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傅氏嘆息道:「四哥兒那事……罷了,回屋再說。」
傅氏與衛啓渢一道入了花廳坐下後,揮退一衆家下人,喝了口玫瑰鹵茶,才緩緩道:「哥兒出去的這些時日,你大伯父神神道道的,不曉得在籌謀什麽,前些日子竟然讓你四弟離京游學去了,這眼看著就要秋闈了,不好好溫書,亂跑個什麼勁,也不知他們父子怎麼想的。」
衛啟渢蹙眉道:「四弟去哪兒了?」
「誰知道他去哪兒了,」傅氏輕嗤一聲,「你大伯父一直不讓衛啓濯去考秋闈,我原以爲今年該讓他下場了,誰想到眼看著日子要到了,竟然離京了。」
「大伯父遲遲不讓四弟下場,說不得是想讓他多磨練磨練,等火候到了,一舉拿下□□。左右四弟如今年紀尚小,也不急。等中了□□,他就揚名天下了。」
傅氏不以為意道:「他衛啟濯要是有那本事,早就拿了順天 解元了,還拖著作甚。我看他就是怕考不上落了臉面,這才一直不去赴考的。」
「母親,不要小覷四弟,」衛啓渢面色微沉,「我總覺四弟不尋常。」
傅氏笑道:「你那麽把他當回事?你有那工夫,不如去留心一下你大哥。」
「論心機手段,我看四弟比大哥強上百倍不止。」
「那你倒說說他為何要藏鋒?」
衛啓渢呷了口清茶,思量著道:「興許是爲了規避麻煩。」
傅氏輕笑道:「要真如你所說倒也好,我們就看著他們大房兄弟相爭,都栽了才好。」說著話又看向兒子,「別淨說大房那起子人,咱們來說道說道你的親事吧。」
「母親看好人家了?」
「這種事自然是要精挑細選的,」傅氏輕嘆道,「我琢磨著等你明年中了狀元,就仔細挑著給你定一門。」
傅氏端詳著衛啓渢,笑道:「我兒這般家世樣貌,放眼京師,打著燈籠也找不出幾個,滿京的貴女都隨你挑。你放心,母親一定給你選個好的。」
傅氏見衛啟渢有些心不在焉,眉毛一挑:「你莫不是看上了哪個小戶女吧?我可告訴你,你的媳婦可是咱們二房的長媳,門第品貌樣樣都要出挑!讓那些上得不檯面的進我家門,想都別想!」
衛啟渢斂眸,須臾,道:「兒子知道,母親莫要多想。只是兒子還不想太早成婚,這事等回頭慢慢計議吧。」
從傅氏那裡出來,衛啓渢轉身就找了他大伯父衛承勉,寒暄一番後,便一臉關切地問起了衛啓濯的去向。
衛承勉打量侄兒幾眼,笑道:「四哥兒說不是多大的事兒,走前交代不讓我透出去,說時候到了就回了。」
衛啟渢眸光暗轉,又道:「可目下秋闈將至,四弟今年可預備赴考?」
「約莫是不下場了。」
衛啓渢待要再問,衛承勉笑稱還有事情要處置,讓他先回。
衛啓渢也瞧出了衛承勉的古怪,但衛承勉不肯說,他也不好揪著不放。
等送走了衛啓渢,衛承勉的面色便陰沉下來。
衛啟渢根本沒安好心。
他攤上的這都叫什麽事兒,好好的兒子突然變成那樣,治也治不了,說也說不得,唯恐事情兜不住之後,他不能再像這般留著兒子,也唯恐流出什麽謠言。他一個不信鬼神的人都跑去偷偷找和尚道士給瞧了,但仍舊無濟於事。
衛承勉頹然地坐到圈椅裡。即使事情兩月以來都毫無進展,他也不想放棄這個兒子,總覺得他有朝一日還能甦醒過來。但這種狀況也不知要延續到何時。
他每日心中愴然壓抑,却都不能表露出來。
衛承勉長嘆一聲,他馬上就要到湖廣辦差了,聽聞那邊有一種招魂的巫術,說不得他還能順道去探訪一下。
三日後,衛莊抵京。
他入京後便直奔他父親常去的茶樓--這個時辰,他父親通常在那裡喝茶。但他趕去後一直等到暝色四合也沒瞧見他父親的人影。
翌日,他又趕往榮國公府。
他擔心遇見衛啓渢會節外生枝,因而沒有親自出面,只是命車夫將馬車停在胡同外面,把早已備好的一封信交給車夫,讓車夫遞給門童,囑咐門童親送與衛承勉。
門童聽聞是來找國公爺的,連連搖頭道:「國公爺昨日出門辦差去了,不知何時能回。」
衛莊聽車夫轉達後便是一楞,讓車夫詢問衛承勉的具體去處以及四少爺如今何在。少頃,車夫回話道:「門童只知國公爺是領了皇命出了遠門,幷不知具體何往。」
衛莊心道怪不得昨日沒瞧見父親,又問道:「那四少爺呢?」
「四少爺離京游學去了。」
衛莊聞言一頓,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又道:「離京多久?」
車夫想了想,道:「說是離京兩月有餘。」
四少爺游學去了,還是兩月前走的。
衛莊笑了一笑。
這就對上了。
他原本還擔心自己的身體會被人占用,但父親既然放出這般說辭,那麽說明這種狀况幷未出現,父親爲瞭解釋他的突然消失,才會這樣做。
他思量一回,跟車夫說先往落脚的客棧去。
他要先去打聽一下父親的去向,他得去找父親。見今大約只有他父親知道他的身體在哪裡,亦且,若是一時不能神魂歸位,先將自己的狀况告知父親也是好的。
馬車正要開動,他忽然聽見一個人的說笑聲傳來。
是他大哥衛啟泓。
衛莊面色一冷,命車夫催馬快走。
衛啓泓一出門就瞧見一輛馬車從門前駛過,轉頭問門童那是誰家車駕,聽說是一個來給國公爺送信的,不由多看了一眼。
衛啓泓面上笑容漸收。父親剛離京,誰會來找?
陸凝母女到的這日,蕭槿跟季氏一道去迎接。
往常年節時,陸凝也會跟著她母親杜氏來蕭家這邊走動,但幷未長住過,因而蕭槿與這位表姐打交道幷不多。
陸凝生得柔美,舉止嫻雅,又聰明靈慧,季氏也十分喜歡這個表侄女,讓蕭槿好好招待人家。
蕭槿帶著陸凝在蕭家後院轉了一圈,陸凝笑說路上勞頓,想去小憩,蕭槿便將她領去了她的院子休息。
蕭槿出來時,迎頭就瞧見蕭岑急匆匆跑來。
「姐,」蕭岑凑近小聲道,「我方才偷聽了娘跟那杜夫人的談話,陸家人這回來,好像是想跟咱家做親啊!你說娘會不會把親事給你定下啊?那位陸表哥太不靠譜了,你可不能嫁他。」
蕭槿一愣,白他一眼:「你胡說什麽呢,依我看,沒準兒人家是衝著你來的。」
蕭岑瞪大眼:「我?!不是吧,陸表姐比我大三歲呢。」
「女大三抱金磚你沒聽過?」
蕭岑往後一縮:「我不要……不要金磚……」
蕭槿撲哧一笑,故意逗他:「這可由不得你,說不得娘就把你賣了。」
「沒準兒娘賣的是你,」蕭岑笑嘻嘻道,「不過我可不要陸表哥那樣的姐夫,我的姐夫起碼也要像那衛家二少爺那樣的……」他說著話見姐姐沉下臉,想起姐姐好像不待見那位,驚覺走口,趕忙收住。
蕭槿確實覺得,即便真是要做親,杜氏這回可能也是衝著蕭岑來的,不然不會特意把女兒帶來。陸遲應當只是跟著過來考察書院的。只是陸家怎麽忽然想起要跟蕭家做親的?
季氏收拾出了一處院落,陸凝母女便就此住了下來。蕭槿也不知季氏究竟是怎麽跟陸凝母女回話的,她也不好直接去問季氏,一時倒有些忐忑,畢竟對於陸凝母女的來意,她也是猜測。
因而,她有一日玩笑似地探問季氏,杜氏這回過來是不是想跟他們家做兒女親家,結果被季氏敲了腦門,嗔她說她一個小姑娘問這種話作甚。
不過蕭槿雖則忐忑,但也不太擔心。季氏若真是要定下兒女親家,也會來問過他們姐弟倆的意見。
如今衛莊不在,蕭槿不必每日去西跨院報到,倒是有些不習慣。而且從前她做功課時有不懂的當場就可以請教衛莊,但如今卻要再跑去問蕭崇。
還真是不適應。
蕭槿每日做功課女紅之外,便是與蕭榆一道跟陸凝閒聊天,漸漸也和陸凝這個表姐熟稔起來。
日月荏苒,兩月光陰拈指即過。
中秋前夕,一個丫頭忽然急匆匆來傳報蕭槿說,表少爺回了,讓她去接。
蕭岑在一旁摀嘴笑道:「姐你看,我怎麽說的來著,莊表哥盯上你了。」
蕭槿覺得衛莊現在越發迷信了。不過她本就答應了要去接他的,當下也沒說什麽,扭頭就出了門。
陸遲一直都想見一見衛莊,原本正在杜氏屋裡跟陸凝說話,聽聞衛莊回了,欣喜不已,也趕去迎接。
半道上,蕭槿與陸遲碰見,便結伴往大門處走。
衛莊這兩月幾乎一直在奔忙,又是一路星夜兼程地趕回來的,目下疲倦不堪,有些頭暈,硬撑著在門口站了半晌,遲遲沒瞧見蕭槿過來,便往裡走了幾步。
他剛繞過照壁,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表哥跑那麽快作甚……」
衛莊即刻辨認出是蕭槿的聲音,心中一動,正要笑著接話,一抬頭却發現,蕭槿不是在跟他說話。
蕭槿與陸遲將至近前時,笑著跟衛莊打招呼,卻見衛莊神色有些怪異。她剛要問他怎麽了,就見他身子搖晃了一下,竟是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