒了原先的不安和焦慮,蘇茴這才給他們說明這次的情况:「我也不知道這話是怎麽傳出來的,但是我和他之間沒有任何的關係,你們就只是聽了別人的話就這麽著急,你們學的那些知識呢,都扔了嗎?是不是要重新學過,遇到事情該怎麽做?」
三人一起搖頭:「沒有沒有,我們這是關心則亂!」
張衛國有了不好的預感,感覺自己會被教訓,不過有一點他也很氣憤:「那到底是誰在外面亂傳話?真是讓人討厭。」
張保國也沉下臉:「這樣碎嘴的人,實在可惡。」
他也是被這些人逗弄著長大的,他還記得那時候有人特意問他,他爸走了,他媽一個人守著他們,不要他們會改嫁離開的事情,就是那些閒著沒事做的人特意到他耳朵邊說的。
他不明白,到底是爲什麽要這樣做?
這會帶給他們什麽好處?
沒有,這只會讓他們收穫別人的厭惡。
張定國這時候突然大聲說:「我知道有誰在傳,我有個同學他問我,我反問他是從哪裡聽到的,他說是方順大娘說的,我們放學回來的時候遇到她,她還特意攔住我們問我們什麽看法,說以後受欺負了也可以去找她,她會幫我們說公道話。」
張安國撅起嘴巴附和:「這人很討厭。」
方順這個人蘇茴打過幾次交道,她就住在這個山坳前面幾戶,喜歡到處碎嘴,也喜歡占小便宜,是他們村出了名的長舌婦之一。
那時候來她們家挑水,還特意在蘇茴面前挑撥李滿芬和她的關係,當時她直接就讓她走了,再也不讓她來挑水,正式交惡,自那之後,她在外面說起蘇茴,就沒有說過一次好話。
蘇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出意料,看來吃了那麽多次暗虧,她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看來這次要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
張衛國的腦海裡已經轉著念頭,她家都有個兒子跟他年紀差不多,他打算找個機會揍他一頓,讓他跟他媽一樣說閒話,讓他這麽討人厭,活該被打。
張保國聽著也聽懂了,他憋著氣抿著嘴,下顎緊緊的綳緊,那是用力咬牙的緣故。
要怎麽澄清這個謠言?言論的力量在城裡見過那麽多事件的他十分明白。
言論是可以殺人的。
不管是不是被冤枉,三人成虎,到時候不管有沒有做過,別人都會覺得就是你,你就是做了這樣的事情。
想要解釋,但是有誰會聽呢?
這種「新聞」一向傳播的很快,本身蘇茴她們家就有一定的話題度,加上點桃色,經過「潤色」之後,說看見他們去鑽草叢、去小樹林的話都出來了。
他們也不在乎事情的真假,傳的越誇張,越能奪人眼球,心裡越是滿足。
造謠?
那是什麽?
傳成這樣,張根都知道了。
李滿芬很不滿,在家裡指桑駡槐,但是那邊一個人都沒有過來,只能跟著大兒媳婦一起聲討,正想要過去問問,結果鎮上公安來了。
有人報案,抓了他們村幾個出名的長舌婦。
誹謗罪——故意捏造幷散布虛構的事實,足以貶損他人人格,破壞他人名譽,情節嚴重的行爲。
這種情况其實也就抓了去問問,頂多拘個幾天,但是這時候,大家可都不想跟這種地方扯上關係,一說誰誰誰進去了裡面,不管是一小時還是一天,都足够別人避如蛇蝎了。
蘇茴直接把這幾個人給告了,她在孫强那裡直言,說沒辦法對他們做什麽,這個難以定罪,就是嚇唬嚇唬他們,孫强聽完來龍去脉,也很氣憤,這是張平的媳婦,他們這樣亂說,他怎麽看得過去?
他十分配合,叫了一個自己的兄弟過來。
這種鶏皮蒜毛的小事,實際不能做什麽,就是把人叫過來嚇唬嚇唬,沒辦法定罪,但是真定罪了也不好,以後還是在同一個地方生活。
叫來嚇唬嚇唬,以後不在多嘴多舌,這是最好的選擇。
公安上門,整個村的眼皮子底下把幾個人帶到鎮上去了,這下子引爆了全村,不管去哪裡,都是在說這件事。
有的馬後炮:「我就說她們亂說的吧,瞧瞧,直接給告了,要是真的,哪裡有這個底氣。」
有的是心虛的:「這不就是說說嗎?又沒有怎麽樣,這也太沒有人情味了,這人不行。」
還有的是慶幸的:「幸好我沒有亂說,我就覺得不太可能。」
還有的大快人心:「對呀對呀,我也覺得她不是那種隨便的人,我們都有眼睛,肯定是那幾個長舌婦亂說的,她們一貫就是這樣,不知道有多少人跟她們有矛盾,現在可好了,直接到公安局去了,看她們還這麽大嘴巴!」
李滿芬還沒來得及找蘇茴問話,心裡也有些慶幸,幸好還沒來得及,不然她也要丟臉了。
趙來娣安靜如鶏,她之前可在李滿芬的面前煽了不少風點了不少火的,要是她想起來了,去蘇茴面前說漏嘴,她可不想去公安局走一走,到時候都沒臉見人了。
家裡的女人被公安抓走了,男人自然也是覺得丟臉,對於自己婆娘多嘴的毛病他們也知道,不過一直沒有多管,打起架、吵起架來也從來不會吃虧,他們不管的,但是現在就不行了,作爲男人他們不好去跟蘇茴講道理,就找到了張根那裡,跟他說讓他管教管教他兒媳婦,不要動不動就告他們,鬧大了不好,都是同一個村的,要是傳出去了,別人對他們村的印象也會不太好,連累一大村人,不如去說說,這是就這麽算了,大家依舊和和氣氣……
張根應付了幾聲,一句准話都沒有,那些話過分的讓他聽了心裡都惱火,誰知道他們私底下會不會說的更多、更過分。
現在這樣正好都能得個教訓,反正他是不管的。
他們說了不管用,也有些人想要到蘇茴面前來說個究竟,她們的女兒/兒媳婦被抓了,這還得了,只是蘇茴這麽個性子,她們不敢。
她們想起來了蘇茴家遭小偷的時候那小偷被打了一頓之後送去公安了,心裡退縮。
這就是個不講情面的殺神,要是她們上門也被安了什麽什麽罪名被抓了,那可怎麽辦?
女兒/兒媳重要,自己更重要。
現在她們都被抓了,保住自己才是最緊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