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又很慢, 一眨眼五年過去。

林笑顏大學畢業快一年了，這一年的時間裡，她都忙著為人民服務, 從國家最邊遠的x省開始修路建橋，到現在離他們之前說好的一年之約只剩下一周的時間。

站在林笑顏暫住的小屋子前, 沈琉玉看著她的房門, 有些出神。

他不是第一次來林笑顏住的地方。這一年來, 林笑顏跟著修路的工程隊走, 換的好幾個住處他都去過。

最後的這套房子她最喜歡。

房子不大, 只夠她和兩個女保鏢住, 正好一人一間。還有一個小廚房。

這樣的環境, 和沈家的別墅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女孩從小養尊處優，卻一點都不怕吃苦。在軍校的四年裡，從來沒見她抱怨過什麼, 畢業後跟著施工隊走過一個又一個貧困的山村, 也從沒喊過累。

有人可能會說, 她對這套房子的喜歡不過是苦中作樂，但是沈琉玉清楚，她是真的喜歡這裡。

她喜歡的是房子周圍的竹林。

他第一次來這裡看望她時，她就拉著他興衝衝地四處看了好一會兒, 說每一次施工回來都有一種曲徑通幽的感覺，覺得自己生活在桃花源。

還說以後度假也想來這裡小住。

見她如此喜歡, 沈琉玉便把這塊地買了下來, 打算等林笑顏回去後再讓施工隊來翻新。

這個深山中的村落民風樸實, 以後不止他們二人，他們一家都可以來這裡小住。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林笑顏還有一周就要回x市了，沈琉玉卻有些等不及，想了又想，還是來到了這裡，打算在這裡陪她一起過完這最後一周，再帶她一起回去。

不過他沒有告訴她這個打算，而是偷偷前來的，想要給她一個小驚喜。

現在是早上七點整，林笑顏大概七點半會出發去工地，他站在竹林後，等她走出小院，拐彎的時候就能看到她。

站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沈琉玉看林笑顏在屋前的小院裡忙忙碌碌。為了不引起她的注意，他沒有一直看她，看了一會兒就移開了目光，站在竹林後靜靜地等。

好不容易等到七點半，林笑顏像在學校裡按時出操一樣，準時準點地收拾好東西，出門。

等會兒她看到他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

沈琉玉不自覺地理了理袖口，還松了松領口的扣子，準備好隨時張臂迎接女孩撲進他懷裡。

可是，事情並不如他所設想的方向發展。

他聽到林笑顏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在心底倒計時，剛要抬腳走出去時，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喂，你去哪？”

他稍稍走出去了一點，林笑顏看不見他，他卻能看到林笑顏和那個說話的人。

——林樂樂。

這個對於曾經的他而言，像是噩夢般的女人，突然消失了五年都杳無音訊，現在又是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

……

林笑顏收拾好東西出門，一邊走一邊在腦子裡盤算著今天的工程大概能進行到哪裡，突然就聽到這樣一個聲音——

“喂，你去哪？”

她轉過頭去，眼前的人讓她頓時忘記了所有思考，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林樂樂高高揚起下巴，用鼻孔看著她：“問你呢，傻了？”

林笑顏張了張口，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去工地，修路。”她艱難地說道。

她的鼻子有些發酸，緊接著眼睛就濕熱起來。她很想衝過去抱住林樂樂，卻又怕這是自己的幻覺，怕這樣衝過去會把幻影衝散。

腳也像失去了控制一樣，有上千鈞重，根本邁不動，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傻傻地看著林樂樂。

再過一個星期她就要回去和沈琉玉結婚了，等了林樂樂五年多，她以為她等不到林樂樂回來參加她的婚禮。林樂樂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親，如果不能在婚禮上得到林樂樂的祝福，這將成為她這一輩子的遺憾。

沒想到林樂樂竟然在這個時候趕了回來，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高興的事呢？

林樂樂雙手插在褲兜裡，拽酷拽酷地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去上班啊？”

林笑顏遲疑：“對……上班。”

林樂樂：“不上班行不行啊？”

這對話……

林笑顏忍不住笑了，問她：“不上班，你養我啊？”

“我可養不起，你個嫁不出去的四腳吞金獸。”林樂樂翻了個白眼：“二十五歲了還沒結婚，說出去我都覺得丟人。”

林笑顏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竟然只能憑本能地跺跺腳撒嬌。

“還不是為了等你！”她說完，終於鼓起勇氣朝林樂樂跑了過去，往她懷裡撲。

林樂樂笑著看了對面的竹林一眼。

沈琉玉大拇指微動，總覺得這人的目光中帶了點挑釁的意味，那個眼神看似輕飄飄的，卻好像在告訴他，林笑顏之所以一直拖著不結婚，就是為了等她林樂樂。

讓他清楚她在林笑顏心中的地位。

時隔五年，這人似乎一點都沒變，還是和五年前一樣，只要一出現，就讓他不得不警覺起來。

林樂樂就喜歡看沈琉玉憋屈的樣子，看到沈琉玉垂在身邊的手漸漸握成拳頭，她如願以償收回目光，笑著張開雙手，接住了林笑顏。

就是林笑顏的衝勁有點猛，她被撞得往後退了一小步才穩住身形。

要知道她可不是一般人，她身上有十八般武藝，都是在別的世界學來的。現在的她可以直接憑蠻力放倒一頭牛，卻仍被林笑顏衝撞得身形不穩，可見林笑顏的勢頭之猛。

“你可悠著點。”林樂樂嫌棄道：“就你這力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在玩鬥牛。”

林笑顏又哭又笑：“你少損我點會死？”

“會吧。”林樂樂煞有其事。

林笑顏只“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閉著眼睛想要細細體會這種相互依偎的親情。林樂樂卻不給她機會，輕輕地推開她，讓她自己站著。

“看在你乖乖等我回來參加你婚禮的份上，”林樂樂說：“我給你準備了個驚喜——”

林笑顏不作他想：“什麼？”

林樂樂：“你等會兒知道了可不能哭得太丟人。”

林笑顏愈發好奇了：“什麼驚喜？”

她這句話剛問出口，從林樂樂身後的竹林裡拐出兩個人。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和記憶中那兩個人的模樣漸漸重合，讓她頓時瞪大了眼睛，捂著嘴往後退了一步，一臉的不敢置信。

被她深藏在靈魂深處十幾年的痛苦和無助，在這一刻隨著眼淚洶涌而出，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腦海中那兩人的身影卻越來越清晰。

對面的兩人也早已淚流滿面。

林笑顏張了張口，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聲音，只能用嘴型，叫了聲：“爸爸——”

“媽媽。”

這個她十幾年沒有叫過的稱呼，她怎麼也沒想到，竟然還有再對著他們喊出口的一天。

“我賺了積分，回到原來的世界，在出車禍的前一秒鐘，把爸爸媽媽帶了過來。”耳邊響起林樂樂的聲音。

也就是說，他們是真的了。

不是林樂樂用高科技做出來哄她開心的假人，是真的爸爸媽媽。

林笑顏再也忍不住，快步走過去，被同樣迎上來的林媽媽緊緊地擁進了懷裡。

“我的笑笑……對不起……寶貝女兒對不起……”林媽媽泣不成聲，一邊伸手來找林樂樂，等林樂樂主動走過來，把兩個女兒一起抱在懷裡，她哭得越發傷心難過：“媽媽對不起你們……我可憐的樂樂……”

林爸爸也抹著眼淚，把母女三人都抱在了懷裡。

在車禍的前一瞬，他們滿腦子想的都是兩個女兒。林樂樂雖然成年了，卻也還是個剛要上大學的孩子。林笑笑就更不用說了，才八歲大的小女孩……突然沒有了爸爸媽媽，她們兩個要怎麼活。

神奇的是，時間好像在那一瞬間靜止了。

看起來成熟了很多的大女兒突然出現，把他們從車子裡救了出來，又放了兩個和他們長得一模一樣的假人進去。

經過林樂樂簡短的解釋，他們才知道，對他們而言不過一眨眼的時間，林樂樂竟然帶著林笑笑獨自生活了十多年。

林樂樂的身體經過系統改造，已是長生不老之軀，現在的她比十年前的她更漂亮，更有活力，林爸爸和林媽媽還看不出什麼特別的。

關鍵是小女兒林笑顏。

“早上”分開時，林笑顏明明才那麼點大，身高也只到他們腰間的位置，而現在她卻已經那麼高了。

長成了一個成熟又漂亮的女人。

這樣的成長和蛻變，他們做父母的竟然沒有參與。完全錯過了女兒成長的過程，再想想姐妹倆這些年來可能會受的各種委屈，他們怎能不難過？

他們的心像被緊緊地攥住了，疼得讓他們喘不過氣，只能抱著姐妹倆流眼淚，如此無力。

一家四口站在那兒哭了好一會兒，還是林樂樂先安撫他們，讓他們進房子裡再說。

林笑顏打電話給施工的負責人請假，打算先陪爸媽一天。等大家的情緒都安定下來了，她還可以和林爸爸一起去工地上看看，讓爸爸知道，她沒有忘記他們爺倆小時候說過的話。

……

沈琉玉看著他們進了屋子，不一會兒，林樂樂獨自走了出來。

和他剛才猜測的一樣，林樂樂早就發現了他的存在，剛才那個帶有些挑釁意味的眼神，並不是他的錯覺。

“沈大哥，好久不見啊。”林樂樂笑著和他打招呼。

沈琉玉：“好久不見。”

“真冷淡。”林樂樂嫌棄了一聲，回頭看了眼林笑顏的小屋，說道：“你剛才都看到了，笑笑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妹妹。我長得像爸爸，笑笑長得像媽媽，你應該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