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在龍床上
殷緋沉默了, 半響才道, 「好。」
他答應了,李齋鬆了一口氣, 從肩上拔掉簪子,虛弱道,「上面有毒, 不要碰。」
殷緋蹲下來,一邊撑起他的身子,一邊從懷裡掏出手帕, 包住簪子, 放在一邊。
李齋眼前模糊,「我知道你從十六歲開始就想著做那件事了,希望這根簪子能幫上忙。」
簪子上刻著鳳紋,除了皇后,沒人敢用, 所以簪子的主人是皇后無疑。
殷緋頜首, 「你先別說話, 太醫馬上就來了。」
長慶一直跟在他身邊,早就見機行事,去請太醫了。
李齋閉上眼,心裡有些遺憾。
不能回去帶娃了。
自從李齋來過之後,方姝整個下午都心事重重,琢磨著自己有沒有哪句話說錯,讓李齋懷疑?
那厮太聰明了, 記得以前在皇上身上的時候,只是沒給開門而已,就被懷疑是不是假冒的。
現在一口氣說了那麽多,肯定會有不完美的地方,比如一下子就被他猜到她在維護娘娘。
想摘清自己順便維護娘娘太難了。
方姝忍不住嘆口氣,晚上上床時還在琢磨著這事,把自己說的每一句話,李齋說的每一句話翻來覆去的回想,希望能從裡頭找些有用的綫索。
「方姝?」
木槿突然搖了她一下,方姝嚇了一跳,「怎麽了?」
「該我問你怎麽了才是。」木槿坐回床上,「剛剛跟你說話,你怎麽不回我?」
???
說話了嗎?方姝還真沒注意。
「我剛剛在想事情。」
木槿瞭解,「我是想說咱們認識那麽久了,還沒有互相送過禮物,我送你一個香包,你也送我一個東西唄。」
方姝眨眨眼,雖然隱隱覺得哪裡不對,還是點頭道,「好。」
她正要去找東西,木槿阻止她,「就要那條帕子吧。」
???
「這條帕子綉工太差,我練手用的,你想要的話,我再給你綉一條。」
這條帕子本來是想綉鳳凰的,綉著綉著感覺更像孔雀,於是改成了孔雀,又綉著綉著,綉成了野鶏。
不怪李齋說她綉的醜,本來綉的也確實醜。
「不麻煩了,我就要那條吧。」木槿堅持。
方姝只好給她,其實綉那麽醜,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以後我再給你補一條。」
「好。」木槿沒有意見,隻拿了帕子在手裡,背過身偷偷的嗅了嗅。
奶香味的。
方姝剛剛就覺得她有些奇怪,特意多關注了她一下,伸著脖子看她在做什麽,不小心瞧見了這幕,吃驚了,「木槿,你……」
什麽時候淪陷的?
「你別瞎說,我跟他什麽都沒有。」木槿連忙反駁。
方姝:「……」
「真的。」怕她不信,還解釋了一番,「他是新任都御史,來長春宮是爲了查案,正好碰到,就問了我幾句話而已,沒別的。」
方姝:「……」
忍不住扶額,「你也太可愛了,我還沒說什麽呢,就自己把什麽都抖了出來。」
難怪李齋知道那麽多呢,原來是恰好碰到了木槿。
「是昨天還是今天?」起了八卦之心。
木槿臉紅了紅,「昨天今天都碰到了。」
昨天中午方姝睡覺之後她起來打算打水洗澡來著,在後院恰好碰到。
長春宮從來沒來過男人,陡然站了一個人,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進賊了,但是那人模樣又不像。
而且她聽人說起過,朝廷三品大官的官服是緋紅色的,可是李齋年紀太輕了,記得誰說過,能混到三品的大官幾乎沒一個年輕的,最少都有四五十歲,可以當她爹了。
好像就一個丞相年輕一些,但是丞相不該出現在這裡才是,正打算喊人過來抓他,金玉從廊下跑過來,喊了聲『都御史大人』。
她這才曉得原來人家是新任的都御史。
今天是中午方姝讓她回來看看都察院和慎邢司的人走了沒,因爲大家都在說是方姝害的錦綉跳樓,所以她挺理解,立馬回來了,正好碰上新任都御史。
都御史找她問話,於是她趁機告訴都御史,方姝是清白的,不是方姝欺負錦綉,是錦綉欺負方姝。
至於爲什麽跳樓,她也不清楚,總之錦綉上午還好好的,見了娘娘一面就跳樓了。
聽說是娘娘駡她了,屋裡還傳來了茶杯碎裂的聲音,說明娘娘很生氣,反正千方百計表示這事跟方姝無關。
她爲了方姝也是拼了,本來就不是細心的人,這幾天一直關注著這事,努力回想方姝和錦綉之間蹊蹺的地方,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東西,還被誇了一下。
木槿當時臉就紅了,越看越覺得都御史……好生俊美!
連聲音都那麽好聽。
中午那會兒本來應該她跟方姝一起去排隊領飯,但是方姝突然掉隊,她自然不放心,回去一看,發現方姝和都御史站在小花園裡說話。
因爲離的遠,聽不清楚在說什麽,但是瞧見了都御史把帕子還給方姝。
那帕子都御史問過她,她也實話實說了。
想著被他收進袖子裡過,於是……想要……
木槿倒在床上,抱著被子小聲問,「我是不是有點變態啊?」
方姝翻個白眼。
就問了幾句話而已,木槿就中了他的美男計,果然是在宮裡待的太久了,沒見過男人,輕而易舉就被野男人勾了心。
「奶香味,爲什麽是奶香味?」突然驚恐的坐起來,「他是不是有妻子了?」
「沒有。」方姝很肯定。
上次在山上泡溫泉時還提到了相親的事,兩個大齡男,丞相和都御史都沒逃過相親的命運,所以肯定是單身。
他要帶的娃是他弟弟吧?
方姝也不太敢肯定,沒瞭解過他,隻上次在溫泉閒著無聊,說了很多嘮家常的話,知道他有兩個弟弟,還是雙胞胎。
後來似乎又生了一個,是妹妹,那時候方姝還沒有跟皇上聯繫,記得皇上爲了送什麽禮物發愁了好長一段時間。
想送金鎖,發現有人送了,想送珠寶,又太俗氣了,送鋪子什麽的顯得不够用心,把他愁的飯都沒吃,都是方姝代他吃的。
後來好像認成了妹妹,封了公主,滿月的時候皇上還去見過,在李齋家裡住了一晚,晚上方姝穿成他的時候沒敢亂跑,老老實實在房裡縮了一天,吃了幾塊點心,因爲喝了些酒,有些難受,很快就睡了。
她記得很清楚,因爲想爲他出主意送禮物來著,但是爲了小命又憋了回去,什麽都沒做,遺憾了很久。
「你怎麽知道?」木槿吃了一驚。
「因爲打都御史主意的人不止你一個,我去御花園採露的時候偷聽的。」方姝隨便找了個藉口糊弄過去。
木槿很好騙的。
「不可能,你最近都沒有早起過!」
愛情使人機智。
「是前段時間。」方姝只好繼續編。
「這樣啊。」捏著小帕子,痴漢的蓋在臉上,問:「你說我有希望嗎?」
「努力努力總會有的。」木槿長得不錯,人也單純可愛,李齋會喜歡這種吧?
不過他倆一個在朝廷,一個在後宮,能接觸的機會幾乎爲零。
而且吧,李齋好歹是武將出身,家裡出過好幾個將軍,他自己也爭氣,正二品都御史,他的妻子要求應該很多,就算他自己不要求,他的家族和父母也會要求吧,木槿的希望不大。
不過難得是木槿第一個喜歡的對象,不能打擊,還要鼓勵她。
「喜歡就去追吧,萬一被你不小心追到手了呢。」方姝邊鋪被子,邊打趣道。
自從另外兩個人走了之後,這偌大的床就只剩下她跟木槿睡。
方姝還是睡窗戶底下,她喜歡睡這個位置,一抬頭就能看到外面,窗臺上還有她養的花。
她不想挪窩,於是木槿把她的窩挪過來,跟她一起睡。
倆人離的近,每天閒著沒事幹還能聊聊天,倒也樂趣無窮。
木槿眼睛亮了亮,很快又黯然下來,「我不會追人哎。」
她怎麽說也才十三四歲,這個年紀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完全沒有經驗可談。
方姝勉强算有一點,從電視上,電影和小說裡頭吸取來的。
說實話,她除了吃,似乎對美色不感興趣,也不算吧,看到好看的男孩子也會花痴一下,但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不可能,不會做夢。
「明天他應該還會來,到時候你多跟他接觸接觸,看看人怎麽樣,合不合適。」方姝嘗試指導她。
「朝廷大官都要上朝的,你看看能不能在必經之路上送點東西,比如甜點啊,儘量要是小孩子能吃的,因爲他家裡小孩子多,投其所好,你被拒絕的幾率小一點。」
木槿星星眼,「方姝,你懂的好多啊。」
方姝咳嗽一聲,都不好意思說她老阿姨沒談過戀愛,全是瞎幾把蒙的,看看能不能中上一兩個,搞不好可以成全一對。
「很晚了,睡吧。」
又與她說了幾條『經驗』,實在熬不住了,很快躺下睡著。
再醒來是在皇上身上,倆眼一睜,發現不對勁,皇上居然是在書房睡的,沒有在寢宮,還另外鋪了被子和枕頭,不知道爲什麽?
難道他今天找了人侍寢?
不想跟侍寢的人一起睡,於是另外睡在書房?
很像他的作風。
方姝爬起來,伸個懶腰出了書房瞧瞧,對皇上招了人侍寢很是意外,沒聽到有人來長春宮喊娘娘啊,難道是別的小妖精?
方姝理了理衣襟,伸出頭去看床上,床簾遮住了大半,看不清臉,只一條光溜溜的手臂搭在被子上,蒼白無力的手在明黃色的被子上十分晃眼。
誰?
瞧這手臂的長度和結實的程度,不像女人的啊。
難道皇上招了男寵侍寢?
方姝嚇了一跳,很快否定,皇上不是那樣的人。
她走近了些,拉開簾子瞧了瞧,裡頭躺的人雙眼緊閉,面容俊美,身上緋紅色的官服還沒有換,半挂在身上,一條胳膊連同肩膀整個露在外面,胸口被紗布包著,白色的紗布上浸出血。
是李齋,他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