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張衛國在學校裡適應良好， 他們村的小學，來上學的都是他們村的人，年紀差不多的，就算沒有在一起玩， 也混了個臉熟， 現在成爲同學了， 聚在一起，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張衛國有底子在， 上學接受良好，張鳳華要差一些， 她是零基礎，但是她十分認真， 上課的時候盯著蘇茴，眼睛眨也不眨， 全神貫注，是一個很努力的人， 作業也是一絲不苟。

　　蘇茴很欣賞她，如果可以堅持下去，應該能取得不錯的成績。

　　張衛國表現得也不差， 因爲他理所當然的， 是在這一群人中知道的最多的，提問、作業，都拔得頭籌，這讓他很得意， 這份得意讓他在回去後，比原來更坐得住，願意花更多的時間去學習。

　　這也是良性循環了。

　　張衛國上一年級，也就意味著張保國上四年級了，小學一共才五年，他再念兩年，就小學畢業了。

　　上了四年級之後，他的同班同學一下子銳减，很多人都是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做個睜眼瞎，送去學校，學個幾年，學會常用字，常用的算數，就不願意再花那個冤枉錢送他們去學校了。

　　一學期一塊五，一年就三塊，對於沒有多少收入的農村家庭，沒有什麽大病大灾，這三塊就是最大的支出。

　　張保國早就從媽媽那裡得到答案，她是想他一直念下去的，小學畢業還有初中，初中畢業還有高中，高中畢業還有大學，現在沒有高考可以上大學，但是，距離高中也還有好些年，可以慢慢籌劃。

　　他從不懈怠。

　　兩個孩子念書，一次性給了三塊錢的學費，蘇茴不放在心上，趙來娣却很心疼。

　　哪怕這錢是李滿芬給她的，因爲他們沒分家，錢都在李滿芬手裡，給她，她再拿去學校交學費，但是這幷不代表著這就不心疼，這錢也有她的份啊，交出那三塊錢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著實不好看。

　　對著張錦華，她不會說什麽，對著張鳳華，却是指了又指：「你一定要好好學習，知道沒？要是成績不好，你以後就不用去學校了，不要浪費你媽的錢。」

　　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把錢給出去的時候，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希望女兒成績好，還是成績不好了。

　　張鳳華十分認真，也是擔心這一點。

　　她不認真，媽媽就不讓她念書了。

　　她還不知道念書具體會帶來什麽，只是看著別人說起文化人，語氣裡的東西讓她下意識的覺得，自己也去念書，會更好，她就這麽做了。

　　而新生們的開學也意味著，夏天過去秋天到來。

　　雖然秋天跟夏天的氣溫相差不大，但是有許多果木成熟，給人類帶來豐收。

　　他們這裡一年可以種植兩季稻穀，春稻在7月的時候收割，緊接著7月底重新插秧，在10月底11月的時候收割。

　　今年也下了一些雨，但沒有怎麽影響到收成，跟去年差不多，那時候蘇茴跟其他人一樣，趁著天氣都在稻田裡搶收，著實累的不輕，之後上交公糧，其餘的留一部分，分給村民一部分。

　　蘇茴還趁著那段時間收了不少新米。

　　總有家裡不够吃的願意把細糧賣掉，然後買入更多的粗糧，填飽肚子。

　　現在開學這個時間段，忙碌的收割插秧過去，張成業讓更多的人去幫忙制瓦，現在他們村已經有好有好些人家屋頂上鋪上了瓦片。

　　大部分人家都沒有選擇一次性把屋頂全部換上，而是先把漏水嚴重的換了，因爲還不知道要抵扣多少工分，大家下手都比較理智。

　　現在有些空閒，天氣又好，張成業决定，是時候給那些外村的人發貨了。

　　除了自己自銷，還要外銷，畢竟現在他都沒有收過錢，到年尾的時候怎麽分錢呢？

　　自從知道他們村有人會燒瓦片，就被惦記上了，那時候蘇淺明他們還特意問過，他們檢查了一下瓦片，感覺差不多，價格還比老遠買的那些要便宜一些，很多人就下單了。

　　隔一陣子，蘇茴就能看到一車車的瓦片被堆在獨輪車上運走。

　　山裡面有一些野生的果樹，蘇茴之前找到了一片山葡萄，酸酸甜甜，個頭也小，她挑揀了一些，回去釀成了葡萄酒。

　　現在她抬頭看著頭頂的板栗。

　　旁邊的竹簍裡面裝了滿滿的板栗，不過竹簍裝滿了，她還有一個袋子呢。

　　她用一根長竹竿在上面一掃，那些成熟的板栗紛紛掉落下來，她拿著個袋子，掉一個接一個，如果別人看到她這個速度，肯定會驚訝得目瞪口呆。

　　來回了幾次，一個落到地上的板栗都沒有。

　　這是一棵不知道長了多少年的老樹了，果實衆多，又因爲板栗外面有一層爲了保護裡面的果實刺猬般的外殼，沒有多少動物可以吃到，大部分都是完好的，用刀把那根竹子劈成兩半，用比較結實的底部把袋子和竹簍放在兩邊，挑著回家。

　　回去後要用石頭，或者是柴刀等工具撥去外殼，想要吃它不容易，但是板栗確實好吃，不論是生吃，煮熟了吃，還是做菜，都十分的美味，哪怕麻煩一點，蘇茴也不介意。

　　她剛回去，放下背簍，趙夏蘭和一個大娘急匆匆的進來。

　　「蘇茴，你在家真是太好了，能幫忙接生嗎？救命啊，接生婆不在，去別的村了。」

　　蘇茴皺眉：「什麽情况？」

　　跟趙夏蘭一起來的大娘是她家不遠處的，一起在地裡幹活，她兒媳婦肚子痛，要生了。

　　她已經去讓兒子去找穩婆，但是沒找到，去隔壁村幫人接生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時把人帶回來。

　　大娘額頭滿是汗：「你之前不是接生過嗎？能不能接生？」

　　「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

　　蘇茴不打算見死不救，就跟著她一起去了。

　　月份還沒到，提早了一些，但也在正常範圍內，這不是什麽問題，問題是她的胎位有點不正。

　　蘇茴看過之後，迅速的接過了掌控權，有她在就有了個主心骨，她讓幹嘛就幹嘛，拿熱水的拿熱水，拿毛巾的拿毛巾。

　　蘇茴用神識領導，加上這時候大家普遍身子骨結實，好生養，等到她男人把穩婆，找回來，他媳婦已經生了，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

　　生的是個女兒，前面一胎是個兒子，現在正好凑成了一個好字，蘇茴得到了10個鶏蛋，加兩毛錢的謝禮。

　　大娘十分感謝，她是沒辦法了，穩婆不在，她當初就生了一個，也沒什麽印象，實在沒有什麽信心幫著兒媳婦接生，兒媳婦娘家那邊的，隔了好幾座山頭，急中生智，想到了蘇茴。

　　她之前趙夏蘭婆婆狠狠的誇過她，誇的那叫一個天花亂墜，她當時只是聽著，覺得可能是運氣，但沒想到，這是有真本事的，胎位不正她是知道的，已經讓穩婆在正位了，趕在生前正好就成，沒想到孩子這麽急，迫不及待的就出來了，穩婆還不在。

　　爲表謝意，她就多給了兩毛錢，一般穩婆接生一次給五個到十個鶏蛋不等。

　　蘇茴洗洗手，把鶏蛋放回厨房，拿了柴刀就回去院子敲了起來。

　　她回來的時候，張安國和張定國已經在敲著板栗殼了，他們用石頭砸，把板栗刺砸扁了，再繼續砸，砸開一個口子，再把殼撥開。

　　不過他們力氣小，邊玩邊砸，還會停下來吃幾個，屬玩票性質。

　　蘇茴加入就不一樣了，倒出來到石板上，把柴刀反過來用刀背「啪啪啪」，一擊斃中，外殼裂開，然後掃到旁邊，兩個小的就蹲在旁邊用棍子把那些殼給掃走，就是這麽簡單。

　　「媽媽，什麽時候做板栗燒肉吧？」

　　張定國一說，張安國在旁邊附和：「對呀，媽媽，什麽時候做個板栗燒肉吧？」

　　一般孩子這樣問，估計會得到大人：「一邊玩去，哪裡有肉？」的回答。

　　他們是吃習慣了家裡的好飯好菜，說肉說起來很自然，吃不吃，這要看媽媽想不想。

　　「好，改天做，今晚上做板栗悶鶏肉，是山裡的山鶏，還是你們想要煲鶏湯？」

　　山鶏煲湯也很鮮甜，張安國和張定國互相對視。

　　「煲湯！」

　　「燜鶏肉！」

　　兩人一起出口，答案却相反，蘇茴：「那就各一半吧。」

　　反正也不麻煩。

　　「媽媽你太棒了！」

　　他們兩個對著媽媽星星眼，在他們的認知裡面，媽媽是個十分厲害的人，這些板栗是媽媽從山上摘來的，山裡對媽媽來說就像個寶藏，山鶏山兔還有鳥魚各種。媽媽都能從山裡得到，前幾天他們還吃了一鍋燜蛇肉。

　　沒多久，張保國和張衛國赤著上身，一人拿著個小桶，一人抱著個木盆回來了。

　　小桶裡面裝著一些一指長的小魚，那就是他們去溪邊的收穫了，他們兩人把桶裡的魚倒進木盆裡面，把扁平的跳出來，扔給家裡的鶏，讓它們多生蛋，那些長的就養著，等晚上煎了。

　　今天的晚飯肯定特別豐盛，山鶏板栗湯，山鶏悶板栗，鍋貼小魚仔，燙紅薯苗，炒野菜。

　　飯菜做好了之後，蘇茴拿了個大碗盛了一大碗的鶏湯，裡面裝的鶏肉不多，更多的是板栗，再加一籃子的生板栗讓張保國送去給他爺爺奶奶。

　　自從他們幫她把小偷送到派出所，又幫她說話之後，投桃報李，她對那邊送吃的頻率就比原來的高了一點，自己在山上有收穫了，偶爾也會拿出來一些分到那邊去。

　　這一大碗裡面的鶏湯裡面鶏肉才四塊，不過山鶏本來就小，一隻殺了還不到一斤，半邊做湯，切成也就十來塊

　　李滿芬看到這大碗的鶏湯，誇了張保國幾句，對著老二媳婦近來常常在山裡面搜刮點好東西的本事也是服了。

　　板栗她也收了起來，家裡還沒有進山去找野果子，改天也要抽空去一趟，這板栗可是很飽腹的。

　　然後這幾塊鶏肉，最大的一塊給老伴，然後大兒子，小兒子，小孫子，四個人一人一塊，剛剛好。

　　那一碗湯和板栗，才是大家都有份。

　　她這樣分其他人都習慣了，也沒什麽异議。

　　趙來娣有异議的是太少了，才四塊肉，怎麽不多送一點，一整隻，可以送半只過來啊，不過這話她也就想想。

　　這單純孝敬老人的話，是够了，而且一下子全部吃掉太奢侈了，可以留一半腌制起來。

　　男人吃多點是要幹重活，張錦華是大孫子，吃多點好長身體。

　　肉她們吃不到，但是板栗很好吃，湯也很好喝，不過因爲人口多，每個人分到的也就一兩口。。

　　趙來娣還給兒子分了一半，自己在那一口慢慢的喝著，慢慢回味，然後跟她男人張全道：「改天你也去山上走走。」

　　不可能蘇茴能捉到，她男人不行。

　　張全點頭，張貴已經去過了，他嘆了一聲：「還要看運氣，有是有，但是你抓不住啊，抓不住有什麽用？」

　　他在家裡很受寵，但是下地幹活一樣要去，不過偶爾他會不下地，次數不多，李滿芬也不會多說什麽，他就會去尋摸吃的。

　　山鶏他也遇到了，沒用，隔的老遠，它就跑了。

　　「二嫂肯定有自己的辦法。」張貴把鶏肉的骨頭都嚼碎了，吸乾淨裡面的汁液，吐出來：「這是二嫂近來第二次捉到山鶏了，我明天去問問。」他的語氣很有幾分肯定。

　　「可能是陷阱吧。」趙來娣也來了精神：「明天我也去問問她。」

　　李滿芬覺得應該就是運氣，不過要是萬一呢，剛剛就該留下保國仔細問一問的。

　　「你們問吧，看看能不能逮到一兩隻。」

　　張錦華聽著，眼睛閃了閃。

　　咋了下舌頭，回味著剛剛鶏肉的嫩滑，吃下了飽含鶏肉味的板栗，加了肉，這板栗好好吃啊，他想要吃好多好多的肉。

　　其實，他年紀也不小了，應該也可以進山去看看吧，至於二嬸有沒有什麽訣竅，他跟奶奶想法一致，之前都沒發現，而且就最近才有兩隻山鶏而已，肯定是運氣，他的運氣，一向是不錯的。

　　第二天一早他們來問，蘇茴當然沒有什麽訣竅，說自己是運氣好，一次是那山鶏傷了腿，一次是自己鑽到死路裡去了。

　　趙來娣和張貴失望的回去了。

　　然後就出事了。

　　上午還好好的上課的張錦華，吃了午飯後就不見人影了，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趙來娣下午掙工分偷空回來，要用柴刀的時候發現柴刀不見了。

　　她這時候還沒發現不對，以爲是其他人拿走了，然後下午，大家都回來了，她和李滿芬一起做飯，時間差不多了，張錦華還沒回來。

　　凡是吃飯的點，沒有哪個小孩會錯過，大家都是餓過的，基本上不會做出那種爲了玩，不回家吃飯的事。

　　不過還是有例外。

　　看他還沒回來，趙來娣就讓張鳳華她們姐妹去叫他回來。

　　去了他常去的地方找了一圈，沒找到人，而且還有人找到他們家，問他們：「我兒子是不是在你家？怎麽吃飯都不回去？」

　　那是常常跟張錦華玩在一起的。

　　李滿芬：「沒有啊，不在，錦華也不在，不知道去哪了。」

　　來人有些著急：「不會進山去了吧，我村裡都喊了，沒人應我。」

　　這話一出，趙來娣慌了，急忙去看放柴刀的地方，沒有。

　　「你們誰拿了柴刀？柴刀放哪裡了？」

　　「沒有動。」

　　「就在那裡，沒有嗎，昨天我還看見了。」

　　「壞了！柴刀不見了，是不是錦華拿了？」

　　「難道真去山上了？」趙來娣再也坐不住。

　　山上沒有大人帶著，是嚴禁小孩子去的，只是隔一段時間就有不聽話的，有的順利回來了，有的却要付出代價。

　　輕些的受傷，重的失去性命。

　　一家人都坐不住了，全部出去找。

　　找了一圈，沒有，全都沒有，也沒人看見他們出村，眼看著就要天黑了，張成業帶著人點了火把：「大傢伙幫忙，把兩個孩子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