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王后, 還有內容嗎?”
比如小字這麽的, 解釋一下前任冥主為什麽要斬妖王的。
玉祭仔細看了看,搖頭。
上一任冥主宥暝在他留下的手劄裡,寫的主要是三界戰亂的起始、結局與原因, 獨獨沒寫他為什麽要斬妖王。
冥主宥暝為什麽要斬妖王。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像是吊在毛驢嘴邊卻怎麽都吃不到的胡蘿卜, 饞的不負心癢。
不負無奈:“這個答案難道要等我們見到妖王屍身煉成的不化骨後,才能知道嗎?”
歲好無情打擊:“妖王已經被宥暝大人斬殺,就算是妖王的身體被畸形妖首領煉成不化骨,也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肉體。”
相思:“沒有靈魂, 就沒有記憶。”
苗央:“沒有記憶,就沒有答案。”
不負:“……”
現實好殘酷……
不負還是想掙扎一下:“宥暝大人為什麽解惑隻解到一半呢?這樣很殘忍啊……”
苗央摸下巴, 說:“大概是宥暝大人覺得殺一隻渣妖不是事兒,不需要流芳百世?”
冥主:“……”
玉祭:“……”
腦洞都挺大。
見靈慧一本正經抱著舍利子裝不存在,鬼王就勾了勾唇,開口說:“因為玉天音。”
鬼將們一頓。
苗央唰的扭頭看鬼王。
靈慧眼皮子動了動。
鬼王目光幽幽, 高深莫測。
鬼將與苗央又齊齊看玉祭。
玉祭:“……”
玉祭無奈,轉頭看鬼王。
看到玉祭看自己, 鬼王才慢悠悠伸出修長的食指,隔空點了點桌子上半掩的畫大度地為鬼將們與苗央解惑。
不負:“?”
什麽意思?
因為這幅畫?
鬼王說:“這幅畫上畫的是玉天音。”
畫卷是半掩著的, 不負他走過去, 左左右右得看,也看不到畫的內容:“看不出來啊。”
他家王怎麽看到?
鬼王的食指微動,一股輕柔的鬼力從鬼王指尖出來, 輕輕地附在畫卷上,然後將畫卷慢慢展開。
桌子上的畫卷本來就是半遮半掩,鬼王的鬼力很輕松就打開了畫卷。
畫卷鋪展在桌上。
畫上畫著的是一個青年。
青年側身站在山巔之上,雲海之邊,雙手背在身後,望著腳下的翻騰雲海。
山巔上風不停歇,將青年的白袍衣角掀起,衣袂翩翩,氣勢凌雲。
玉祭:“是玉天音師祖。”
苗央摸下巴:“宥暝大人為了玉天音斬前任妖王……是因為前任妖王偷襲玉天音,還是因為前任妖王做的破事兒暴露了?要是暴露,沐風怎麽沒事兒?”
不負:“也許是因為前妖王偷襲玉師祖,從而直接導致玉師祖與不化骨同歸於盡?唉,一幅畫,解答不了疑問。”
苗央:“不管真相如何,那都是一千多年前的恩怨糾葛愛恨情仇,不……”
要追究了。
苗央話沒說完,就見鬼王抬手一指,指向角落的一個書架,書架上整整齊齊擺放著一幅幅畫卷。
畫卷的邊緣都透著黑色的光。
明顯是被封印著的。
玉祭:“怎麽了?”
鬼王:“開天眼,看書架上。”
玉祭開了天眼,抬頭看。
只見書架上方的牆上,掛著兩幅畫,畫上依舊是玉天音,只是是不同風格的玉天音。
左邊的畫上,玉天音長身玉立。
墨色的長發用玉簪挽起,身穿白色窄袖長袍,腳蹬白色長靴,袖口袍角繡著精美祥雲,風度翩翩。
畫中,玉天音左手上帶著一圈銀白色的精致手鏈,微微閃著銀光,那是策魂鎖。
右手手腕上戴著一顆被紅繩編織起來的淡金色圓珠,那圓珠的模樣是誅魔骨。
在玉天音身側,還有一張黃金色的密網,密網團成球狀,跳在半空,是萬妖網。
右側還有一幅畫。
畫上,玉天音穿著一身白色裘袍,手裡端著白玉酒杯,半依著九曲回廊,坐在回廊的廊欄上,曬著太陽。
暖暖的陽光下,玉天音神色輕松,眉梢眼角帶著些許半睡半醒間的慵懶,美色撩人。
玉祭從來不知道,三界眼裡霸氣側漏殺伐決斷的玉家家主玉天音,竟然還有這樣柔軟無害的模樣。
鬼王指了指畫的一角。
玉祭看過去,發現畫的一角似乎有一行字,只是字很小有些看不清楚,玉祭仔細看,才看清了畫角上的字。
玉家公子,吾心所向。
玉祭:“果然。”
冥主宥暝喜歡玉祖先。
千年前,冥主宥暝斬殺前妖王,大概就是為了給先祖報仇。
苗央不負他們也開天眼去看,就連冥主都開了天眼去看,但除了一排排書架,他們什麽都看不見。
不負與苗央啥都看不見,卻聽到玉祭一句果然,他們立刻把好奇的目光投向玉祭。
苗央:“果然什麽?”
不負也好奇:“有什麽?”
就連歲好與春華都豎起耳朵。
大家都好奇有什麽。
靈慧卻側頭,看書桌另一側的屋裡。
玉祭說:“牆上有畫,畫的都是先祖玉天音,畫下還有前冥主宥暝大人的留言。”
苗央:“留的啥?”
玉祭:“玉家公子,吾心所向。”
苗央:“這是表白?”
不負:“肯定是啊!”
春華莫名其妙。
歲好與相思對視一眼。
苗央反應過來,原地轉一圈,指著屋子裡的書架:“這些書架上的畫,不會都是玉家家主?”
歲好他們的目光跟著苗央的手轉了一圈,粗略一數,書架上的畫卷不下百幅,如果這些都是玉天音……
不負:“應該是真愛。”
不負開始推測:“所以說在一千多年之前,前任冥主喜歡咱玉家先祖。但是因為玉家先祖喜歡前任妖王,所以前任冥主黯然退出。”
不負:“之後凶屍之戰爆發,前任妖王的野心被發現。先祖與前任妖王決裂。後來先祖被妖王偷襲重傷,不得不與不化骨同歸於盡。”
不負:“最後呢,前任冥主在得知這些真相之後怒火衝天,斬殺了前任妖王。”
不負:“如果是這樣,那就太虐了。”
鬼王一指另一側的屋子。
玉祭、苗央、還有鬼將們側頭看過去,發現屋子裡密密麻麻的擺著很多書架,而書架之上擺放著的,又是一排排的畫卷。
雖然苗央他們看不到畫卷裡的內容,但是隱約猜測,這些畫卷裡一大部分應該都是玉天音的畫像。
鬼將、苗央:“……”
這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得有上千幅,這樣一筆一筆畫下來,得有多深情。
鬼將他們看到的只是書架,但在玉祭的眼裡,那些書架之上的空白牆上,還掛著幾幅畫,無一列外,都是玉天音。
第一幅畫上的玉天音是少年。
玉天音看起來才十一二歲,五官稚氣未脫,一身白衣站在長橋之上,眉目間帶著年少時的傲然,一雙黑眸裡有著熠熠星光。
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第二張畫像,是三界比賽的場景。
擂台上,少年玉天音穿著一身白色修身勁裝,手握持三尺長劍長身玉立,眉間有傲氣,戰意能凌霄,銳氣無人可擋。
第三幅圖,少年初長成。
成年禮上的玉天音風姿更甚年少,他穿著代表玉家家主身份的白色華麗錦袍,站在孤山山腰的玉家家主樓閣之上,手握策魂,腕帶誅魔,身負萬妖,意氣風發,玉樹臨風。
畫的角落,有宥暝的落款。
落款:吾心初亂。
玉祭的目光在有名的落款上停留片刻,然後移開,看向之後的幾幅畫。
第四幅畫,是三界宴飲。
玉天音已然長成,他依舊是一身白色錦袍,坐在三界宴席之上,意興闌珊得看著台下的舞女,百無聊賴得舉目四望。
回眸間,魅惑叢生。
一顰一笑都是風華。
第四幅,依舊有落款。
落款:掌玉氏第一年,三界宴飲。
第五幅畫上是一座簡單的庭院。
庭院內擺放著一套桌椅,桌椅一側坐著一身白衣的玉天音,一側坐著一身黑衣,臉上帶著面具的冥主。
兩人舉杯邀月對飲,氣氛融洽。
沒有落款。
最後一幅畫,是戰亂時。
玉祭曾見到過類似的畫。
就在第一次去沐寒商的墓地時。
玉天音白衣翩翩,站在高山之上。
他身側是密密麻麻的凶屍,他上空有黃金色的大網遮天蔽日,倒扣山脈,困死無數凶屍。
在萬妖網死困的一方天地裡,玉天音手握策魂索,在萬千凶屍之間一步一殺,姿態從容,神情自若,一舉一動凌厲瀟灑。
這是千年前玉天音的風姿。
是後來人永遠也看不到的。
一共六幅畫,這每一張畫裡包含的情緒與流露出來的情感,都不是普通朋友或者陌生人該有的情緒。
玉祭的目光停留在第六幅畫卷的一角,畫卷那一角也有落款,落款只有四個字,但就是四個字,讓玉祭覺得心沉甸甸得難受。
落款上書:吾之深愛。
玉祭的目光停留在那四個字上,久久移不開。
他家先祖玉天音年少入妖界為妖王賀壽,對前妖王一見鍾情,二見傾心。
之後大膽追求,前妖王答應與玉天音師祖相伴相遊培養感情試試。
當時,手劄上玉天音畫了滿滿一頁的笑臉符號,可見能獲得前妖王那麽一丁點兒回應,對玉天音來說是有多麽幸福。
但結果卻是,粉身碎骨。
而冥主宥暝,那麽深沉地愛著玉天音,留下的只是吾心所向,吾之深愛這樣簡簡單單的兩句話。
最後的結局,不過是一碗孟婆湯,忘卻一腔情深入紅塵。
這世間深情,為何總被辜負?
見玉祭神色不對,不負問:“王后,您怎麽了?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鬼王看了眼靈慧,對玉祭說:“這世間緣聚緣散,因果輪回永不滅,我們現在看到的,未必就是最終結局,何必傷感?”
不負:“?”
聽不太懂啊。
玉祭卻是在想。
鬼王為什麽總看靈慧?
靈慧:“……”
大約鬼王對我有什麽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