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番外6·楊辰的調味罐4-1

　　【辣篇·上】

　　對楊辰而言，從前案發現場只是他筆下抽像的推理場景、血腥美學、劇情衝突，但經歷了研究生期間的一些列案子以後，現實中的案件在他心裡有了別樣的意義。

　　故事是故事，是推理作者和讀者頭腦風暴的戰場；現實是現實，是牽連多個家庭的一連串悲劇。

　　所以當他看到眼前這具屍體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恐懼。

　　這彷彿愉悅犯設計出的精妙殺人現場，讓他有一瞬間的錯覺，覺得黃浩海從監獄裡出來了，或者黃浩海還有什麼餘黨，又找到了他。

　　他很久沒有單獨出遠門了，第一次出門，就遇到這樣的情景。

　　這是間書房佈置的房間，說是書房，是因為放了很多書架；說是書房佈置，是因為他剛剛試著從離自己最近的書架上翻書，發現都是假的書籍，是焊死在書架上的鐵皮裝飾品。

　　死者「愛麗絲」，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麼，現在懸掛在書房中央，已經沒了氣息。

　　掛住他的釣魚線深深殺入他的皮膚，切斷了他的數根血管，血濺了一地，還有一些血珠掛在魚線上，已經漸漸凝結了。

　　魚線掛在天花板的橫樑上，屍體下方倒著一張木板凳。

　　屋裡似乎特地配備了強大的通風設施，現在呼呼作響，導致血腥味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強烈，還不至於立刻讓人吐出來。

　　死者的表情雖然紫脹猙獰，但垂著頭，也沒有造成特別強烈的震懾效果。

　　可能正因為場面不夠恐怖，很多人的第一想法不是對生命的哀悼和敬畏，而是驚訝中帶著點興奮。

　　在場的全是推理小說作者，大多第一次看到案發現場，有些人甚至是第一次看到死人。

　　「自殺？行為藝術？他成名作裡就是這麼寫的吧？」第一個說話的人瞳孔因為激動而放大，沉浸在自己的猜測裡，「是不是？」

　　「是。」另一個人附和了，「那本書裡的殺人魔就用魚線吊死或者勒死別人，甚至能把人的頭絞下來。」

　　警鈴一直沒有停下來，越來越多的人趕來，最後擠滿了半間屋子。

　　「先跟神捕大爺說一聲吧。」震驚過後，有人開始害怕了，向大家提議道。

　　大家一起離開，楊辰在最後，目送所有人退出房間，最後鎖上了門。

　　當大家跑上樓，看到書房正上方的茶舍裡，70多歲的「六扇門神捕」瞪大眼睛躺在躺椅上，怒視著天花板的時候，恐懼才終於徹底蓋過第一次看到案發現場的諸多情緒，冷汗濕了一背。

　　有一有二就有第三次，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往天花板看。

　　一樓二樓是觀景和聚會場所，三樓是船員和他們的房間。

　　正上方究竟是哪間，大部分人還不是很清楚，不過楊辰已經計算出來了。

　　扶梯右手邊第二間，正好是他自己。

　　·

　　「推理小說作者交流會？」葉星宇拿著邀請函正反看了一下，正式簡約，和一般的作者交流會沒什麼區別，「S市，這麼遠？」

　　「嗯。」楊辰應了一聲，「就是那種，大家都興致勃勃地去，但是誰也不服誰，一大堆自大狂聚餐，然後參加一兩個主辦方舉辦的小遊戲的聚會。」

　　「噗。」葉星宇被他的形容逗笑了，「你怎麼這樣說你的同行。」

　　「不是嗎？」楊辰不以為意地瞥了他一眼。

　　「是。」葉星宇還是沒能收住笑容，沒想到楊辰中二歸中二，對他們內部認知還挺清楚的。

　　「你要是有假，可以跟我一起去。」楊辰邀請道，「沒說不可以帶家屬，而且一大堆推理小說聚在一起坐在長桌上吃晚飯，就跟一堆靈異愛好者晚上去廢教室玩筆仙一樣不吉利。」

　　「別別別……」葉星宇沒有假期，生怕一語成箴，趕緊打斷了他的話，「你有多靈你自己知道，不要咒自己了。」

　　雖然從前楊辰言靈的秘密已經被揭開了，是有心人促成的「巧合」，但他確實擁有敏銳的犯罪嗅覺，葉星宇還是很戒備他的flag的。

　　楊辰沒在意，隨口開了句玩笑：「我會努力阻止大家在晚會上一起唱個恐怖童謠的。」

　　「唱點《好日子》、《好運來》這樣的歌吧。」葉星宇很認真地提議道。

　　交流會在主辦人「六扇門神捕」的私人遊艇上，早上出海、晚上回來。說是私人遊艇，大得離譜，快趕上財團年末租出去度假的遊艇規模了。

　　邀請函提前一周寄過來，葉星宇雖然不能去，但在楊辰出發之前稍微調查了一下主辦方。

　　這個「六扇門神捕」不算什麼推理作者，他應該算是推理作者們的粉絲，本人是一名老師，家族企業辦的很好。背景很透明，除了奮鬥史就是一個幸福的家庭，本名也很普通，叫錢明志。

　　現在他退休了，身體也不是太好，可能是趁著還能到處走動，決定把自己喜歡推理小說作者們聚集到一起，開一個交流會認識一下。

　　「他還喜歡耽美小說？」葉星宇有點詫異。

　　「出版的時候感情線不是都刪掉了嗎。」楊辰斜了他一眼。

　　沒查出什麼異常，葉星宇就沒有再過問。結果楊辰的第六感確實還是很靈，難得參加一次交流會，就淪落到了現在這個境地。

　　問題比他們想的還嚴重，等他們焦急地去找管家，要反映情況的時候，才發現除了他們，船上已經空無一人。

　　船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孤單地漂浮在一片深藍色的海上，現在是晴天，波光粼粼，但遠處能看到一片黑雲，不知道會不會下雨。

　　「手機都沒信號，是吧？」有人把大家最擔心的事情說了出來。不光手機沒信號，整艘船也找不到任何通訊設備。

　　「我們失蹤久了，肯定會有人來找的吧。」另一個人安慰了一句，「我去找過吃的，廚房裡東西多著呢，不用很久，今天不回去，明天都會有人找，這也沒開出海多遠的。」

　　「除非平安活到明天啊。」又有人插了一句嘴。

　　「別製造恐慌好不好，樓上住的又不是你。」這話一出，大家都看向了楊辰。

　　「別製造恐慌了，要死第一個也是我。」楊辰不喜歡無意義的慌亂，附和了這句話，「我們去看一看屍體吧，只要我不死，下一個人也不會有事。」

　　他不是不害怕，只是比其他人多一層盼頭。不需要等到第二天，葉星宇也許很快就會來。

　　三點的時候他還在跟葉星宇發消息報平安，說海上信號良好，還能看動漫，現在就沒信號了，連緊急求助都打不了，肯定是手動屏蔽的。

　　葉星宇覺察到了的話，說不定會來找他。大概吧。

　　他們隔著幾小時飛機或高鐵的距離，也不是很遠……吧。

　　走出去兩步，他又嘲笑了自己的想法，一大堆推理小說作者聚在這裡，他想的居然是警察哥哥會來救他，好像有點丟人。

　　·

　　沒人想單獨待著，楊辰說要去案發現場，大家就都陸陸續續跟了上去。

　　書房內外都有門鎖，裡面的是電子鎖，只要刷登船發的邀請卡就能打開，外面是插銷門鎖，楊辰離開的時候插上了它。

　　這時候大家清醒過來，都在猶豫是不是應該戴上手套再開門。

　　楊辰用餐廳順的食品袋套住了手，拉開插銷，隨後用另一個食品袋套住門把，拉開了門。

　　這一次大家對血腥味的反應大了一些，等鼻子適應了才進屋。

　　兩人高的寬敞房間，屍體位於正中央，不遠處有一張書桌，四面都是書架，現在有更多人發現了書架上的書都是假的，全是裝飾品。

　　不光書是裝飾品，連書桌上的檯燈、牆壁上的掛畫等等，只要是屋裡的陳設，幾乎都是固定在這些位置的。

　　這只能是主辦方設計好的，要不是神捕大爺死了，他就應該是頭號嫌疑人。

　　「我不知道算不算線索，我先給大家理一理這件事……」一名戴眼鏡的小哥舉起了手，「我和愛麗絲是互關好友，第一次線下見面，一個多小時前他還跟我一起喝了杯咖啡，後來是被他叫走的。」

　　眼鏡小哥指著一名平頭青年，大家的目光都看過去。

　　「是我喊的，我是『挽風』。」平頭青年承認了，先自報了家門，「我來喊他是因為小遊戲輪到他了，來喊我的人可以作證。」

　　他看向另一名黑T青年，青年點點頭：「嗯，可能還有些人沒輪到，這是個密室逃脫，是計時的，名捕大爺會記下大家的逃脫時間，最後給最快通關的人發小禮品。」

　　「嗯，我已經參加過了，是真的。」有人舉手附和。

　　楊辰掃視了一下整個屋子，一共13個人，現在4個人舉手，加上挽風和這個青年，愛麗絲是第7個進來的人。

　　「那他這樣……解到哪裡了？」有人問。

　　挽風在屋裡走了一圈，把地毯掀起來瞥了一眼，拿起了角落檯燈的燈罩，還把唯一一本能**的書拔出來，翻看了一下，最後回答道：「他解完了。」

　　他手裡的書本來是空白的，現在第七頁寫著愛麗絲的簽名，以及他的成名作《木偶》裡的一句名句。前面還有六頁，是之前通關的六個人留下的名句和簽名。

　　大門邊有一台刷卡機，參與過遊戲的一名作者按了兩下，調出來一張時間表。

　　正如他演示的，刷卡機上有大家的開門時間，兩次開門的間隔就是逃脫用時。

　　雖然都是寫推理小說的，但有人擅長玩這個，有人不擅長，所以六個人裡面有的只花了20來分鐘，有的花了足足一小時。

　　最長一小時，時間快到的時候，能從唱片機聽到提示，以控制流程。

　　從愛麗絲進來，到他們聽到莫名其妙的警鈴，過去了不止一個小時。愛麗絲解完了迷，所以期間門開了一次，但他沒出去，門也只開了這一次，沒有留下更多記錄。

　　「我們能動屍體嗎？」現場唯一的女生問，她看起來比不少男生還鎮定。

　　「最好不，留下了指紋和毛髮之類的，到時候怎麼說得清楚？」她旁邊的人不同意。

　　「這是一個很典型的自殺現場吧。」有人站在屍體下方看了一眼，「屋裡沒有打鬥痕跡，他死前抓撓魚線，掙扎得很劇烈，應該也沒暈過去，只能是自願站上去的了。」

　　「那大爺呢？」女生問。

　　他們鎖上門，又回到了二樓。

　　這裡依然是刷卡進門，從開門的時間顯示，錢明志不到一點就已經坐在這裡了，書桌上還有台黑著屏幕的電腦，他們推了一下鼠標，屏幕亮了，果然是監視器。

　　按下監視器客戶端右邊的123，書房那邊依次放出了提示，看來錢明志確實是坐在這裡給大家播放提示的。

　　「他是怎麼死的？」眼鏡小哥問。不比愛麗絲死因明確，錢明志身上找不到任何傷口。

　　「會不會是下毒？」挽風看著桌上的茶杯，還有半杯冒著熱氣的茶水。

　　兩起密室殺人案，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我覺得還是要看一下屍體吧……」女生又提議了一次，看向楊辰，想要爭取目前最危險的人的擁護，「不知道怎麼死的，怎麼預防呢？」

　　楊辰沒來得及給出意見，就有好幾個人附和了，如果是下毒，對所有人都極為不利，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