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萌動(1)

　　周末的下午，陽光燦爛，宋沐允打開房間的落地窗，讓海風吹進房間裡，也讓熾烈的陽光鋪滿房間。那天在學校遇見喬楚，他以爲她回來後會立刻來找他質問，但是等了很多天，她都沒有出現。他承認，他有些小失望，他以爲在她心，他應該是不一樣的，但他似乎有些高估了自己。

　　黑框眼鏡後的狹長黑眸微微上揚，薄唇也劃出一道好看的弧綫，看來，他應該加把勁才行，難得有一個女人讓他覺得有意思，總不能只有他一個人投入。

　　靠在沙發上翻著書，聽到幾聲意興闌珊的敲門聲傳來，宋沐允輕笑，會這樣敲門的，也只有隔壁的她吧。

　　起身打開門，果然，喬楚靠在兩家門間的墻上，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揮著。

　　看見門開了，喬楚終於站直身子，從身後掏出一盆盆栽，遞到宋沐允面前，一臉的無辜。

　　宋沐允看了半天，才看出來，喬楚手裡那盆葉子萎靡、果實稀疏、搖搖欲墜的植物是他上次送她的西班牙辣椒。接過花盆，宋沐允哭笑不得地問道︰「怎麽了？好好的一盆花怎麽就給養成了這樣？」

　　喬楚搖搖頭，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按你說的，每天澆水，結果……」

　　對這盆辣椒，她可算是費盡心思，每天再忙都記得給它澆水，她對自己都沒這麽好過，結果，它還是變成了現在這樣。

　　宋沐允好笑道︰「進來坐。」養壞一盆花，她也不用這麼沮喪吧。

　　宋沐允是不知道喬楚養花的心路歷程和多年來所受的打擊，所以不太明白她的心情。喬楚頽然地隨著宋沐允走進房間，在沙發上坐下，托著腮幫，盯著小茶几上生機勃勃的小雛菊，暗嘆，她這輩子估計是與植物們無緣了。

　　喬楚乾脆別開視綫，眼不見為淨。倚著沙發，發現一本攤開的書，喬楚很好奇宋沐允平時都看什麼書。

　　轉頭看見宋沐允進了厨房，喬楚忽然覺得此刻的心情有些像小時候偷看小哥的情書時的興奮，不禁好笑，她有許久沒有這樣的心情了。將書皮翻過來，喬楚一楞，之後便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宋沐允捧著咖啡走出來，就看見喬楚笑倒在沙發上，眼光掃過喬楚手裡捧著的《笑話大全》，他只是輕輕挑了挑眉，淡定地在她身邊坐下。

　　喬楚以前不知道，原來大學教授也喜歡看笑話啊。勉强坐直身子，喬楚調侃道︰「你的喜好出乎我的意料，不是從學生那裡沒收來的吧？」

　　他這樣一個雲淡風輕、謙謙君子的知識分子抱著一本笑話書在看，這畫面真的很好笑。

　　將咖啡遞到她手裡，宋沐允說道︰「隨便看看。」他看笑話有這麼好笑嗎？

　　輕咳一聲憋住笑，喬楚晃晃手裡的《笑話大全》說道︰「瞭解，我也喜歡，尤其是在老教授上大課的時候看。一邊笑還可以一邊叫好鼓掌，教授會以爲是自己的課講得多精彩。」

　　宋沐允低笑，她讀書時絕對是一個問題學生。不過，他讀書的時候好像也是這麽幹過。

　　終於笑够了，喬楚嘗了一口咖啡，特別的口感讓喬楚眼前一亮，問道︰「這是什麽？」

　　「咖啡。」他記得她很喜歡喝咖啡。每次見她，她手上都會拿著一杯。

　　喬楚輕輕攪拌，細細品味之後，眼眉間都是笑意︰「鮮奶咖啡加入蜜糖衝泡，香甜的蜜糖增加了咖啡的甜味，也增添了一份滋潤，還有，撒了肉桂粉，凸顯出Arabica咖啡豆特有的香醇濃鬱，味道調得恰到好處。」她很少喝別人調配的咖啡，不過這杯讓她很滿意。

　　見她居然說得分毫不差，宋沐允很驚喜，贊道︰「行家！」

　　對這個稱贊，喬楚欣然笑納，做飯她是不會，吃喝她可是極爲拿手！想起家裡儲藏的極品咖啡，喬楚邀請道︰「下次你去我那裡，我請你喝Kopi Luwak。」除了左汐她們，Kopi Luwak她可是從不招待別人的。

　　對Kopi Luwak，宋沐允顯然也是久聞其名，但是想到喬楚家裡的情形，他微低的聲音帶著幾分調侃說道︰「你確定你家有喝咖啡的地方？」

　　喬楚挫敗，雖然辯解有些無力，喬楚還是不放棄地叫道︰「我要申訴，你上兩次看到的，是特殊情況。」

　　宋沐允明顯不相信的表情讓喬楚欲哭無泪，誰讓她有那樣的「案底」。

　　故意忽視喬楚哀怨的眼神，宋沐允拿起那盆可憐的辣椒，問道︰「你把它放在哪兒了？」

　　「設計桌上。」看她對它多好，絕佳的位置都給了它。

　　「原來如此，辣椒喜曬，尤其是這種西班牙品種，你把它放在陽台就好了。」宋沐允起身，將盆栽放到窗欞上，讓它沐浴在烈日之下。

　　喬楚點點頭，托著下巴，懶懶地說道︰「打個商量，不如還是你來養吧，反正也就隔個栅欄，我想看的時候總能看見它，再讓我養下去，估計它也是命不久矣。」

　　宋沐允現在終於知道當時送她辣椒時她爲難的表情了，她真的不太適合養植物。剛想答應幫她養，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宋沐允向喬楚抱歉地點點頭，走到窗臺前接起了電話。

　　一會兒之後，喬楚聽見宋沐允溫和地說道︰「你决定吧，你喜歡就好，我無所謂。」

　　又是一陣低語之後，宋沐允才挂上了電話。

　　他輕柔的嗓音一向讓她很是喜歡，但是今天她却覺得有些刺耳。喬楚忽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一直都只是在考慮自己是不是有些喜歡她溫潤如玉的新鄰居，却從來沒有考慮過他是不是也會看上她，畢竟人家只是給她做了幾頓飯，連工作都沒有和她說。又或者他早已經有了女朋友，甚至已經結婚。

　　宋沐允回過頭來，看到喬楚的表情忽然變得凝重，便在她身邊坐下，正想問她，喬楚却忽然抬頭，美麗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他認真地問道︰「有一件事我想問問，當然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你，結婚了嗎？」

　　宋沐允微楞，他沒有想過喬楚會問他這個問題，這女孩實在太有意思了。輕咳一聲，宋沐允微笑著搖了搖頭。

　　「女朋友？」

　　繼續搖頭。

　　「問完了。宋教授，晚上有空一起吃飯嗎？」喬楚終於放下心來，她相信宋沐允是個坦蕩的人，不會騙她。既然確定了他名草無主，她决定拿下他。

　　看她絲毫沒有扭捏作態的樣子，宋沐允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似乎總能做出讓人想不到的事情，不過，說實話，他喜歡。

　　朝她伸出手，宋沐允輕鬆地說道︰「我的榮幸。」

　　喬楚上前一步，挽著宋沐允的手，兩人說笑著出了門。

　　喬楚從進入餐廳開始，就不住地點頭。這裡算是爲數不多讓她欣賞的餐廳。淺灰與黑白完美過渡，光綫從落地玻璃窗上的百葉簾子後投過來，順著百葉的角度變換，光與影的交錯也會發生改變，形成讓人驚嘆的時光之美。再配上義大利名家Muhig的獨特黑白剪紙掛簾，讓這個空間既獨立又統一。

　　喬楚毫不吝嗇地贊揚道︰「這裡環境很不錯，你常來？」她以前都不知道市裡有一家如此有品位的餐館，不然她早就來了。

　　宋沐允微笑著點頭，說道︰「嗯，朋友們都說這裡的東西好吃。」

　　「你都說好吃那我一定要嘗嘗。」喬楚迫不及待地對侍者說道，「麻煩你點餐。」

　　接過菜單，喬楚立刻找到了讓她滿意的食物，說道︰「我要意式濃湯，一份慢烤肉眼牛排，再來一份天鵝泡芙。」抬起頭來，將菜單遞給宋沐允，却發現他正出神地盯著另一個方向。

　　喬楚順著他的視綫看去，透過剪紙的空隙，她看到了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

　　是黎曼。她今天穿了一條深紫色的裙子，襯得她白晰的皮膚更加晶瑩剔透，挑染的棕紅色長髮鬆鬆地綰著，透著少有的風情。她對面坐著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長相未見得多出色，但是那穩重透著睿智的氣質很吸引人。

　　喬楚一手舉著菜單，一手托著下巴，問道︰「你認識她？」黎曼這樣的美人，不管到了哪裡都是男人關注的焦點，她早就習慣了，只是今天心裡却還是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喬楚臉色雖然未變，眼的異樣卻已經足夠明顯。宋沐允嘴角輕揚，淡淡地說道︰「是我學弟。」接過喬楚手的菜單還給侍者，宋沐允禮貌地說道，「和她一樣，謝謝。」

　　喬楚有一瞬間的呆滯，後來才反應過來，原來他看的不是黎曼，而是她對面的男人。

　　喬楚再次回頭，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黎曼笑得很開心，喬楚問道︰「他也在大學教書？」

　　「不是，他是檢察官，很多棘手的案子都是他在跟，在那個圈子裡很有名。」

　　喬楚了然地點點頭，忽然，她傾身向前，好奇地問道︰「那你爲什麽不做律師、檢察官或者法官呢？」

　　宋沐允輕輕扶了一下眼鏡，笑道︰「爲什麽要做？」

　　喬楚聳聳肩，直言不諱地細數道︰「都是法律工作者，檢察官有名，律師有利，法官有權。」她說的都是實話，並不介意別人說她世俗。

　　宋沐允聽完，開心地笑了起來，一邊點頭，一邊笑道︰「有道理。」她還真是句句話都一語的。

　　又是那樣輕鬆愜意的笑容，喬楚泄氣，忍不住低喃道︰「那你爲什麽不做呢？」

　　看著她懊惱的樣子，宋沐允失笑，輕推滑落的黑框眼鏡，宋沐允溫和的聲音裡透著無所謂︰「你說的法官、檢察官、律師都很不錯，我也幷不抗拒名、利、權，只是現在我更想做老師，僅此而已。」

　　喬楚打了一個響指，說道︰「就是隨性而至，想幹嗎幹嗎，對吧？」還好他沒說什麽他不屑於名利權勢之類的話，不然她會失望透頂。

　　想幹嗎幹嗎？他知道她張狂，只是沒想到這麽張狂而已。宋沐允舉起桌上的清水杯，笑道︰「給那句隨性，我們可以幹一杯。」

　　喬楚爽快地拿起桌上的清水，玻璃杯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個人覺得做什麽工作都無所謂，只要是自己覺得有價值的就好。就像現在，她居然用清水和別人碰杯，這是她以前絕對不會做的事，現在却覺得蠻有趣。其實喝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喝。而且，她現在對另一件事更感興趣，眼神示意黎曼的方向，喬楚問道︰「他叫什麽名字？」

　　「方晉。」

　　一個檢察官爲什麽會和律師坐在一起，而且喬楚記得黎曼最近接了一個刑事案，莫不是對手就是這位方檢察官？嘖嘖，黎曼笑得也太風情萬種了吧。她在勾引誰嗎？沒看到坐在附近的男人口水都要滴滿杯子了嗎！有情況！

　　喬楚狐狸一般的笑容讓宋沐允隱隱有一種好戲要發生的預感，輕笑道︰「你的表情看上去不懷好意。」

　　「有嗎？」喬楚摸摸自己的臉，大方地笑道，「我有沒有說過，你越來越瞭解我了。」

　　宋沐允故作失望地說道︰「沒有。」據他的觀察，她不僅率性，怪心思還不少。

　　就在宋沐允以爲喬楚要玩什麽的時候，喬楚却專心致志地品嘗著美食，席間和宋沐允胡亂瞎聊，再也不提方晋。

　　直到看到黎曼和方晉起身離開，喬楚趕緊拉起宋沐允，跟在他們後面，看她臉上興致高昂的表情，宋沐允已經猜到是他那位學弟引起了喬楚强烈的好奇心。微笑著任由她牽著往前走，宋沐允一向喜歡看好戲。

　　喬楚跟上黎曼他們，忽然大聲叫道︰「曼。」

　　「喬？」黎曼回頭，也是一臉驚訝，顯然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

　　喬楚滿臉笑意地看著她，笑容美得讓人炫目，黎曼却起了一身鶏皮疙瘩。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她再清楚不過喬楚這種笑容背後的意思，還沒等她把喬楚拉走，喬楚就已眼光一轉，仿佛才看見黎曼身邊的男人一般，熱情地問道︰「你好，是方檢察官吧，曼常提起你。」

　　方晋一楞，轉頭別有深意地看了黎曼一眼，黎曼心裡早把喬楚咒駡了一千遍，臉上也只能尷尬地笑道︰「呵呵，她開玩笑的。」

　　方晉很有禮貌地與喬楚打招呼︰「你好。」

　　喬楚輕輕點頭算是回應，她現在感興趣的是黎曼的反應，她居然解釋了，可見她很在意這個男人，不然這樣的玩笑，她只會不發一言。嗯，看來這個男人有戲。

　　宋沐允微笑著站在一旁，他總算看明白喬楚在玩什麽花樣了，原來她要作弄的對象，是她的好朋友。宋沐允本來打算作壁上觀，方晋却認出了他，欣喜地說道︰「宋學長，好久不見了，近來好嗎？」

　　「挺好的。」

　　方晋和宋沐允熱絡地聊了起來，黎曼把喬楚拽到了一邊，低聲說道︰「你胡說什麽？我什麼時候提起過他？」

　　輕搖食指，喬楚嘖嘖稱道︰「問題就出在你都沒有提到過他。」看黎曼和方晋聊得熱火朝天的樣子，兩人應該是認識很久了，而且剛才她提到黎曼經常提起他時，那個方晋的眼睛裡除了驚訝還有淡淡的驚喜，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

　　黎曼受不了地翻了一個白眼，叫道︰「我們只是工作關係，出來吃個飯不需要和你們報備吧？」

　　將手搭在黎曼的肩膀上，喬楚似笑非笑地說道︰「工作關係是不需要，不過，我記得律師是不應該在非工作場合會見對方檢察官的吧？而且，你沒發現自己的臉頰很酸嗎？」

　　黎曼原本還算冷靜，誰知喬楚這女人居然不知死活地捏她的臉，拍掉喬楚的手，黎曼徹底抓狂道︰「找死啊你！」

　　「大律師惱羞成怒嘍！」笑鬧著躲避黎曼伸過來的手，手機輕快的鈴聲傳來，喬楚往後退了幾步，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指住黎曼，笑道︰「你別想轉移話題，我先接電話，然後再審你。」

　　黎曼白了她一眼，這女人的八卦氣質這麽多年來一點也沒變，把頭別過一邊，懶得理她。

　　確定黎曼不會半路逃跑後，喬楚接起電話，任昊低沉悅耳的聲音自另一頭傳來︰「封藍影的事有進展了。」

　　「太好了。」喬楚笑道，「怎麽回事？」

　　「那些人攻擊的對象不是她，而是你的另一個朋友。也就是說，封藍影只是受殃及，有危險的是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