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南城》與《大明首輔》不同，後者主講首輔的政治生涯，明薇扮演的公主真的就是整部劇中的花瓶，存在的意義只是成爲首輔的白月光，再促進駙馬造反這一劇情，作為一部正劇，《大明》並不需要太多的感情戲，激.情戲更是不會有。

　　可《南城》講的是俞婉音與高長勝的愛情，一段民國歲月中的風花雪月，縱觀大紅的一些愛情片，總是少不了程度不同的激.情戲，或是簡單的親.吻，或是情之所至的擁抱，粉絲們也會剪輯唯美動人的擁吻鏡頭，廣泛流傳。

　　《南城》中，就有幾場吻戲，站著躺著……

　　明薇接到劇本，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既然當了演員，該放開的就放開，尺度太大的可以拒絕，這種小程度也不拍，她何必當演員？就連當紅女星、影後什麽的，人家不照樣在拍？像穆廷州那種嚴格規避親.密戲的，要麽被導演淘汰，要麽就得有挑剔的資格。

　　她接《南城》在先，穆廷州車禍失憶在後，從影帝「自甘墮落」成爲助理，穆廷州做的第一件正事，便是瀏覽《南城》劇本，幷非常細致的，在每一場男女主演有身體接觸的戲份，分別畫了一個叉。而且穆助理非常講道理哦，人家還在旁邊備注了删掉戲份的理由，甚至提出「更好」的劇情提議，用來烘托氣氛。

　　但人家導演只想拍個文藝又商業的愛情片，穆廷州的劇情改編過於文藝深刻，視覺效果肯定不如真刀真槍的親.吻。

　　看過穆廷州修改的劇本，明薇先跟肖照暗中商量，牽手、擁抱、扶肩膀這種戲份，兩人合作，成功勸服穆廷州接受了，至於無論如何都談不攏的吻戲，肖照提出一個解决方案︰假裝答應删除，拍攝時調虎離山，明薇偷偷拍，全劇組都瞞住穆廷州。

　　明薇同意。

　　劇組求之不得，所以這晚，劇組通告沒有明薇的戲份，其實只是障眼法，明薇還是要去片場的。

　　「好累啊，一會兒洗個澡直接睡覺。」

　　吃完晚飯，跨進電梯，明薇捂著嘴打哈欠，聲音仄仄的，特別疲憊，演給穆廷州看。

　　肖照唇角微揚，一閃即逝。

　　穆廷州側目，見她腦袋抵著電梯，長長的睫毛垂落下來，困得隨時都可能睡去，嬌小惹人憐惜，他心裡便五味雜陳，可公主喜歡拍戲，不肯再過那種嬌生慣養的生活，不肯花他的錢，他無可奈何。

　　「公主注意休息。」到了客房前，穆廷州低聲囑咐道。

　　明薇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一邊刷房卡一邊軟軟地嘟噥︰「嗯，太傅晚安。」

　　穆廷州微微低頭，送行禮。

　　肖照開玩笑︰「怎麼不跟我說晚安？」

　　穆廷州皺眉，見明薇沒聽見般直接進去了，他眉峰立即舒展開來，如果給個眼部特寫，那平靜潭水般的黑眸，仿佛有一縷春風吹過，蕩起幾圈暖暖漣漪。

　　丟下沒得到公主「晚安」祝福的肖照，穆廷州回自己房間了。

　　公主勞累休息，穆廷州繼續通過電腦熟悉這個時代的一切，不知疲倦，看著看著，聽到微信提示音。穆廷州撿起手機，是肖照的語音︰「作爲你的朋友兼經紀人，我同意去掉《南城》中所有吻戲，但作爲明小姐的助理，我提議她瞞著你去拍吻戲，半小時前她出發了，你現在去，應該來得及。」

　　語音沒結束，穆廷州已經站了起來，臉色鐵青，西服外套都沒穿，直接朝門口走去。抽掉房卡，打開房門，一抬頭，看見肖照衣冠楚楚地站在對面，細長的眼睛隱藏在鏡片後，令人捉摸不透。

　　「我送你。」肖照簡單說。

　　穆廷州抿唇不語，兩人飛速下樓，到了車上，肖照開車，穆廷州臉朝窗外，目光極冷。

　　「為何告訴我？」

　　漫長的沉默後，穆廷州先開口，眼睛依然看著窗外。

　　肖照看眼後視鏡，輕飄飄地回答︰「想刺激刺激你，如果你對公主只有敬重之心，陳璋親.吻公主，你會憤怒，倘若你對公主動了情，就算你心裡否認，看到他們親.吻，你肯定也會有些別的情緒，好比嫉妒，好比，想取而代之。」

　　穆廷州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知不覺握成了拳。

　　肖照再看他一眼，繼續道︰「太傅，實話告訴你吧，你跟公主都回不到明朝了，既然回不去，你又何必拘泥於古代禮法？好，你可以說你只想保護公主，但公主早晚會嫁人，今晚你可以阻止公主拍吻戲，難道你能阻止公主一輩子不嫁？你以什麼身份阻止？」

　　「我為何要阻止？」穆廷州終於轉了過來，面冷如霜︰「遇到合適的駙馬人選……」

　　「陳璋就很合適。」肖照打斷他，「陳璋是劇裡的駙馬，與公主本就是夫妻，現實裡陳璋有名有財，更難得他對公主照顧體貼，太傅看不上陳璋，我却覺得，公主對他很有好感，太傅，您可別以管教之名干涉公主婚姻自由。」

　　「紅燈。」穆廷州掃眼前面，冷聲提醒。

　　肖照笑笑，停車。

　　劇組取景地點，俞家大宅外，明薇換好戲服化好妝，跟陳璋站在一塊兒，等待拍攝。

　　「緊張嗎？」路燈下面，陳璋笑著問，低沉的聲音，被夜色渲染出幾分曖.昧。

　　明薇能不緊張嗎？除了跟穆廷州貼安全膜的那場簡單吻.戲，她還沒有接過吻，現在這場，高長勝爲了能配得上俞婉音，决定冒險北上經商，動身前夕，他趁俞婉音出門偷偷塞了一個紙條給她，約俞婉音晚上出來，俞婉音不赴約，他就大聲嚷嚷。

　　劇情發展到這兒，俞婉音既嫌弃高長勝，又對高長勝産生了朦朧的情愫，猶豫半晌，終究還是出來赴約了。見到心心念念的女孩，又即將分別，高長勝一個粗人，當然想什麽做什麽，將俞婉音壓到墻上，激.吻了一番。

　　明薇緊張，有男女親.密接觸的關係，也有擔心自己拍不好的關係，她要先掙扎再默許，劇本安排，她還要咬陳璋一口，以示千金小姐對糙漢的反抗。

　　「有點。」她大大方方承認，低著頭說。

　　昏黃的燈光投射下來，她隻化了淡妝，但女孩的羞澀成了最好的胭脂，像一顆水蜜桃迅速成熟，紅暈一點點爬上她白晰水嫩的臉龐，那誘人的青澀的美，也一點點爬到了陳璋心頭。他喜歡明薇，說不清具體理由，就是喜歡看她，喜歡跟她說話，並且不專業地，期待與她的吻戲。

　　這場戲明天會再拍一次，給穆廷州看的，從明薇閨房猶豫到她下樓來見陳璋，算是鋪墊，安排到明天，現在隻拍瞞著穆廷州的吻戲。按照導演的指令，明薇與陳璋面對面站在路燈下，準備幾分鐘，導演喊開始。

　　晚風習習，俞婉音低頭諷刺︰「你走你的，憑什麼要我等你？」

　　「我的大小姐，都這個時候了，你給我一句痛快話行不行？」高長勝彎腰，明明急得要躥火，卻還得壓著脾氣，苦哈哈地求她︰「錢沒那麽好賺，人家都說了，路上肯定死人，別人都去拜菩薩，我只求你，只要你說句等我，我就是爬也爬回來，絕不捨得死在外頭！」

　　男人話粗，情意却灼烈如火，俞婉音咬唇扭頭，捨不得他走，捨不得他死，只是女孩子的矜持，叫她說不出口。

　　她遲遲不肯答應，男人的火無聲燃燒，等不到答案，看見她咬唇，看著她姣好如花的臉，男人胸腔的火突然爆發，猛地攥住她肩膀往後一推，結實的身體牢牢壓住她。

　　這動作侵略感太强，明薇徹底傻了，感受著陳璋逼近的氣息，她本能地閉上眼睛。

　　陳璋摟緊她腰，這一刻，他分不清自己是高長勝還是陳璋，他只知道，他想吻她。

　　導演與工作人員都緊張地屏住呼吸，期待激.情上演，誰都沒留意有道人影乘著夜風逼近，等他們意識到不對時，一切都遲了，壓著明薇的陳璋被粗.暴甩開，另一個男人以君王的姿態擋在明薇面前，用他的身體，將她密密實實擋住。

　　變故發生的太快，明薇睜開眼睛，只看到一堵人墻，他穿著白襯衫，他比她高那麼多，他霸道地像一座山。霸道，幷不是一個誇人的詞匯，現實裡，沒人喜歡別人對自己霸道，可看著這樣以守護姿態擋在她面前的穆廷州，明薇被吻.戲攪亂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

　　她短暫的安心了，整個劇組却炸了。

　　「穆先生，這是拍攝現場，請你離開。」陳璋暗暗動動被穆廷州甩疼的胳膊，目光陰鬱。

　　穆廷州掃他一眼，徑自回頭，漆黑眼眸終於看向了他的公主。

　　他眼神太亮，明薇心慌，剛要說話，他忽然攥住她手腕，隔著單薄衣袖，他掌心如火。

　　明薇心跳加快，呆呆仰起頭。

　　「走。」穆廷州只說了一個字，他臉是冷的，目光却相對溫和，仿佛她不走，他便鬆手。

　　「明薇，」陳璋走過來，神色復雜地提醒明薇︰「他是影帝，這次失憶動搖不了他地位，你只是新人，現在因爲他耽誤拍攝，得罪導演壞了演員風評，將來他記起來了，跟你撇清關係，那時你怎麽辦？」

　　明薇看看他，視綫慢慢回到穆廷州臉上。

　　沒有辯解，沒有保證，穆廷州只是平靜地看著她，讓她選擇。

　　明薇扭頭，看到肖照站在遠處，那個幫她出主意，却又背叛她的娛樂圈第一經紀人。爲什麽不背叛呢？肖照是穆廷州那邊的，他做任何事的出發點，都是穆廷州的利益，雖然她想不清楚，讓穆廷州阻止她拍吻戲，有什麽意義。

　　她垂下眼簾，他穩穩握著她手腕，力道不輕不重。

　　肖照有目的，可這個男人，他現在是太傅，他把她當公主。

　　每個女人都有一個浪漫的公主夢，明薇也不例外，她幻想過某天，她會遇見一位白馬王子，但命運另有安排，它送了一個太傅過來，一個比白馬王子更英俊的太傅，一個常常固執氣人，却真心敬她護她的太傅。

　　烟花短暫却耀眼，像這場公主的夢，她知道影帝早晚會蘇醒，太傅會離開，但當他還是太傅……

　　她想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