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醉酒

　　　位於遠郊的小區並不是什麼高檔住宅，小區門禁幾乎沒有任何作用，性能良好的邁巴赫平緩滑入小區。

　　　車上池重喬已經睡著了，倚在車窗上呼吸平穩，睫毛投下一排細密的陰影。

　　　因為徐行舟的行程問題，郭導只好把徐行舟的戲份提到前面來盡快趕完，整個劇組都陪著趕工，池重喬和徐行舟後期的對手戲不算少，所以他已經好幾天沒好好休息過。

　　　司機停下車的時候池重喬還是睡得很香，向陸遇舟遞出詢問的眼神。

　　　陸遇舟垂眸，池重喬眉眼舒展，不知道做了什麼夢，神情很放鬆。

　　　陸遇舟：「喬哥，喬哥？」

　　　池重喬睡得天昏地暗，感覺整個人好像掉進了黑沉的洞穴，千萬隻手拽著他，怎麼都起不來，昏沉中聽見有人叫他，池重喬迷迷濛濛地轉向聲音來源。

　　　陸遇舟一對上他的眼神就知道這人覺雖然醒了，但酒還沒醒。而且非但沒醒，而且酒勁上來，醉得更狠了。

　　　池重喬蜷在車門邊上睡了十幾分鐘，姿勢很不舒服，此刻醒了就覺得全身都難受，他喝過酒之後熱得慌，臉頰貼著車窗小聲問：「什麼？」

　　　陸遇舟道：「到家了。」

　　　池重喬眨眨眼，伸手去開車門，但他肢體不協調，與門把手殊死搏鬥一番，門沒開，自己把自己難倒了。

　　　池重喬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他拍拍車門：「壞了。」

　　　喝醉了跟個小孩兒似的。

　　　陸遇舟主動牽住池重喬的手，「走這裡。」

　　　池重喬跟著他走下車，還在叮囑陸遇舟：「壞了，記得要修。」

　　　陸遇舟哄著：「好，記得。」

　　　池重喬租住的公寓在三樓，陸遇舟摸出鑰匙開了門，池重喬想自己進門，但他腿軟，走了兩步就差點跌下去。

　　　陸遇舟連忙撈住他，匆忙間口袋裡的打火機掉了下去，金屬製的限量版打火機發出咕咚一聲，栽在地上不動了。

　　　池重喬蹲下來研究打火機。

　　　陸遇舟歎了口氣，他到底還是少年的身量，比池重喬還矮一點，力氣也沒成年那麼足，池重喬鐵了心要蹲在地上，他也拽不動。

　　　陸遇舟只好挽起袖子，陪池重喬一起蹲下，問他：「要這個嗎？」

　　　池重喬點頭，陸遇舟撿起地上的火機遞給他。池重喬拿著火機卻不動，只是盯著陸遇舟看。

　　　池重喬的眼睛比一般人更大，眼尾下垂，所以時刻都透著純然的無辜，睫毛很密，將目光裁了又裁，恰好剩下能放一個人的空間。

　　　因此他專注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就彷彿初次動心的男生看此生摯愛一樣。

　　　池重喬這個人，有一種強烈的，不通世事的少年感。

　　　沒人能在這種目光下無動於衷，陸遇舟避開池重喬的眼睛。

　　　池重喬往陸遇舟面前湊了湊，「啊——」

　　　陸遇舟不得不站起身，避開池重喬突如其來的親近。

　　　誰想池重喬也跟著站起來，不屈不撓地湊過去：「啊——張嘴。」

　　　正常人是無法理解醉鬼的思維的。

　　　陸遇舟很莫名，可池重喬打定了主意要哄著他張嘴，走一步跟一步，只要陸遇舟一回頭，池重喬就衝他張嘴：「啊——」

　　　從來沒人敢在陸遇舟面前這樣……撒嬌，關鍵是醉鬼不會跟你講理，你不把他哄好了，他能一直纏著你。陸遇舟揉著眉心，思考了一會兒後左右看了看：反正這裡沒別人……

　　　陸遇舟咳了一聲，微微啟開唇齒。

　　　池重喬得寸進尺——他捏住了陸遇舟的下頜。

　　　陸遇舟：「……」他長這麼大什麼時候遇過這樣的調戲？！

　　　池重喬垂眸看了一會兒，道：「牙很白……不要抽煙了，對肺不好。小孩子長身體，要愛護自己……」

　　　他輕撫著陸遇舟的髮頂：「好孩子，好好長大。」

　　　拜那倒霉折壽的火機所賜，池重喬又想起陸遇舟抽煙的事了。

　　　陸遇舟原地僵硬，許久，他輕輕應了一聲：「嗯。」

　　　……

　　　池重喬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仍舊熾熱的太陽西斜，威力已經有所收斂。

　　　池重喬擋住眼睛坐起來，腦仁隱隱作痛，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整整齊齊，身上也沒什麼奇怪的感覺。

　　　他好像喝醉了，然後呢？後續發生了什麼？他是自己回來的？

　　　池重喬緩過來後抱著被子坐在床上，眉心漲疼，他歎了口氣：壞事了，這副身體酒量不行就算了，醉後居然還忘事。

　　　池重喬起身走出臥室，被客廳裡的人嚇了一跳：「遇舟？你送我回來的？」

　　　陸遇舟摘下眼鏡，露出一雙平靜的眼睛：「嗯，我碰巧看見喬哥，就送你回來了。餓了嗎？」

　　　池重喬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幹了什麼，不過……池重喬瞄著陸遇舟的表情，很正常，那應該什麼都沒發生。

　　　他咳了一聲道：「麻煩你了，我先去洗個澡，出來就訂飯。」

　　　陸遇舟點頭。

　　　等到池重喬轉身進了臥室，陸遇舟才微不可見地鬆了口氣：看樣子池重喬沒想起之前發生了什麼，那就好。

　　　池重喬洗完澡就忘了尷尬，他以前很少喝醉，醉了也從來沒聽自己助理或者經紀人抱怨過，那應該酒品很好。

　　　池重喬換好衣服，坦然地出來了。他已經叫了兩份飯，最多三十分鐘就能送過來。

　　　他在廚房沖了兩杯檸檬茶，端出來放在陸遇舟手邊。

　　　陸遇舟大概是在忙工作，抽空抬起頭道：「謝謝。」

　　　池重喬笑了笑，摸出自己沒看完的專業書繼續看。

　　　他的演技確實很好，但人總是要不斷進步補充新的知識的，天下有用的書他讀過的連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兩人隔著一張小小的茶几，各自佔了一隻沙發乾自己的事情，居然沒一個人覺得有哪裡尷尬。

　　　直到外賣打電話進來，池重喬才從字裡行間驚醒過來，不等陸遇舟有反應就下樓拿了外賣上來。

　　　池重喬拆開外賣，放在靠近廚房的飯桌上：「吃飯吧。」

　　　陸遇舟應了一聲：「好。」

　　　吃過飯，陸遇舟道：「我聽郭爺爺說，喬哥今天是最後一場戲了，殺青了嗎？」

　　　池重喬點頭：「嗯，今天就結束了。」

　　　陸遇舟：「喬哥有找到合適的公司嗎？」

　　　池重喬搖頭：「暫時沒有。」池亦是吃慣了苦的，但池重喬是第一次拍戲，加上最近趕工，身體上確實吃不消，回來只想睡覺。而且他查了幾家較為有名娛樂公司，以他現在的條件，最多最多拿個C簽，一簽就是好幾年，未必好過。

　　　池重喬解釋道：「要是沒有《母儀天下》我肯定會先找一個公司，但現在不急。等電視劇播出了看看情況。」

　　　陸遇舟拿出一份合同：「喬哥看看這個。」

　　　池重喬疑惑地接過來，翻開驚訝地睜大眼睛：這居然是一份簽約合同！

　　　陸老爺子手底下確實有一家娛樂公司，叫……朝暉娛樂。至於為什麼池重喬對這家半死不活的公司有印象……那是因為他被助理劇透了後面男主就是靠著這家小破公司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陸遇舟道：「老爺子暫時將朝暉給我管。」

　　　池重喬很驚訝，陸遇舟這個月才剛滿十八週歲！

　　　他點頭：「那很好，省得你在家被……咳。」

　　　池重喬的目光充滿了「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

　　　陸遇舟道：「老爺子這個人護短，總覺得喬哥在外面會受委屈，他是想讓喬哥簽到朝暉。但朝暉現在的情況……我不瞞喬哥，朝暉還是家不入流的小公司，旗下沒有拿得出手的藝人，不過背靠陸氏，想拿資源也不是那麼難。」

　　　只見有走投無路的乙方，沒見有錢多送不出去的甲方。

　　　池重喬一邊讀著合同，一邊道：「藝人一旦開始紅，資源就會自動送上來。公司能做的無外乎是包裝，公關以及一些培訓，關鍵還是在於藝人自身。」

　　　他很快看完，揚起手中的合同，「這是公司裡的A簽吧？條件還要更優渥一點，我沒有理由拒絕。」

　　　池重喬當初拿的就是B簽，本來公司都要給他轉A簽了，沒想到穿進了書裡。不過，手裡這份合同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寬鬆，給的條件太好了。

　　　池重喬摩挲著合同，不知道要不要換一份A簽，於理是應該的，但於情，推辭顯得太生疏了。原主的父母和陸家老爺子關係很好，被老爺子當做兒子看，原主跟老爺子的見面很少，但印象中真的受了很多照顧，真當成孫子一樣疼。

　　　陸遇舟道：「喬哥是家裡人，拿外人的條件比照不合適。而且……」他突然微微一笑，「我相信喬哥會紅，一份合同換一個喬哥，物超所值，是我賺了。」

　　　他不常笑，這麼突然舒展神情，格外深邃的眉目竟有了點風光無限的味道。

　　　長得真好啊。

　　　池重喬在心裡由衷感慨，「我簽，希望你這筆買賣不虧。」

　　　陸遇舟遞給他一支筆。

　　　合同一式兩份，池重喬簽完字，將其中一份推回陸遇舟面前，他面對比自己小了幾歲的陸遇舟，姿態坦蕩大方：「以後請多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