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Date 2-2

　　春天確實是個適合做點什麼的季節，睡到自然醒，看了一眼時間，葉星宇照慣例準備起床做午飯。

　　七個小時的睡眠對他來講完全夠了，就算沒有，一想到昨天的情形，他就根本沒有辦法閉上眼。

　　楊辰的睡相一向很老實，面朝著他，微微蜷著的身體隨呼吸輕輕起伏著。睡著的楊辰有一種乖順而文靜的氣質，除了一張十幾歲一樣富有膠原蛋白的臉，偶爾顫動的睫毛也極具殺傷力。

　　要不是他有點餓了，還可以再看好一會。

　　他一坐起來楊辰就醒了，但沒打算立刻起床，瞇著眼睛瞥了他一眼，又閉上眼睛享受短暫的回籠。他伸手去蹭楊辰的臉，被楊辰敏捷地抓住了，枕在腦袋底下不讓他走。

　　他把這種反常的黏人理解成楊辰也在回味，就安靜地坐了一會。過了幾分鐘，楊辰的大腦正式開機了，鬆開了他的手，低低地跟他說了句早安。

　　「不早了。」他終於從床上下去。今天放假，有大把時間可以揮霍，他心情還特別好，所以打算做兩個楊辰喜歡的硬菜。

　　楊辰醒了也沒有起來的意思，裹著被子把自己捲得嚴嚴實實，誓要跟起床抗爭到底。但葉星宇離開臥室前，伸手去揉他的頭髮，他的眉眼又舒展開來，頗為享受肢體的接觸。

　　葉星宇現在知道了，這傢伙屬貓的，看起來高冷，一擼就躺。

　　等炒菜要下鍋了，他抽空來喊楊辰起床的時候，楊辰已經從毫無防備的迷糊模式徹底清醒，完全沒有昨天晚上挑逗他時候明亮的眼神、找回了一身濃烈的死宅氣息不說，還在認真地百度什麼東西，連他走近都沒發現。

　　以葉星宇1.5的視力，稍微一彎腰就能看見楊辰百度的是什麼鬼。

　　「不會的！」他抓起枕頭蓋在楊辰腦袋上，感覺自己也少有地臉紅了，紅到耳根都發熱的那種，「準備工作做得好不會得那什麼的！」

　　他就知道楊辰的關注點會和一般人不一樣，認真琢磨的都不是什麼好事情。雖然沒什麼經驗的男孩子會懷疑這些也是應該的，但他昨天晚上已經非常克制了，照道理說，楊辰不應該有什麼不適。

　　「哦。」楊辰把枕頭扔到一邊，兩秒鐘之後點開了一部動漫，假裝無事發生。

　　「起來吃飯！」葉星宇隔著被子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轉身大踏步回去繼續自己的炒菜大業，臨走還不忘抱怨，「不知道你們這些學霸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東西！」

　　但很快，他知道楊辰為什麼一起床就來這麼一出了。看楊辰歪歪倒倒從床上下來，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還毫無靈魂地夾肉，他頗為無奈地勸了一句：「偶爾運動一下，就不會腰疼，好不好寶貝兒？」

　　「不。」楊辰斷然拒絕了，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煮熟。

　　這可能就是那什麼……死宅的尊嚴，葉星宇決定靠自己偶爾督促一下，這樣隨口嘮叨是沒有用的。

　　看楊辰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他決定徵詢一下楊辰的意見：「下午呢？你打算睡個回籠覺，還是出去逛一會兒？」

　　「出去吧。」楊辰居然破天荒地選擇了出門，看他不說話，又嘀嘀咕咕地補了一句，「上次去東郊公園什麼都沒玩，就當是采風了，你要有別的建議，也可以。」

　　「不不不我沒有建議。」葉星宇火速擺手，他覺得楊辰能提出出門，已經是巨大的進步了，去哪都無所謂。

　　·

　　楊辰雖然是本地人，還有黃浩海這樣走遍W市的朋友，但他沒有正經來過遊樂園。理由是黃浩海雖然盛情邀請了，但每次隊伍都過於壯大，加上本來遊樂園也人山人海，對死宅極不友好。

　　「那你現在怎麼想開了？」葉星宇納悶道。今天說不上人山人海，但排隊的人也不是太少。

　　「寫作需要，另外……」楊辰抬起頭，眼睛裡有了些許期待，「我覺得你應該是敢挑戰蹦極，還能詳細描述蹦極過程的人。」

　　和大多數人想的不太一樣，黃浩海的膽量沒有他追逐新鮮事物的熱情大，所以雖然他有興趣，但他不敢跳。

　　不止他不敢，楊辰認識的人裡面，還沒有人敢。

　　「我是可以跳……」誇下海口以後，葉星宇有點猶豫了，「但不代表我可以給你詳細描述蹦極過程。」

　　他是刑警，又不是飛行員，他的飛行員朋友確實能在過山車上看熱鬧，蹦極應該也不在話下，但他沒試過。

　　「哦……」楊辰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又低下頭玩手機。

　　「我跳了有什麼好處呢？」不滿足於這個對話結果，葉星宇問道，「你要是拿得出什麼好處，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嘗試一下。」

　　也不是太難，兩眼一閉，他也不是不可以為了愛情上刀山下火海。

　　但楊辰沒有威逼利誘的意思，在排隊過安檢的間隙裡捏了一把他的手背：「我不會勉強你。」

　　這麼溫柔的楊辰太少見了，突然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葉星宇都有點受寵若驚了。

　　楊辰好像也感覺到了自己有點太過貼心，很快又恢復了淡漠的表情。

　　·

　　遊樂場淡季，加上是工作日的下午，離開大門之後，整個園區的人流密集度還算好接受。

　　理論上到這種地方玩，應該起一個大早，趕在第一批入園，然後算好通往各大遊樂設施的最短路線，開始一整天漫長的排隊。

　　但楊辰好像沒有執著於非要玩什麼，東看看西看看，偶爾還看一看地圖，慢悠悠地走著。

　　「我在來的路上做過功課了。」葉星宇不指望楊辰能從導覽手冊上看出點什麼來，「你想玩什麼類型的？」

　　「過山車？」楊辰猶豫地回話道，東郊公園有三個過山車，「哪一個比較有意思？」

　　「那當然是最大的。」他領著楊辰在路中央一個急剎車，拐上了旁邊的小路，「你來之前都不看一看攻略嗎？」

　　「都照著攻略采風有什麼意思。」楊辰有自己獨特的見解，被他拽著，還回頭看了一眼擦肩而過的那對情侶，「我們再走快一點，就不能知道漂流項目臨時故障了。」

　　「啊？」葉星宇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往身後看，什麼都沒看出來，「為什麼？」

　　「他們剛才跟我們一起進來的，一進園區就往右手邊的漂流區去了，這裡面雨衣賣得很貴，他們自己帶了，現在雨衣還是乾的，說明沒玩到。」楊辰回答，「不止他們，我已經看到三隊人帶著雨衣路過了，漂流關閉得早，又很熱門，開放的話應該早點去排，不是在這裡亂逛。」

　　「你真夠操心的……」葉星宇忍不住吐槽道，想了想又覺得不對，「你不是臉盲嗎？怎麼記得他們？」

　　「衣服還是記得的。」楊辰回答，隨後又扭頭看了一眼那對情侶離去的方向，「而且那個男生是劈腿帶小三出來玩的，我剛才還在想要不要再偷聽一段。」

　　「……」這也可以，葉星宇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但楊辰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對，平靜地把這個話題帶過去了。

　　過山車也夠熱門的，就算是淡季，起碼也得排半小時，不過楊辰不討厭等待，跟他一起緩緩挪動。

　　「我挺好奇的，一會你是怕還是不怕？」無所事事地等著，葉星宇隨口問了一句。

　　「我怎麼知道。」楊辰瞥了他一眼，「我猜我不太怕。」

　　「一般這麼說的都後悔了。」葉星宇提醒道。

　　楊辰聳聳肩，沒有反駁。

　　葉星宇當然是不怕的，甚至有空去看楊辰的表情，但這個flag沒顯靈，上了過山車，楊辰也沒有流露出太多害怕的神情，睜著眼體驗了人生第一次驚險娛樂項目。

　　「怎麼樣？能得到什麼靈感？」下車以後，他向楊辰問道。

　　「我們能不能再去坐一個跳樓機？」楊辰扭頭看他，一臉誠懇，「我覺得這個不夠刺激，可能不如跳樓寫起來有趣。」

　　「……」他知道了，楊辰確實沒在害怕的。

　　不一會兒，楊辰又補了一句：「你覺得從過山車裡飛出去，要以一個什麼姿勢落地，會比較符合暴力美學？」

　　葉星宇不知道什麼姿勢更符合暴力美學，他只知道過山車事故死的人都不太好看：「還好你沒在排隊的時候聊這個。」

　　指望楊辰尖叫是指望不上了，別說過山車了，跳樓機他也沒看出來楊辰到底有多害怕，但沒能淡定地跟他在下墜的過程裡聊天，看來對失重還是有所畏懼的。

　　「所以你想試試蹦極嗎？」路過蹦極區域，葉星宇問。

　　「嗯……」楊辰明顯猶豫了，「算了吧。」

　　「那這個呢？」葉星宇指了指路另一邊的鬼屋。

　　「不。」這個楊辰斷然拒絕，根本沒有討論的餘地。

　　得到這樣的反應，葉星宇歡快地笑了兩聲。已經不早了，大部分大型遊樂設施都已經關閉了，所有人都在陸陸續續往大門移動。

　　上次這時候，他們還在這附近遇到了一場案子。

　　「你知道嗎？」看到那個熟悉的噴泉，葉星宇又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上次你掉進去的時候，我好怕你觸電。」

　　已經不止一次有新聞報道，有人在音樂噴泉觸電了，確實值得注意。

　　「你救了我的命，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肯定……」葉星宇還沒感慨完，就看見楊辰拿起手機，飛快打字記錄了什麼，「你幹嘛？」

　　「你說得對。」楊辰頭也不抬，飛快地在記事本裡記下靈感，「在音樂噴泉電死更有看頭。」

　　他這麼一說，葉星宇一下子脊背一涼。還好，這一次，沒有任何案件發生。

　　·

　　晚飯，楊辰選擇了在家吃不到的日料，葉星宇不太喜歡生的東西，不過不挑食。另外，看到楊辰又開始對這些生肉感興趣了，他覺得半個多月前的視頻在楊辰的腦袋裡消化得差不多了。

　　雖然犯人還沒抓到，但他還是希望楊辰能放下那些有的沒的，把破案的重擔還給警方。

　　「去抓娃娃嗎？」今天楊辰的心情確實不錯，雖然不太好意思，但還是提起了自己的保留節目。

　　「去唄。」他鼓勵楊辰參加各種活動。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楊辰在電玩城抓娃娃的全過程，楊辰還很挑，要抓和以前不一樣的，要抓不是那麼粗製濫造的。上回那隻旅行青蛙還躺在他家的沙發上，這次楊辰瞄準了一個憤怒的小鳥，花大把的錢針對這個難搞的玩意。

　　「我記得你朋友圈說你抓這娃娃厲害的。」葉星宇現在有點不相信了。

　　「那是抓來送人的。」楊辰頭都不抬，堅持要跟這個從形狀看就是地獄難度的小鳥抗爭到底，「自己帶回去的不一樣。」

　　「送人？」他沒看出來楊辰還有可以送娃娃的人。

　　楊辰一邊抓，一邊給他講了黃浩海平時帶他們去學校附近的電玩城，都是怎麼在那裡放肆撒歡的。

　　「這麼高調嗎……」葉星宇一聽楊辰這麼搶手，警惕地看了周圍一眼，生怕哪裡來的姑娘要勾搭他對象。

　　當然，沒有黃浩海把場子熱起來，到楊辰抓到娃娃為止，也沒有人湊過來。終於得到了自己滿意的戰利品，楊辰願意打道回府了，夾著娃娃跟他並肩往車站去。

　　「約會沒有很無聊吧，沒有比你在家打遊戲無聊吧？」葉星宇在回去的路上問，他還是有點擔心楊辰不願意出門。

　　「挺好的。」楊辰沒流露出太多情緒，只悄悄拽住了他的袖子。

　　他伸手去牽楊辰，楊辰也沒拒絕，跟他一起在無人的小區馬路上慢慢走了一會。春天的晚上最舒適，他很久沒有享受這樣的愜意了，扭頭去看楊辰，楊辰的嘴角有恬靜的弧度，握緊了他的手。

　　雖然不擅長和人溝通，但楊辰確實是個善良纖細的人。

　　到家已經接近十點了，葉星宇先去洗漱，楊辰緊隨其後，但是沒有睡覺，又躺在床上玩手機。葉星宇試探著伸手去捏楊辰的肩膀，楊辰沒躲，還把手機放下了，安靜地看著他。

　　「你什麼都懂，就是不說。」他把楊辰攬進懷裡，揉了揉他的頭髮。

　　楊辰沒說什麼，在他懷裡輕輕地笑了一聲，顯然知道他要幹什麼。

　　第二天他還是精神飽滿地起床了，楊辰則完全沒有動一動的意思。

　　「吃點東西再睡吧。」他坐在床沿上，晃了晃蜷成一團的楊辰。

　　「嗯~」楊辰哼著鼻音拒絕了，甚至給他安排了接下來的活動，「你去消耗你的健身卡次數，我想靜靜。」

　　「噗。」葉星宇不僅被萌到了，還被這個說法戳中了笑點，「誰是靜靜，我要跟他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