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茴抬起手,摸著自己的心臟,感受著那有力的跳動,視綫在這泥磚房裡轉了一圈,然後把目光放到了這一雙粗糙的手掌上。
這不是她的手,蘇茴想起了她遭受的無妄之灾,在那一道仿若開天闢地般的劍氣中,身爲一個小小的築基期蝦米,她根本沒有可能性活下來。
所以……
旁邊桌子上有一個老舊的黃銅鏡,蘇茴拿起來,這張臉不是自己的,自己長得絕對比這樣要好看多了!而且,自己因爲已經築基,外表看上去還仿若18少女,這個婦人年紀應該30左右,所以,蘇茴,她這是又穿越了?
穿越成了一位……婦女?!
蘇茴的心迅速沉了下來,也就在這時,她的眼前一抹綠光一閃一爍,她瞪大眼睛,一把抓去,這不是她在那古府秘境中偶然得到的神秘項煉嗎?
怎麽會在這兒?
難道……蘇茴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難不成不是穿越?而是這條項煉幫了自己?在她最後的認知中,自己應該早就魂飛魄散,現在既然還有意識,這條項煉也還在,難道是……奪捨?
這項煉她還不清楚用途,但在一開始得到的時候她就已經滴血認主了,沒有給她時間探索清楚它的功能,她就受到了無妄之灾,說起來,怎一個冤字足以形容。
「嗯!」蘇茴腦部像挨了一悶棍似地,突然有東西涌進了腦海,她閉上眼睛,原來是被她奪捨的身體的記憶。
說來也巧,被她奪捨的女人也叫做蘇茴,今年28歲,爲什麽會被她奪捨呢?一個是因爲她兒子生病,自己盡心照顧,又累又沒有及時補充營養,也病了,熬了幾天,然後驟然得到丈夫去世的噩耗,打擊之下,一命嗚呼,而她,就趁著這具身體生機未失,占據了這具身體。
蘇茴有自知之明,奪捨,它是有一定的前提條件的,就她才築基的修爲,就算有項煉相助,不儘快找到一具身體的話,她的神魂很快也會消散的,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給她左挑右選,所以,這奪捨雖然不是她主動,從最終結果來看,她是既得利益者,欠下了原身一個大大的因果。
染下因果,那是要還的,不然越是修煉到後面,越是會侵擾道心,這一世沒有還清,下一世還會繼續,現在,她這因果要怎麽還呢?
這時候,她聽到了輕輕的脚步聲,一個看上去十歲左右的男孩,推開門,端著一碗水過來:「媽,你醒了,喝水嗎。」
看著這個男孩,蘇茴沉默了,記憶裡,這是一個平行時空,類似華國七十年代的農村,原身還有四個孩子。
這個事實恍若晴天霹靂往她頭上劈來,貧窮年代就算了,她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奪捨成四個孩子的媽?!!
這身體還在病中,眼前一花,她跌坐回床上,閉上眼睛:「我不渴,我再睡會兒。」
男孩眼眶有些紅,看到媽這一副模樣,堅强的忍住了:「好,媽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男孩關上門走了,蘇茴緩過氣來,摸了摸項煉,剛才男孩好像沒有看到這條一看就不是凡品的項煉,這是寶物自晦?
自晦,除了主人,誰也看不到它。
有這種功能的寶物,她一向只有聽說的份,沒想到她的運氣這麽好,一次秘境探險,就得到了這種寶物!
蘇茴剛剛升起的欣喜在看到身上的穿著時又不見了,不,不能說她運氣好,她現在都成這樣了,說運氣好似乎也說不過去……
蘇茴檢查了下自己的情况,神識受損,從築基期跌落煉氣中期,至於真元修爲更是一丁點不剩,也就是說,她除了現在精神力好點,其他的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凡人,而且她的儲物袋已經被毀,身上一塊靈石都沒有,唯一還在的,就只有這條項煉。
蘇茴凝神,伸出一絲神識,緩慢的纏繞上了這條項煉,這條項煉已經認主,輕易的接受了她的探測。
她腦袋一暈,然後眼前一亮!
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口靈泉,在那咕嚕咕嚕冒著泉水,靈泉的中心,有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在荷花的上空滾動著一團精血,蘇茴一感應,那團正是她的精血!
蘇茴仔細辨認,認出來了,這是天元大陸赫赫有名的白骨蓮,取自活死人肉白骨之意,它可以讓一個肉身全毀的人,重新生出一具全新的身體!只要事先保留好精血,神魂不損,就能複生!而且身體資質比起原先有天壤之別!
這是一傳出去就會引起一片腥風血雨的靈物!
在那靈泉的周圍,是一片微微泛著毫光的黑土地,不過在這泉眼的周圍,按道理來說是靈氣最充裕的地方現在却是成爲了禁區。
白骨蓮霸道的霸占了這一方靈氣最充沛的地方,周圍一里地之內,寸草不生,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一里地之後,才有一些靈藥生存,不過這些還能生存的靈藥上面的靈氣格外充裕,雖然只有寥寥幾顆。
看這整齊規劃的土地,原先肯定是種了一片的,想來是久沒有人打理,已經化爲泥土和靈氣,反哺著這片空間。
蘇茴認出了一些,心痛不已,這土地肥沃成這模樣,肯定有這些靈藥生長成熟之後無人採摘回歸這片土地的原因,瞧瞧這上千年的亥壓草,瞧瞧這年輪根那密密麻麻,已然有上萬年的年輪……
她在秘境裡辛辛苦苦、戰戰兢兢採到的,頂了天才上千年,雖然現在已經跟她的儲物袋一起化爲飛灰。
發達了……
等一下。
這裡是一個可以生長靈藥的芥子空間,是頂級的寶物,這裡生長的草藥年份悠久,是難得一見的靈藥,可是——她現在手上什麽都沒有。
這具身體是個徹徹底底的凡人,根本沒辦法享用這些東西,要是貿然服下的話,爆體而亡不是夢。
蘇茴想到這些,心臟恢復原來的頻率,嘆了口氣,隨意挑了個沒有靈藥生長的空地,用自己那倒退回煉氣中期的神識測試靈根,這一測試。
蘇茴:「……」
這具身體也不是說沒有靈根,只是最差的那一種,五行僞靈根,所有靈根中墊底,如果在天元大陸,基本上沒有幾個會選擇走上修途。
蘇茴睜開眼睛,感動的看了看白骨蓮上的那一團精血,五行僞靈根也沒關係,看這白骨蓮,預計還有幾十年就會成熟,她應該能够在這具身體活著的時候等到它長成,到時候她回去自己的身體就可以繼續修煉,在那之前,她就借用這具身體,還了這份因果。
蘇茴感動:天不亡我!
這柳暗花明的遭遇,實在太考驗她的小心臟了。
這時,她又聽到了脚步聲,心神一動,離開了芥子空間,躺回了床上。
進來的,還是剛才那個男孩,也就是原身的大兒子張保國。
「媽,你好點了嗎?奶奶讓我叫你出去。」
喔,蘇茴想起來了,原身慘遭打擊,雙重夾擊下去世,就是這個人,孫强,丈夫張平的戰友帶來的噩耗。
原身的丈夫張平,是個軍人,他在執行任務途中壯烈犧牲了。
孫强在這次任務中左手受傷,已經不能待在部隊,不過相對比起失去生命的戰友,他還有一條命活著回來,已經足够幸運了。
整個張家的氣氛都一片慘淡,蘇茴和張保國離開房間來到客廳,一個穿著軍裝的青年男子正挺直著腰身站在桌子旁邊,他的手裡拿著一個紙袋子,袋子裡裝著一些張平的遺物。
「嫂子,你節哀。」
看到蘇茴,孫强鬆了口氣,之前她聽了就暈過去了,一片兵荒馬亂的,現在看嫂子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也沒辦法。
孫强的嗓子有些低啞,他看了一圈,張平的父母、妻子、兒子,還有兄弟都在了,他繼續說著自己上午沒有說完的話。
現在嫂子臉上依舊蒼白,但好歹情緒看上去是穩定下來了。
「我們在出發前都寫好了遺書,這是平哥的。」他從懷裡抽出來一個信封。
李滿芬哭的撕心裂肺:「我的兒啊,我的兒啊,你怎麽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
張根想到自己這個引以爲傲的兒子,沒有大聲的嚎陶出聲,但眼角掉落出幾滴眼泪,眼窩深深,憔悴的看上去像蒼老了好幾歲。
蘇茴接過信看了起來。
公公婆婆都不識字,這時候她接過來是最適合的了。
信上寫了很多,交代他萬一犧牲了之後父母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辛苦妻子了,以後孩子就要她辛苦養大,孩子也一一叮囑,好好上進,在學校學習知識,期望有朝一日也能保家衛國之類的,在看到信的後部分,蘇茴眉毛一挑,繼續讀了出來,李滿芬的哭聲戛然而止。
那信上說,如果他真的死了,有一筆補償金,而那筆補償金一半給爸媽,這是他這個不孝子的一份孝心,另外一半則是交給他的媳婦,分家,另外起房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