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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夫人的榮寵之路》第82章
第82章

  衛啟濯入得大廳時,衛啟渢正坐著喝茶。

  他瞧見堂弟進來,微微笑道:「四弟在跟八姑娘說什麽呢?讓我好等。」

  衛啟濯不答他,只是一笑道:「方才剛見面不久,不知二哥又有何指教?」

  衛啟渢上前低聲道:「四弟難道不想與我合計合計如何幫東宮脫罪麽?」

  衛啓濯笑了兩聲,道:「弟愚鈍,一時未得良方,二哥若有計較,大可入宮面聖。」跟著話鋒一轉, 「我正跟啾啾計議秋游的事,二哥若無他事,我這便拜別了。」言罷,也不待衛啟渢答話,略略一禮,拂袖而去。

  衛啓渢盯著衛啓濯的背影,目光漸沉。

  說起來,他前世還真是跟這個堂弟有仇的。後來又加上蕭槿的事,他便越發想要壓制衛啓濯,但奈何天不從人願,衛啟濯的官位越來越高,他卻諸事不順,又兼不知如何處置他跟蕭槿的相處,越發沉陷於迷惘苦痛之中。

  衛啓渢垂眸細思,將衛啓濯這一世與蕭槿的接觸梳理了一下,怎麽想怎麽覺得蹊蹺。衛啓濯當年游學回來沒多久,便直接去了聊城,等他跟著趕去聊城,衛啓濯已經在試圖接近蕭槿了。

  衛啓濯在男女□□上比他還寡淡,前世更是始終獨身一個,這樣一個人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對一個相處不多的小姑娘起心思,是很不可思議的。他一度懷疑衛啟濯也有往生記憶,但這些年觀察下來,他發現他多慮了。

  衛啓渢凝思一回,仍是不得頭緒,心下冷笑。

  狗改不了吃-屎,興許是因爲衛啓濯前世未遂的齷齪念頭太過强烈,今生也就還殘存著這種邪祟心思。

  衛啟渢又思及蕭槿決絕的態度,輕嘆一息。如果可以,他真想天天跪在侯府門口給蕭槿賠罪,不論怎樣,讓她消消氣也好,可眼下真是難辦。

  衛啓濯走出一段路後,往後頭瞥了一眼。

  衛啓渢不過是見不得他跟蕭槿走得太近,過來攪局而已。

  但這又如何呢,蕭槿注定是他的。

  華蓋殿走水後,不少臣子都上奏爲太子說情,朱潾甚至親自入宮跑到皇帝跟前幫兄長討情,再三表示他皇兄絕不會幹出這等事。

  永興帝思想之下也覺得應當是冤枉了太子,但他素日信任的那幾個真人却持不同意見,他們認爲此事興許還真是太子乾的,太子沒準兒就是料定了衆人認爲此事荒謬,這才放手去做的。不過道士們一致爲太子求情,認爲太子至多是愚孝,不算什麽大罪,畢竟初衷是好的。

  永興帝原本已經打算解除了太子的禁足令,但經這些道士一求情,他反而氣惱又生,覺著糟心,便將解禁之事擱置下來。

  衛啓濯旁觀至此,已經完全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太子原本是預備等待皇帝身體大好後再施行他那日提出的計策的,但沒想到等來了益王的這麽一手,於是將計就計,打算來個反擊,順道將皇帝身邊那群道士也給一鍋端了。

  但他並不打算摻和此事。衛啓渢在此事中大約起著穿針引綫的作用,既然他們很可能計劃好了,他就不參與了。錦上添花非但不稀罕,還會給他召來麻煩,不值當。

  事發三日後,永興帝打文華殿聽日講回來,收到了太子托內侍送來的一個錦盒。他當時倦怠,無心查看,擱到了一旁。晚間就寢時,聽劉敬無意間提起此事,隨口命人取來。

  錦盒打開,裡面躺著一塊玉佩,他想了許久,才想起這是太子五歲生辰那年,他贈予太子的,當時儲位尚自虛懸,太子還只是個不起眼的小皇子。不曾想一二十年過去,這個長子竟還好好存著這物件。

  永興帝又思及太子幼年失恃,越看越是動容,當下命人將太子跟相干人等召來,又仔細對證一番,越發覺得太子是被構陷的,立等解了禁。只是那個一開始指認太子的內侍不肯翻供,落後又自盡了,死無對證,沒有扒出幕後之人,不過倒更坐實了太子確係冤枉。

  太子很是寬宏大量地沒跟那幾個道士計較,皇帝心裡却隱隱開始將這幫素日的精神導師與鶏賊小人聯繫在一起。

  又半月,皇帝聽聞這幫道長手裡有天書,當即予以索要,道士們拿不出,皇帝已經對這些人起了疑心,不再客氣,遂差人往其家中搜查。然而最後沒搜出天書,倒是搜出了成箱的金銀跟納賄的賬簿,皇帝至此始徹底醒悟,原來這幫人一直利用他的信任,大肆斂財,還受人指使,意圖離間他跟太子。

  欺君之罪不能忍,皇帝恚怒之下將這幫人拉出去杖斃,以儆效尤。只是這幫人在死之前也沒供出攛掇他們的人是誰。

  時入九月,金風搖落,桂子飄香。

  東宮眾講官結束今日授課之後,依序告退。

  衛啟渢如今是右春坊右中允兼吏部主事,均秩正六品,官位不高,但勝在前途無量。另外,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東宮講官。

  他那日跟太子提出的要求就是請太子想法子勸說皇帝讓他充任講官。他的學識是完全够格的,只是年紀太輕,資歷差太多,按例不可能躋身東宮講官之列。太子也覺得他做了講官能常常入宮,商談事情方便些,轉頭在御前游說了幾回,皇帝終於應允,還給他加了右春坊右中允的職銜。

  不過眼下有個尷尬處就是,他到吏部赴任之後,發現衛啓濯也來了吏部觀政,於是兩人現在是臨時的同司同僚。

  朱汲將衛啓渢留下,詢問他益王那邊原本打算在華蓋殿縱火之後如何動作,衛啟渢搖頭道不知,隨即又道:「但臣猜測興許是厭勝之類的,譬如栽贓殿下因對陛下的處置不滿,便以巫術詛咒洩憤。這法子雖不周密,但益王留京的時候不多了,怕是會試上一試。」

  朱汲冷笑:「我也這般想,這陣子一直防著他。」巫蠱陷害這一招,歷來屢試不爽。

  他原本打算將計就計反將朱潾一軍,但朱潾尋來的那些人嘴巴倒是牢靠,居然到死都撬不開。倒是衛啓濯那個誘使他父皇去搜天書的法子管用得很,他父親這幾日已經將宮裡的道士趕了個乾淨。

  他父親最忌諱旁人欺騙他,跟他說修道無用之類的話根本沒有效用,反而告訴他那群道長都是在利用他的信任斂財,更能激起他的憤怒,讓他清醒些。衛啟濯算是正中肯綮。

  朱汲暗暗在心裡給衛啓濯記了一功,幷對此人的機謀有了個初步認識。

  隻他思及衛啓渢此番出的力,禁不住道:「等我那三弟往封地去了,你便差不多算是功德圓滿了--不知這回想要什麽賞賜?我盡量為卿遂願。」

  衛啓渢沉默片刻,只道幷無所求。朱汲只好道:「那便暫且記下,回頭補上。」

  衛啟渢眼神幽微。

  他真想跟太子說他想要一個人,但一來太子沒有賜婚的權力,二來,他的功勞分量並不足。

  衛啟濯跟蕭槿的婚期迫近,他一想起這事就心煩意亂。不過,他還有一件要緊事要做。

  蕭槿這幾日都在努力回想前世從九月到臘月都發生過什麽大事,但始終一無所獲。

  她前世這段時日也是在待嫁,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不過她既然全無印象,那大約也沒有什麽重大的事件發生,但這一世的軌迹是否會發生變化,那就未可知了。

  不過蕭槿其實覺得,衛啓渢縱然重生了,也乾不過他四弟。衛啓濯的雙商擺在那裡,而且,這傢夥的機遇特別好,她前世幾乎是眼瞧著他一路從一個官場萌新躥升爲正國級老幹部,那晋升的速度堪比火箭發射,好似開了挂。

  衛啓濯讓蕭槿幫他選了料子,等新衣裁出來,才與她一道出游。

  蕭槿不知道衛啟濯如今是不是在跟他堂兄比著講究。她幫他選料子時,他不斷問她這塊料子會不會顯不出他的氣度,那塊料子會不會顯得太過沉暗,蕭槿再三表示他即便是扯塊破布披上也是好看的,但他仍舊挑選得一絲不苟。

  最後選定了兩塊料子。其中一塊是天青色雲紋綺羅,裁出的直身上身效果奇好,原本就是自帶詩意的顔色,穿在他身上,直襯得他仿似打詩境畫意裡走出來的仙人。

  另一塊是玉色添花錦馬尾羅。這塊料子裁出的直身穿在他身上,襯得他氣度溫潤寧謐,一派風流灑落士大夫風範--如果他不琢磨著將這衣裳拿去傳家的話。

  只是蕭槿看著他穿一身玉色袍,總覺得莫名眼熟,仔細回想一番,記起來她前世最後那段記憶裡,就有一個身著玉色袍的人,那人似乎是她臨終時的在場者之一。

  但那人應當不是他,他那會兒還是她小叔,又已是聲名煊赫的權臣,一日萬機,而她似乎是死在侯府這邊的,他至多只需撥冗過來吊唁一下,沒必要跑來送她最後一程。

  蕭槿嘆氣,總是回想自己是怎麽死的,這感覺也太詭异了。

  衛啓濯見他穿上那件玉色直身時,蕭槿一直盯著他看,最後便敲定穿著這身跟她出來。

  到了出游這日,衛啓濯騎馬,蕭槿坐在馬車裡慢行,兩人一路說笑著往北郊去。蕭岑又被衛啓濯拎了來,但衛啓濯要跟他姐姐「借一步說話」,他閒極無聊,只能窩在另一輛馬車裡打盹兒。

  北郊廟宇苑囿雲集,風光甚好,不過不如西郊山多林密,因而蕭槿以前不常來這邊。她聽衛啟濯說大隆福寺那邊香火鼎盛,殿宇廟堂也恢弘典雅,決定過去上柱香,順便看景。

  兩人領著蕭岑在寺內拜了一圈佛,落後往回折返時,蕭岑拽著衛啓濯的手臂搖了搖:「準姐夫,方才進香時,我看到你嘴角翹了翹,你當時是不是在跟菩薩祈禱,讓你財源滾滾?」

  衛啓濯二話不說,伸手就拍了他腦袋一下:「我像是缺錢的人麼?」

  蕭岑糾結道:「我也不曉得……我總覺得你跟莊表哥有點像,明明手裡攥著大把銀錢,但總摳摳索索的……」

  蕭槿心道,其實有時候越有錢越摳,只不過衛莊是個極端典型而已。

  衛啟濯奇道:「我很摳麼?」

  蕭岑嘴角抽了抽,一時竟無言以對。

  不過想想他送給他跟姐姐的生辰禮,他又覺得他準姐夫似乎還是很大方的。

  三人出了山門,正預備離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嬌俏的女聲:「等一等。」

  蕭槿回頭一看,發現是那日在午門外遇見的含山公主。

  朱璇鬆開舅母沈氏的手,上前跟衆人說她不過是出來爲父親進香祈福禳灾的,行常禮便可,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她說話間就忍不住看向蕭槿。雖然衛啟濯看起來很不好相與的樣子,但生得天人之姿,她覺得光是看著他這張臉,她心氣兒就順暢,旁的都可以不在意。可他偏偏定親了,於是她現在對蕭槿簡直艷羨到了極點。

  而且,蕭槿也是個天姿絕色的美人,不知道衛啟濯挑未婚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看著臉選的。

  朱璇撇嘴,她該早點認識衛啓濯的。

  衛啓濯見朱璇不住打量她,臉色很有些不好看,方欲作辭,一旁的蕭岑忽然問道:「祈福禳災?陛……令尊近來不是病况轉好了麽?有什麼災禍?」

  姐姐適才悄聲跟他說眼前這個小姑娘是皇帝的麽女,他倒也不驚异,天子脚下隨隨便便掉一片樹葉下來都能砸著個皇親國戚,隻他不明白的是,他父親這幾日跟他們閒談時說,皇帝病勢轉好,近來又太平得很,怎麽就要禳灾了呢?

  「你們還不知道吧,」朱璇左右環顧一番,神秘兮兮地低聲道,「昨天宮裡出事了,那個溫家三姑娘,嗯……就是那個被我父親責罰的世家小姐,她因不堪忍受服勞之苦,懷恨在心,縫了個小人兒詛咒我父親呢,他們說這個似乎叫五谷……唔不對,叫巫蠱……怪道近來這麽些糟心事,原來是她搗的鬼,真是歹毒。」

  蕭槿與衛啟濯互望一眼,皆是驚異。蕭槿轉頭問朱璇:「敢問溫錦現在如何了?」

  「聽母妃說,她連夜被押到宮正司受審啦。我的消息很靈通的,」朱璇略顯得意,看向衛啓濯,「你可有什麼要問的?」她很願意回答衛啓濯的問題的。

  沈氏見朱璇似乎在跟蕭槿等人說什麽密事,怕她說話沒個把門的,忙上前將她拉走。朱璇捂了摀嘴,這才想起她母妃似乎是告訴過她不要出去亂說的。但她總覺得在衛啓濯這麽好看的人面前提起,不算亂說。

  朱璇走後,蕭槿轉眸看向與她幷肩同行的衛啓濯:「聖上此番會如何處置溫錦?」

  衛啓濯思量一回,道:「恐怕不會輕饒。聖上經此一事,心裡大約也是憋著一股氣,如今正好發泄在溫錦身上。」

  華蓋殿走水那件事,表面上看起來是死無對證,但其實皇帝心裡是有數的。畢竟太子若是栽了,得利的就那麽幾個。只是那些皇子離就藩不遠,皇帝不想再生事端,這才沒有深究而已。否則若真是鐵了心查起來,怎樣也能查出些端倪來。

  但不查不代表心裡不氣,兒子們這麽不省心,皇帝近來大約也是鬧心,每日視朝時都沒什麽好臉色。溫錦在這個時候犯到皇帝手裡,還是犯的這種大忌,幾乎可說是凶多吉少了。

  衛啓濯親自將蕭槿姐弟送回府。他見蕭槿送他出府時還時不時地掃一眼他的衣裳,微微一笑:「啾啾看個不住,是不是因為覺著我穿這身衣裳特別好看?」

  蕭槿搖頭,實誠道:「我就是感覺你穿這一身,讓我覺得莫名眼熟。你回頭多穿穿這個顔色,我說不得能想起是在哪裡見過。」

  衛啓濯面上的笑倏地一收,到了門口,上馬就走。

  蕭槿望著他的背影,揉了揉臉。

  她方才的話,好像傷害了他那很可能幷不純潔的心靈,也不曉得回頭是不是還要親親抱抱揉揉吹吹才能好。

  她復又想起衛啓渢之前的種種作爲,忍不住揣度溫錦這回的巫蠱之禍是衛啓渢搞出來的。

  若果真如此,那衛啓渢跟溫錦真是仇深似海了,這是要往死裡整她。可問題是,他們倆就算是前世鬧翻了,爲什麽沒有好聚好散,衛啓渢怎麽就這麼恨溫錦?

  她再度看向衛啓濯那幾乎隱沒在人群裡的身影,腦中靈光乍現,神色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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