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Case 5-8

　　高軒是無辜的嗎？在這場案件裡究竟承擔著怎樣的角色？

　　盡可能不帶有個人情緒，葉星宇整理好思路，才把昨天楊辰的推測都說給大家聽。

　　如果高軒確實是按台本演出的恐懼，那麼有兩種可能——第一，高軒本身也參與了這個案件，自願獻祭；第二，高軒受到了熟人的哄騙，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不管是哪種可能，犯人都應該認識高軒，但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高軒為什麼配合對方錄製這種荒唐的惡作劇？

　　「這只能算是一種推測，我就沒覺得高軒的表情有什麼問題。」方莉像聽天書一樣聽完了整段分析，一臉茫然。

　　「其實我也覺得高軒的情緒有點不對勁，可以交給這方面的專家鑒定一下。」許旻倒是少有地附和了這段匪夷所思的推理，「起碼第二段視頻裡，我們看不出來高軒有沒有被切掉四肢。」

　　第二段視頻的鏡頭幾乎貼到了高軒臉上，確實非常刻意。既然前面都讓楊辰看到了血腥畫面，按犯人的凶殘程度，其實這時候來一個「全身照」刺激性會更強。

　　「那我們應該慶幸屍體找到了。」連玥聳聳肩插話道，「不然我們甚至不知道高軒是不是真的死了。」

　　「是哦……」想到這種可能，孫李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如果沒找到屍體，誰知道這個案子是不是高軒自導自演的，只會更加撲朔迷離。

　　「不管梁立遠耍了什麼花招，只要抓到人，總能審出來。」王立濤一向追求實證，把話題引回到兇手身上，「如果他還沒有逃出W市，這次一定要讓他落網。」

　　絕不能讓梁立遠在W市逃走兩次，這一次，他們一定要摸到一些他逗留在W市的緣由。

　　·

　　有一大堆雜亂的線索需要整理，還有大量涉案人員要走訪，葉星宇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楊辰還沒睡，葉星宇知道他五分鐘以前還更新了自己的小說，絲毫沒有向犯人屈服的意思。

　　至於晚飯，他沒發現楊辰開過冰箱，倒是家裡的餅乾被搬出來幹掉了一小半。

　　「你好歹也熱一點東西吃一下吧。」他無奈地看著端坐在沙發上上網，彷彿一點也不睏的楊辰，「我寧可看到你偷偷叫了份外賣，也不願意看到你乾脆絕食了。」

　　「是你不讓我叫外賣的……」楊辰頭也不回地辯解道，聽起來還有點委屈。

　　「明天可以出去了，有人在這周圍盯梢，如果能抓到梁立遠，那就皆大歡喜了。」他對他的同事們還是有信心的，楊辰的生活軌跡簡單，也還算有警戒心，很容易保護。

　　不過他不能參與這場盯梢，而且一旦查出梁立遠和楊辰有什麼關係，他還得避嫌，退出這個案件。

　　「對方不會拐走我的，他想要我參與推理遊戲，把我拐走沒用的。」雖然很聽話地哪都沒去，但楊辰依然堅持自己不會有危險。

　　「上次代哲的事不就是個好例子嗎？」葉星宇拉開冰箱，打算給楊辰做點夜宵，「難保沒有第二個嫉妒你的人。」

　　「那他桃花運夠旺的，這麼多人喜歡他。」楊辰挑眉道，聽到冰箱門拉開的聲音，立刻拒絕，「我不要吃水餃。」

　　「為什麼？」葉星宇的手停住了。

　　「看到肉反胃……」楊辰的聲音小了下去。

　　「我有香菇味的水餃你要嗎？」他換了個全素的。

　　「沒有肉的水餃都是假的。」楊辰義正詞嚴地聲明道。

　　「……」葉星宇把冰箱關上了，用手撐著桌子問楊辰，「少爺，那您想吃什麼？」

　　楊辰站起來，站到他家窗戶前面，伸手推開窗戶：「我想吃燒烤。」

　　窗外就是樓下的小吃街，雖然這裡是頂層，但是燒烤的香氣還是乘著風飄上來了。

　　別說餓了一天的楊辰了，葉星宇也頂不住深夜誘惑。

　　「你贏了。」他果斷下樓。

　　最後他們就著一點烤藕片、黃瓜、香菇、豆腐吃了兩碗炒飯。楊辰確實餓了，非常愜意地享受著這一切，就差把盤子吃下去了。

　　「好了，今天你不用洗碗了。」葉星宇笑道。

　　楊辰沒反駁，還有點奸計得逞的得意，但笑容到嘴邊，整個人又消沉了一點：「有線索了嗎？」

　　「哪有那麼快，你以為逃犯都有個固定窩點，等我們補齊證據鏈呢？」葉星宇反問道。雖然一切都指向梁立遠，但抓到一個逃犯沒那麼容易。

　　「那要是幾個月抓不到呢？」楊辰問。

　　「那就繼續抓啊，還能放棄不成？」葉星宇聳聳肩回答他。

　　「我過幾天要回學校去，要寫畢業論文了。」楊辰說。

　　「可以回學校，但不能去什麼可疑的地方。」葉星宇叮囑道，「誰約你都不能去。」

　　「嗯。」楊辰扒著自己的飯，「同學如果問我案情，我怎麼辦？」

　　「就說犯人在抓了，讓他們有點信心。」葉星宇剛開始還沒有明白楊辰的意思，等楊辰不說話了，他才有點回過神來，「他們還在懷疑你？」

　　楊辰沒接話，實際上不能算是懷疑，只能說，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猜想始終在他周圍盤旋，大家既想打聽，又不想捲入紛爭。

　　「那我帶一兩個犯罪心理學的朋友，單獨約談一下他們？」葉星宇很認真地提議道。

　　「算了。」楊辰沒同意，但揚起嘴角笑了。

　　「不是，這是很嚴肅的問題啊。」葉星宇很認真，不管楊辰是不是在跟他談戀愛，他都覺得大家不應該妄加揣測，使用輿論暴力。

　　「不用。」楊辰的眼神亮起來了些許，好像心情變好了，「你們還是快點抓到那個犯人吧。」

　　·

　　抓犯人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三天後，楊辰正常去上學了，他們也沒有抓到梁立遠。

　　開始局裡確實派人去盯了楊辰幾天，後來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事情，就撤了回來。

　　梁立遠這次被他們發現了逃亡路線，他開車從國道離開了W市，一路往G市去，但半路又故意折返，在A縣逗留了片刻。

　　被楊辰那麼一說，葉星宇開始還很擔心學校的同學對楊辰有偏見，後來發現是他想多了。

　　知道兇手是連環殺人犯以後，大家關注的重點立刻變成了梁立遠的過往。除此之外，楊辰和其他人的交流也真的很少，他的生活兩點一線，同學幾乎見不到他。

　　輿論方面處理得還算順利，年輕人的注意力轉移得很快，加上死的是自己認識的人，大家都不願意反覆討論。

　　楊辰返回學校的第二天，他們接待了高軒的父母。從農村過來一趟並不容易，但風塵僕僕是次要的，他們從高軒父母眼裡讀到的一大半情緒，都是悵然若失。

　　死亡還沒能刻入腦海裡，就像之前的胡建軍一樣，當時沒有在警局裡鬧，然而往後的每一天，都在思念裡愈發喪失理智。

　　關於小說的事情，王立濤向高軒父母透露的很少，只重點講了一下梁立遠，當做是慣犯行兇。

　　大家都傾向於不要把故事講得太複雜，真相固然重要，但對於高軒的父母來講，太過殘忍了。

　　方莉很擅長跟涉事家屬溝通，這次說得也很少，面對明事理的父母，反而比較難講。

　　畢竟是二十幾歲的成年人了，高軒的父母沒有提太多學校和同學的責任，只著重問了什麼時候能抓到犯人。

　　「我們一定盡快抓到人。」王立濤保證道。

　　「他返校之前還交給我們一筆錢。」說到這裡，高軒的母親情緒才突然失控。

　　不止她的情緒有了變化，聽到錢，大家立刻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什麼錢？」方莉盡可能溫和地問。

　　「我們一大家子人，要修房子了。」高軒的爸爸沒看出不對，接著妻子的話解釋道，「三萬塊，他返校前打給我們的，說是……」

　　想了想，他把話續了下去：「說是排一個表演發的。」

　　到這裡為止，連專家也答覆得模稜兩可的恐怖表演終於有了結論。楊辰和高軒朝夕相處，在這方面又頗為敏銳，確實說對了。

　　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沒能追查到幕後黑手，和代哲的資金來源一樣，高軒收到的錢也拐了好幾道彎，從海外匯過來。他也沒有留下什麼可以追查到的文字通訊記錄，不知道究竟是怎麼跟對方聯絡的。

　　對方除了暴露了梁立遠，確實處理得滴水不漏。

　　但即便暴露了犯人，不知道是有人幫助，還是梁立遠的反追蹤技術真的那麼精湛，小半個月過去，他們也還是沒能抓到人。

　　「破案其實有時候真的好難啊……」面對越來越少的新線索，方莉感慨道。

　　「難也會有解法的。」葉星宇也有些疲倦，但不願意說喪氣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話就靠我們守住了，我們不能放棄。」

　　「想點好的吧，想想破案以後，隊長會帶我們去吃小龍蝦。」孫李反而樂觀一點，「我當年那麼成功一黑客，都落網了，我不信梁立遠能逃一輩子。」

　　「這話說得好。」葉星宇忍不住笑了一下。

　　正義從不缺席是靠人守護的，不是老天爺庇護的漂亮話，他們都不咬緊牙關，誰來替受害人追回公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