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Date 1-1

　　萬聖節，即便不鼓勵大肆宣傳西洋節日，但W市所有能娛樂的場所仍然都擠滿了人。東郊公園每年這時候都很熱鬧，鋪天蓋地的廣告宣傳單，工作日也無法阻擋少年少女們的熱情。

　　H大對面的步行街同樣人滿為患，沒有人能阻止商家賣力促銷，打折，用力打折。這裡也有身著奇裝異服的人在人潮裡穿行，肆意揮灑著自己的青春。

　　葉星宇還從來沒有在這個節日休過假，這是第一次輪到自己體會萬聖節的盛裝氛圍。

　　當然了，他們警察怎麼可能過洋節，他頂多能體會一下熱鬧的氛圍，還沒有人能跟他作作伴。

　　這樣想著，他打開了微信，盯著楊辰的頭像發呆。作為一個冷冰冰的死宅，大概是微信好友裡有孤兒院那邊的朋友，不想讓他們覺得自己太過怪異，楊辰的微信頭像是一隻顏值頗高的布偶貓，和他本人氣質極不相稱。

　　就算是貓系，楊辰也不是布偶這種脾氣好的品種。

　　一個小時前，楊辰剛剛更新了他毫無靈魂的種馬小說，而局外窺視那個ID收到了好幾條詢問留言，讀者問有沒有萬聖節彩蛋，他回覆了「有」。

　　照這樣看，楊辰應該沒空，但葉星宇坐立不安地糾結了一個小時，還是給楊辰發了條試探性的邀約消息——今天看電影第二個人半價，喝奶茶第二杯半價，連甜筒都是全年無休地第二支半價，你有興趣嗎？

　　焦灼等待3分鐘以後，楊辰回消息過來：「搭訕方式有點過時。」

　　「你喜歡的劇場版上映了，去還是不去？」他飛快地回覆，並把心裡那句「不去拉倒」憋回去了。

　　「去。」這次楊辰回覆得快多了，「等我半小時，這次讓我請吧。」

　　「OK。」葉星宇故作冷淡地回覆了一句，然後噌地一聲彈起來拉開衣櫃，開始決定穿什麼。

　　泡一般的小哥，可能要精心打扮，而泡楊辰，可能要反其道而行之。怎麼才能隨意又不顯隨便，是個巨大的難題。

　　在他翻衣櫃的時候，楊辰把買好的電影票發過來了，於是葉星宇在家發出了快樂的笑聲。這是他下的套，看起來只是看電影，但實際上，楊辰這一舉動還有更多的解讀方式。

　　這是這個劇場版大陸上映的第三天，第一天半夜，楊辰已經看過了。他沒發朋友圈、沒有寫影評、沒有在自己的小說裡透露，但葉星宇還是知道了——同為宅男，孫李當天晚上也去了，在電影院附近看到了楊辰一行人。

　　當時給孫李嚇得夠嗆，雖然他不知道楊辰的小說和可能存在的「幕後黑手」之間，具體有什麼關係，但他生怕楊辰一出現，就會發生什麼命案。好在這是一場風平浪靜的電影，最大的意外可能是內容比較無聊，大家都有點打瞌睡。

　　乏味的電影，而且看過一遍了，葉星宇約楊辰居然還是約到了，這很難不讓人多想。

　　尤其是他咨詢過自己的朋友，他朋友說，這種情況，暗示已經非常明顯了——他默許你追他了。

　　·

　　葉星宇的朋友圈不算複雜，雖然認識一些圈內好友，但總體來說，沒能涉足水更深的核心圈層。他這個朋友有一個頗為文藝的名字，叫歐陽澤，但本人跟文藝青年八竿子打不到一塊，是個醫生，過著精緻小姐妹一般的生活。

　　歐陽澤號稱自己有雷達，能一眼辨別別人的取向，已經半隻腳踏進了深水區，而且非常八卦，多次要給葉星宇介紹對象。

　　對像葉星宇不想隨便找了，他只想知道自己和楊辰有沒有戲，於是前幾天約了歐陽澤「人生商談」。

　　看完楊辰的照片，歐陽澤評價道：「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沒有我精緻。」

　　「我要找個精緻的幹嘛不找你呢？」葉星宇瞥了他一眼。

　　「就是呀。」歐陽澤攪著面前的咖啡，極盡挑逗之能地向他拋了個媚眼。

　　不過這種程度的挑逗，他只覺得辣眼睛，嘴角嫌棄地抽搐了一下，讓歐陽澤趕緊跳過這一part。

　　「行行，說正經的。」歐陽澤有大把的小帥哥可以撩，立刻放棄這些不正經的，嚴肅地給他分析，「他都知道你在撩他了還不躲，給我看就可以發展了。」

　　「我想也是……」葉星宇托著腮看著窗外，又開始對楊辰前兩周跟他在摩托車上說的話浮想聯翩，他對他的坐騎還挺有感情的，這兩年也就楊辰坐過他的車，搞不好是他的摩托成精了，在暗示他這個有戲。

　　「快上吧，不合適趁早斷了念想。」歐陽澤看著他，忍不住嘆氣，「你現在的樣子用一句話形容特別合適，少男心事總是詩。」

　　「噫……」他立刻坐直了身體，把那些有的沒的拋到腦後。

　　「別告訴我你要為愛做……」歐陽澤上下打量著他。

　　「不可能。」他果斷地打斷了歐陽澤腦子裡的有色廢料。

　　這段對話最後也沒有聊出個什麼結果來，歐陽澤給出的最有用的建議就是趕緊進攻，曖昧期的甜美也得曖昧才甜美，光這樣耗著，很快有情人終成哥們。

　　於是幾天後的現在，他主動進攻了，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說不定真的給歐陽澤這個嘴裡沒一句老實話的人料中了——楊辰不反對他的進攻。

　　這樣想著，他又有信心了，意氣風發地把門一關，哼著小曲坐電梯出發。

　　·

　　初冬的W市天氣變幻莫測，已經初見嚴寒的兆頭，但也偶爾給大家送來秋末殘餘的清爽。今天就算是個不錯的夜晚，大部分人都愜意地在夜風中穿行，沒有感覺到太多寒冷。

　　葉星宇離電影院的距離稍微遠一點，雖然他提前了十分鐘到達，但他到的時候，楊辰已經在一個顯眼的轉角玩手機了。

　　不管周圍有多喧鬧的人群，楊辰總能找到一個極為僻靜的角落待機。可惜長得有點扎眼，多多少少會引起路過的小女生扭頭看。今天就給葉星宇抓到一個，不僅偷看了，還跟自己的小姐妹分享了自己偷拍的照片，最後美滋滋地離開。

　　楊辰似乎也覺察到了不遠處的騷動，但沒有制止，只僵硬地站著，又把頭低下去了一點。等葉星宇到了，他才悄然放鬆身體，可惜抬頭之後的眼神還是非常淡漠，全然沒有葉星宇期待的鮮活。

　　「你看到有人拍你了吧？」葉星宇問。

　　「嗯。」楊辰點點頭，葉星宇一到，他就立刻邁步往電影院去了，看起來並不喜歡站著等人。

　　「我以為你會討厭被偷拍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是來晚了點，葉星宇跟楊辰繼續說著話，確認他的情緒。

　　「沒用，拍都拍了，過去說不定會被搭訕。」楊辰聳聳肩，好像沒有在為等待生氣，「反正也不是特別帥，過幾天她們就忘了。」

　　「不錯了……」葉星宇瞥了他一眼。楊辰對自己的認知可能有點問題，雖然不至於帥到驚天動地，但好看是好看的，去做什麼學生雜誌的平面模特，能拍出特別好看插圖或者封面。

　　前提是楊辰能夠找到拍雜誌的感覺，不然可能還不如路邊女孩子偷拍到的圖自然。

　　不過……現在是不是也流行生無可戀臉還精緻的小帥哥？

　　「是嗎？」這種話楊辰居然接了，還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用事不關己的語氣拋出一句評價，「哦，原來你喜歡這一款。」

　　什麼這一款，我喜歡你。葉星宇差一點脫口而出，一口氣吸進肺裡，突然皺眉看向楊辰。

　　他越來越覺得楊辰在套路他，而且自己處於一種非常被動的狀態，氣勢上輸了一大截。

　　這不對勁啊，這種不對勁甚至影響到了他的觀影體驗——他看電影的時候喜歡跟同伴悄聲交流一兩句，然而換成楊辰，每次他要湊過去吐槽，就看到楊辰的臉上流露出一種詭異的笑意。

　　楊辰已經看過這個電影了，他是不是可以認為，楊辰其實根本沒在仔細看，完全是在等他評論？還有一種姜太公釣魚般的悠然自得。

　　為了奪回主動權，電影一結束，他就扭頭問楊辰：「這電影你覺得怎麼樣？」

　　「一般般。」楊辰不假思索地回答，「略有一點不值票價。」

　　「那你還二刷？」他挑眉問，坐在座位上不肯離開，得意地靜待楊辰的反應。

　　預想中的驚訝、無措、百口莫辯，都沒有出現在楊辰臉上，反倒是聊到推理時候的得意出現了。楊辰看著他，無辜地眨眨眼，眼神裡又出現了那種演出來的誠懇，不過比在警察局的時候輕快多了：「你知道我看過了，為什麼還邀請我？」

　　「如果我說我覺得你肯來，就算是對我有意思呢？」他問。

　　楊辰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很難判斷這種輕飄飄的鼻息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沒有不開心就對了。

　　他提起一口氣，還想乘勝追擊，結果楊辰突然看著屏幕，打斷了他的話：「看，彩蛋。」

　　「……」這彩蛋夠長的，他差點沒被自己這一口氣憋死。

　　摩羯座如果都是悶騷，那悶和騷葉星宇都領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