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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夫人的榮寵之路》第40章
第40章

  蕭槿與衛啟濯一道入正堂時,蕭安趕忙迎上來。

  蕭槿見狀感喟,父親離家日久,想來甚是惦念家小,正預備上前攙扶父親,結果手還沒伸出來,就見父親徑直步至衛啟濯跟前,一把拉住他,連聲請他裡頭坐。

  蕭槿待了待,怔怔地看向父親。怎麽感覺這倆人出去一趟,回來就親如父子了?

  蕭安給衛啓濯看了座,才回頭招呼蕭槿進來。

  「我本預備拾掇一番親往致謝的,不想賢侄竟先來了。」蕭安一面同衛啓濯叙話,一面吩咐僕婦去預備些細巧茶果來。

  蕭槿坐下沒多久,蕭岑也趕了過來。姐弟倆隔桌而坐,眼瞧著對面的蕭安盛情款待衛啓濯,互望了一眼。

  蕭岑湊過來,低聲道:「姐,我怎麼覺著爹有點不對勁啊。」

  蕭槿輕嘆一息,小聲道:「爹好像是想認他當乾兒子一樣。」

  蕭岑虛聲道:「不不,也可能是想讓他當女婿啊。」

  蕭槿剜了弟弟一眼:「你說話能不能注意點。」

  蕭岑嘻嘻笑道:「反正他們聽不見。」又將聲音放得更低,「要真是想讓他當女婿,姐你應該高興啊。我看四公子挺好的,容貌好性子好家世好,又劃的一手好十字,想嫁他的姑娘恐怕排起來能繞他家十圈呢。」

  蕭槿不得不承認她弟弟終於說對了一回。衛啓濯樣樣出色,堪稱京師第一黃金單身漢,衛承勉爲了讓他答應娶媳婦,也是操碎了心。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尤其後來喪父之後,衛啓濯性子越發孤僻,少言寡語,雖奪情未守制,但素日仍舊爲父守孝。不過這也沒耽誤他將他的對手一個一個打趴下。

  蕭槿覺得他的內心一定十分堅韌,不餒於傷痛,遇强則愈强,罹創則愈剛,這才是真正的强者。

  蕭槿思及往事,望著對面與蕭安含笑叙話的衛啓濯,心中油然升騰起一種敬佩之情。這是她近年來第二次産生這種肅然起敬的感覺,第一次是看到衛莊那身預備傳家的衣服的時候。

  蕭安仔細詢問了衛啓濯的傷勢,聽聞已然大好,這才放心,旋即回身招呼蕭槿姐弟倆上前向衛啓濯申謝。

  姐弟兩個依言拜謝。

  蕭安連聲誇贊衛啓濯如何機敏如何有手段,末了由衷嗟嘆道:「此番真是多虧了衛公子援手,連平叛的……」

  他話說一半,衛啟濯忽然笑著打斷道:「世叔一路勞頓,不若先去歇息。」

  蕭安一楞回神,旋笑道:「那賢侄且稍候,我先去收拾收拾。」

  衛啓濯想起蕭槿尚未用飯,他若留在此,蕭槿也得陪著,當下起身作辭,表示改日再叙。

  蕭岑跟著姐姐一道出來後,不斷跟蕭槿分析衛啓濯當他姐夫的好處,被蕭槿拍了好幾次腦袋。

  「姐,我是說真的啊,不過他當我姐夫有一點不好,」蕭岑皺了皺臉,「他太高了,我覺得我將來的個頭大約比不過他,我擔心我打不過他。」

  蕭槿橫他一眼:「怎麼張口就是打架,能不能想點好的?」

  「我怕他欺負你,我得隨時準備爲你出氣。」

  蕭槿步子一頓。

  蕭岑猶自琢磨著:「不過我可以去練拳,說不得就能四兩撥千斤……隻我看他也是斯斯文文的,可能不會打架,不過那一手刀功怎麽那麽好……」

  蕭岑正自嘀咕,忽聞衛啟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表弟在跟表妹說什麽?」

  蕭岑回頭道:「在說姐……」他後面那個「夫」字尚未出口,便被蕭槿一把摀住了嘴。

  蕭岑也覺走口,朝著衛啟濯嘿嘿一笑。

  衛啓濯詫异地看了姐弟倆一眼,隨即笑問二人能否到他那邊用飯,今日小厨房做菜太多,他一人吃不完。

  蕭岑欣然應下,蕭槿迎著衛啓濯含笑的目光,踟蹰一下,也點了點頭。

  飯桌上,衛啓濯詢問起蕭岑而今的課業狀况,蕭岑一頭吃一頭答,待一語終了,衛啓濯微微蹙眉道:「這回院試有把握麽?」

  蕭岑喝了口湯,道:「方先生說,過是能過,只是名次可能不靠前。」

  「我給你補補吧,」衛啟濯停箸,「不敢保證拿案首,但入甲等應當不成問題。」

  蕭岑瞠目:「可是離院試只有半個月了啊!」

  衛啟濯奇道:「半月又如何?來得及。」

  蕭岑一臉懷疑地打量衛啟濯。他從前只聽說過國公府二公子如何才當曹鬥,但却沒有聽過四公子讀書上頭如何厲害。

  蕭槿有些擔心衛啓濯見蕭岑懷疑他的能力而不悅,在桌下拽了蕭岑一把。

  衛啟濯從前不過是在藏鋒,真的論起讀書,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蕭岑覺得姐姐是在示意不要打擊這位權門公子,悶頭糾結了一下,點頭道謝。

  衛啟濯一笑。

  蕭安用罷晚膳後,便攜禮前往拜訪衛啟濯。

  兩廂揖讓敘禮訖,各自落座。

  蕭安屏退左右,又道了幾句稱謝的話,末了終於忍不住道:「賢侄爲何要那般幫我?我縱然將來因此得利,也於心難安。」

  衛啓濯啜了口茶,道:「小侄已說了,綿薄之力而已,蕭大人不必忐忑。」

  蕭安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好。

  他此番去往恩縣的路上,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確實做了多年地方官,經驗甚富,但到底是文官,至多不過治理過匪患,於兵事上所知不多。

  他前脚剛到,衛啓濯後脚就來了。衛啓濯查看了恩縣方圓百里的輿圖,幷詳詢了此次民變的緣由,提出先行懷柔,再行離間,最後鎮壓,幷製定了具體的行軍路綫。衛啓濯將自己的想法細細與蕭安說了一番,蕭安覺得可行,等皇帝欽點的總兵孟元慶趕來,衛啓濯前往獻策。

  孟元慶與衛承勉是昆弟故舊,衛啓濯雖是小輩,又未入仕,但孟元慶常聽衛承勉誇贊麽兒如何出色,因而倒是仔細考量了衛啓濯的提議。

  流民說到底都是些生計無著的百姓,孟元慶也覺得不應當一過來就開仗,最後採納了衛啓濯的法子,恩縣戰局因此漸穩。

  孟元慶以爲要在此鏖戰到明年,結果才兩個月不到便掌控了局面,大喜過望之下,拍著衛啓濯的肩連贊後生可畏,幷表示要在奏章裡好好爲他表一表功。

  然而衛啓濯對於給自己表功幷不怎麽感興趣。

  衛啓濯請孟元慶著重提一提蕭安是如何殫精竭慮爲平叛出力、爲百姓著想的。

  孟元慶倍感詫异,問及原因,衛啓濯大義凜然地表示他會幫蕭安說話是因爲這些時日在蕭家借住,被蕭安夙興夜寐、愛民如子的蘭桂之節深深打動,覺得這樣盡責的鯁忠之臣堪爲國朝楷模,不應當因爲一次失察就否其昔日功勞,何况蕭大人此番不擔主責,又確乎在盡心竭力地挽回。

  蕭安當時看著一臉認真誇贊他的衛啓濯,目瞪口呆,面紅耳赤。

  孟元慶眼見著戰事平穩,心緒本就大好,衛啓濯又幫了他大忙,因而怎麽聽怎麽覺著他這話有道理,亦且又覺是衛家要保蕭家,於是順水推舟,當即應下。

  蕭安卻心中難安。他也是在官場中摸爬了幾十年的人,豈會不知衛啓濯這個要求對他有多要緊。

  平叛得勝之後便是封賞,但復命的奏章裡不可能提到每個人,縱然提到,措辭與篇幅的區別也會影響皇帝的判斷。

  他一個知府的分量還是太輕,與孟元慶又無甚交情,縱然他是世家出身,孟元慶在情况未明時,也不會特特爲他表功,然而衛啓濯出面的話,個中意味就不同了。

  何况,若非衛啓濯出策平息事態,什麽都是白搭。

  因而蕭安深覺此番欠了衛啓濯一個難以償還的人情。

  衛啟濯見蕭安仍舊蹙蹙靡騁,笑道:「小侄所言皆屬實,又非讓孟大人欺君,世叔寬心。」

  蕭安沉默半晌,鄭重道:「賢侄恩義,銘記在心,他日若有差遣,必不推辭。」

  衛啟濯微微垂眸。他本是想讓蕭安頂替自己獻策的,但隨後想想,如此極易暴露,一朝走漏風聲,便是給蕭家招禍。

  衛啓濯讓蕭安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跟著將話頭轉到了治理流民之患上面。起更時分,蕭安見時辰太晚,起身作辭,衛啓濯恭敬相送,蕭安忙忙讓他回去歇著。

  蕭安一回去,就連聲跟季氏說他從前就沒見過衛啓濯這樣出色的後生,這回又欠了人家一個天大的人情雲雲。季氏嘆道:「人情確實難還,人家甚麽都不缺。」

  蕭安笑道:「那四公子我真是怎麼瞧怎麼歡喜,這要是我兒子,我能少操多少心。」

  季氏遽然想到了什麽,張了張口,却是沒有出言。

  蕭安問她怎麽了,季氏斟酌一番,笑道:「也沒什麽,就是忽然覺著,那位做個東床也是好的。妾身頭先也隻將他當做尋常的世家子弟,經此一事才知他有如此手段。這般後生,前途無量。妾身聽聞他身邊也清淨,沒那些子弟習氣,最是難得。」

  季氏嘆道:「那江家夫人來議親之後,妾身就一直在思量,但終究是覺江家哥兒不够好,隻夫君未歸,妾身便也還未去回絕吳夫人。」

  蕭安低頭沉吟。讓衛啓濯做女婿似乎是個好提議,但萬一人家沒那個心思呢?幷且,他這回雖見識了衛啓濯的手段,但相處時日尚淺,終歸還是不够瞭解他的人品。

  翌日,江瑤生辰,季氏與蕭槿攜禮前往拜祝。

  筵席將闌時,江瑤將蕭槿拉到後花園一處湖中小亭觀景。此時已近臘月,又落過幾場雪,真正是霧凇沆碭,上下一白,別有一番意趣。

  蕭槿抱著袖爐憑欄而望時,忽聽身後傳來一陣踉蹌不穩的腳步聲。她迴轉頭一看,發現是江辰。

  江辰面色泛紅,顯然是喝了酒,入了亭子之後,便有酒氣彌散開。

  蕭槿見江辰立定不動,詢問他有何事。

  江瑤瞧著兄長半晌沒動靜,急得上前扯了扯他衣袖,咬牙低聲道:「說話啊!」

  江辰按了按昏沉沉的頭,醞釀一番,前行兩步,望向蕭槿道:「啾啾,我……我……」

  江瑤抓心撓肝的,深吸一口氣,對蕭槿笑道:「我哥哥有話跟啾啾說。」回頭就使勁瞪了兄長一眼,「過了這村兒可沒這店兒了!你那酒都喝哪裡去了?!」

  江辰低頭片刻,攥了攥拳,忽而抬頭道:「我屬意於你,你……你嫁我可好?」

  蕭槿忽聞此言,一時怔住。

  「咱們做鄰居也許多年了,」江辰努力組織來之前想好的詞句,只是來前酒喝多了,舌頭有些打結,「我覺著你是個明麗可愛的姑娘,我想將你娶回來好生寵著,你若嫁我,我必全心待你……」

  江瑤見兄長終於磕磕絆絆說了出來,鬆了口氣。她是真想讓蕭槿給她哥當媳婦,雖則希望不大,但總還是想讓兄長試試的。

  江瑤正觀察著蕭槿的神色,餘光裡瞥見有兩個人往這邊走來。

  衛啓濯一面往前走一面認真跟明路交代:「我再說一遍,我屋裡的燈油用完之前不要續,我近來夜間都不看書,燈草一根就够,記住了沒?」

  明路聽得一懵一懵的,但還是連連點頭道:「小的明白……」

  衛啟濯滿意點頭,又道:「還有,我桌上那些用過的桑皮紙……」他說話間一眼瞧見裹了銀紅披風的蕭槿,嘴角的笑意尚未散開,跟著就瞧見身子不穩、滿面酡紅的江辰。

  衛啓濯倏地容色一沉,扔下明路,扭頭就徑直奔了過去。

  明路呆愣楞地看著自家少爺的背影,少爺還沒說用過的桑皮紙要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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