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番外3·楊辰的調味罐1

　　【酸篇】

　　唱片機裡的男聲性感又慵懶，頭頂的綵燈閃得人頭暈目眩，剛才還吵鬧的一干人眾這下子全安靜了下來，全都看著楊辰。

　　楊辰從角落的沙發站起來，邁著均勻的步子靠近。

　　看到他動了，葉星宇竟然緊張到下意識嚥口水，喉結上下一滾動，遭到了歐陽澤的眼神嘲笑。

　　楊辰沒有多說話，逕直找了個人群的空缺，當著大家的面，把一瓶啤酒以飛快的速度吹了。

　　含蓄地舔了一下嘴唇，他的視線回到發牌的年輕人身上：「行了嗎？」

　　看他這樣，葉星宇總算知道去年同學聚會，楊辰是怎麼喝多的了。

　　歐陽澤愣了一會，誇張而緩慢地鼓掌並搖頭，第二次瞥了葉星宇一眼，然後被瞪了，看熱鬧不嫌事大。

　　發牌小哥也呆了片刻，隨後不情不願地給楊辰發了牌。

　　楊辰拿著牌，生生擠到了葉星宇旁邊坐下，把葉星宇也嚇了一跳，生怕其他人不讓座，楊辰就坐到他大腿上了。

　　一輪牌發完，大家都把自己的撲克牌按在桌子上，在發牌小哥的指揮下一起翻開。

　　葉星宇其實料到了，楊辰手上那張一定是鬼牌。但楊辰的情緒沒什麼波動，淡定地把桌上的一杯啤酒乾了，然後回答：「真心話。」

　　這點酒當然不至於「醉」，但一氣呵成幹掉了差不多四杯的量，楊辰冷漠到有點目中無人的目光復蘇了，閃亮地打量了在座的每一個人，尤其是剛才圍在葉星宇旁邊的那幾個，甚至感覺到了挑釁。

　　而葉星宇本人只能在心裡嘆氣，無奈中帶著更多心虛。

　　他從沒見過楊辰吃醋，不知道楊辰醋勁上頭了會拿他怎麼樣。別人可能感覺不明顯，但他看楊辰打量別人的目光，比平時寫一個精妙的殺人現場還亢奮。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

　　畢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在沉默中爆發是不可能的。

　　葉星宇就知道，不應該參加歐陽澤舉辦的任何party，甚至應該通知掃黃的隊伍來清場。

　　·

　　七夕，一個在葉星宇小時候還只在電視劇裡看到的節日，因為近年不鼓勵洋節、加上商家無孔不入的宣傳、以及正好在暑假，變得熱鬧得不得了了。

　　公園和郊外有人放燈、逛地攤；高中附近有青澀的學生悄悄壓馬路；至於城市商業區，擁有了超越週末的流量，還有不少穿漢服的少年少女。

　　只要是節日，就是警局的緊張時段，葉星宇工作的這幾年，70%的節日都過得比平時忙，但今年居然輪休了。

　　大家前一天就對他擠眉弄眼，暗示他這個輪休的「巧合」是無數人苦心經營的結果。連隊長王立濤都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但沒有發表看法，算是默許。

　　刑偵隊有個不是單身狗的不容易，就算是結不了婚的，起碼也是真愛。

　　「謝謝大家成全。」葉星宇歡天喜地下班，並給楊辰發了條消息，「我下班了，過來接你。」

　　他還沒騎上摩托車，楊辰的消息就回過來了：「嗯。」

　　直奔家裡，他換了身稍微騷氣點的衣服，然後看了一眼永遠大學生打扮的楊辰：「你要這樣去蹦迪？」

　　「我是去做人類觀察。」楊辰理所當然地回答。

　　兩天前，歐陽澤在朋友圈放出消息，為了讓大家不辜負良辰美景，他特地選了節日前夕，在自己（租）的大別墅舉辦通宵party，讓大家有機會找個七夕伴侶。

　　說得這麼文藝，葉星宇當然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無非就是最近空窗期，缺對象了，想找個臨時對象，轟轟烈烈愛一場。

　　所以他一開始拒絕了：「我又不是單身狗，湊什麼熱鬧。」

　　「但你是1啊。」歐陽澤甜膩地拉長了音調，有了點撒嬌的意味，「還是很多人好久不見甚是想念的1，小別那什麼……是吧？」

　　這撒嬌葉星宇不知道別人吃不吃，反正他知道都是手段，毫不享受，甚至有點嫌棄。

　　他警惕地看了楊辰一眼，對著手機大聲自證清白：「這話不能亂講啊，我跟你們去泡吧，但沒跟你們去亂搞過。」

　　楊辰在打遊戲，沒有回頭，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真要亂搞就不叫你來了，你來豈不是掃黃現場。」歐陽澤笑道，「沒關係，你肯定會來的。」

　　葉星宇這邊掛了電話，五分鐘以後，楊辰發話了：「歐陽澤請我們去他別墅做客，後天晚上。」

　　「你答應了？」葉星宇驚訝道。

　　「嗯，他說有很多gay，我可以去觀察一下gay圈生態取取材。」楊辰回答，語氣平靜，邏輯通順。

　　「……他開的party玩的可大了，你吃得消嗎？」葉星宇都能想像得到，萬一那群狼發現人群裡出現了一個不懂行的新人，會怎麼往死裡調戲。

　　「什麼吃不消？」楊辰回頭看他，眼神裡有了三分刻意的好奇和無辜，「你以前都跟他們玩什麼？他們怎麼惦記你了？」

　　很好，雖然在打遊戲，但前面的電話都聽進去了，還非常介意。

　　「反正沒有少兒不宜，我發誓，絕對清白。」葉星宇舉起手。

　　「那就去吧。」楊辰好像相信了，但沒有改變主意，「我還沒有參加過圈內聚會呢。」

　　沒參加過多好，何必要去給他們調戲。葉星宇在心裡吐槽，但沒有說出來。

　　去就去吧，誰要是敢招惹楊辰，他就讓對方知道，這麼好看的小可愛已經有主了。

　　·

　　然後就變成了這樣的情況——去之前楊辰覺得自己可以駕馭各種話題，但剛進門，就被頭頂眼花繚亂的燈光和人聲鼎沸的喧鬧環境擊潰了。不光嘈雜，還有一幫葉星宇的狐朋狗友上來搭訕，七手八腳勸酒揩油。

　　這種情況葉星宇料到了，一一把幾個熟人的爪子拍開，讓他們注意一點，名花有主了。

　　他沒料到的是這撥人只是點到即止，沒打算讓楊辰不好過，但歐陽澤今天喊來的不光是他們的朋友，還有葉星宇沒見過、甚至歐陽澤本人也不太熟的圈內人。

　　這些傢伙喝得半醉，看到葉星宇和楊辰攻受分明的一進門，都盯上了這個稀有的1。

　　有對象怎麼了，有對象還來，誰知道什麼情況，先進攻再說。

　　葉星宇不是唯一一個1，但確實是最帥的那個，所以來勾搭的人就沒停過，就差坐到葉星宇和楊辰之間了。

　　湊過來還不算，有的還要白楊辰一眼，嫉妒暴露無遺。

　　葉星宇沒有辦法，只有換了個位置，把大家的注意力引開，起碼讓楊辰能安靜坐著。

　　楊辰也默默換了個單人沙發吃蛋糕，視線跟著葉星宇移動，看不出心情動向。

　　葉星宇內心湧起了一萬次乾脆帶楊辰回去共度二人世界的衝動，甚至去問了一次楊辰的意思，結果楊辰沒打算走，蛋糕吃了一塊又一塊，還在甜品台飛速把兩個馬卡龍按進嘴裡。

　　「沒事的，他來取材，不會吵著要回家的。」歐陽澤端著自己的紅酒湊過來，攔住了葉星宇偷看楊辰的視線，「你放肆玩，最多回去跪搓衣板。」

　　「……我在家還是很有地位的。」葉星宇努力申辯，可惜歐陽澤沒在聽，已經搖晃著紅酒杯，跳到場子中央的立麥旁邊去了。

　　唯恐天下不亂，說的就是歐陽澤這種人。

　　「又到了緊張刺激的真心話大冒險時間，撲克牌發起來？」歐陽澤拿出了騷氣又熱情的聲音大喊，一句話恨不得十八個轉音。

　　眾人歡呼，大部分人按平時規矩圍成一個圈坐下，剩下的打算觀戰兩局再下場。

　　遊戲開始，隨機轉酒瓶轉了個人發牌，一看就是個借酒裝瘋的，要不是葉星宇躲得快，還打算平地摔進他懷裡。

　　楊辰就是這時候說話的：「等等，我也要參加。」

　　「參加要吹瓶的。」發牌小哥拿起啤酒瓶，「你能幹了這瓶酒？」

　　這是真話，每個人都乾了瓶啤酒助興。

　　「有什麼問題？」楊辰挑眉瞥了他一眼，難得把不屑表達得這麼到位，然後當著大家的面表演了一個一飲而盡，還挑釁了一句：「發牌就發牌，摸什麼手？」

　　「聽見沒有，正宮發話了。」有人躲在人堆裡揶揄了一句。

　　「不是正宮，是唯一伴侶。」楊辰糾正道。

　　隨後就是全場寂靜，目送楊辰宣誓主權，坐到了葉星宇旁邊，參與到這場拼酒的真心話大冒險裡。

　　這是葉星宇第一次看到楊辰這麼直白地醋罈子翻了，緊張得不得了。

　　·

　　遊戲十分鐘，後悔一整天。

　　葉星宇就知道，楊辰的勝負欲一旦上來了，什麼都敢說。

　　第一局抽到鬼牌，楊辰面不改色地公佈了自己第一次的時間，第二局換他發牌，他就輕描淡寫地模仿了上一輪的發牌小哥，把鬼牌發給了對方。

　　「你們都是些不老實的。」歐陽澤生怕他們神仙鬥法斗一夜，第三輪開始，換到了自己發牌，他雖然也是個需要一雙巧手的醫生，但根本沒學會在發牌環節出老千。

　　這下遊戲公平多了，可惜楊辰的運氣有限，還要被幾個越想越酸的傢伙針對，一小時玩下來，沒討到任何便宜。

　　不過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向楊辰提問的大部分人都後悔了：「我好酸哦。」

　　可能小說作者的修辭還是有他的技巧，大家各種私密問題拋出去，打聽到的乾貨不多，光聽楊辰炫耀自己的戀愛生活了。

　　至於葉星宇，沒空得意，擔心得不得了。每輪抽到鬼牌的都要自罰一杯，楊辰已經雲淡風輕地喝到了第五瓶的量，還混著喝了點白酒，別說醉不醉了，他都怕直接喝進醫院。

　　好在接近兩個小時後，有人喝趴下了，遊戲才停下來。

　　楊辰的眼神還是清澈又鎮定，給別人看是完全沒有喝夠，給葉星宇看就是瀕臨倒下的級別。正常的楊辰眼睛哪有這麼炯炯有神，這一定是喝出了第二人格。

　　「回去吧。」他拽了楊辰一把。

　　「嗯。」楊辰還算聽話，點點頭。

　　「把喝多了的弟弟送樓上去，再留下來唱會歌嘛。」還有不怕死的要強留葉星宇。

　　於是楊辰的眼神向上移，停在了葉星宇臉上。

　　「不了不了，我自己喝多了。」葉星宇擺手。

　　「留到散場唄，我沒喝多。」楊辰居然幫對方說話了。

　　「拉倒吧。」葉星宇一把攬住他的肩膀，把他拖出了這個戰場。

　　過一會就是午夜場了，楊辰八成是想趁他被搭訕的時候發揮一下自己的毒舌，還是算了吧。

　　·

　　把摩托車留在這裡，打車回家，一路上楊辰都沒說話，不說話就算了，氣壓好像還在下降。

　　本來他就是個話不多的人，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說話，葉星宇就覺得緊張了。

　　也可能是做賊心虛，畢竟有人簇擁的感覺很好，楊辰吃醋的感覺也很好，葉星宇在party過程裡好像有點飄了。

　　從出租車下來，楊辰好像醉得更明顯了，眼神都有點渙散。

　　把他架回家，葉星宇撩起他的衣服看了一眼，身上又一紅一片，果然是仗著不上臉行兇的典範。

　　「你就不怕喝進醫院？」他問。

　　「不是有醫生在嘛，還不止一個，好幾個科室呢。」有辯論的機會，楊辰又清醒過來，「沒事，明天就好了。」

　　「那你快洗洗睡吧。」葉星宇催促道。

　　「你先。」楊辰拒絕了，癱在沙發上不起來，「我還想喝罐酸奶。」

　　「……酸奶不解酒的。」葉星宇一邊科普，一邊還是拉開冰箱，給他遞了一小瓶。

　　楊辰咬著吸管，又不說話了。

　　火速從浴室出來，葉星宇把瞇著眼玩手機的楊辰提起來，拖進洗手間：「別鎖門啊，萬一你倒在裡面了，我不想破門而入，還要找人修門。」

　　「不會的。」楊辰回了一句，進了浴室，不一會兒裡面傳出了水聲。

　　在門口偷聽了一會，沒什麼異常，葉星宇終於回床上打開了空調。看到微信還有人在群裡說騷話，他立刻裹著空調被辱罵了以歐陽澤為首的一干人眾。

　　不認識他的人就罷了，還有認識的人湊上來，故意挑起楊辰的醋勁。

　　「不好嗎？給你們的節日生活增加情趣啊。」歐陽澤死不悔改。

　　「祝你單身一輩子。」他回覆了一句，放下手機，聽到浴室裡的水聲停下來了。

　　不一會兒，楊辰進來了，給熱水一淋，臉上也看出了紅暈，絕對比什麼同學聚會喝得更多。但不同於上一次的睏倦，這次他強打精神，在醉生夢死的邊緣亢奮。

　　「下次克制一點，可以嗎？」葉星宇又想嘮叨，「他們是想灌醉你的。」

　　「我知道。」楊辰點點頭，跌跌撞撞爬上床，「把我灌醉了，他們就能來勾搭你了，最好我喝醉之前再發一次脾氣，顯得很不懂事，他們就能藉機說我壞話，跟你發生點什麼了。」

　　「噗。」葉星宇忍不住笑了，「你狗血劇看多了吧。」

　　「我說錯了嗎？」楊辰問。

　　「那倒沒有。」確實是這個套路，葉星宇也很懂，「你這麼上道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你真的會吃醋。」

　　「我真吃醋了。」楊辰看著他。

　　「嗯？」葉星宇又緊張了。

　　「我真吃醋了。」楊辰爬起來，一條腿一隻胳膊越過葉星宇的身體，把他按在被子裡，直挺挺地鎖在半張床上，「你看出來了嗎？」

　　「之前看出來了……現在也看出來了。」葉星宇嚥了一口口水，又回到了在別墅裡的緊張。

　　他有種預感，楊辰有樣學樣，也在借酒裝瘋。

　　「襲警。」楊辰笑了，結結實實砸下來，拿出把他捂死在被子裡的氣勢吻他，但臉上帶著亢奮的笑容，情緒難得這麼活潑。

　　稀有場景，葉星宇恨自己沒有少喝兩杯，萬一明天斷片了，記不住每一樣細節怎麼辦。

　　十二點過了，現在就是七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