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歸途 下
而不得其門而入的朝臣們即便如此仍不願散去,有人甚至敢冒風險不惜以下犯上的罵道︰「皇上!您這是病糊塗了嗎!!怎可無緣無故棄邊境十城!您置那些爲我朝出生入死的將士於何地,置那些曾經血灑沙場的英靈們於何地啊皇上!!」
這話封玄振聽著也難免動容,自己也曾在那片土地上征戰,看著當初一同從帝都開赴邊境的將士們有去無回,一將功成萬骨枯,如今怕是在皇兄眼裡也難敵皇嫂的一個回眸了吧,今夕何夕,倒真讓封玄振惝然若失。
同樣是這話,自己聽著可以當沒聽見,但若是傳到皇兄耳朵裡,怕是明知忠言逆耳,也得「不得已而爲之」。
「丈三十,罰俸三個月,讓他在家中好好養傷,這些日子不要再上朝了。」眉心擰的死緊,雙手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封玄振閉著雙眼對候在一旁伺候的莫言吩咐道。
算算日子,皇兄怕是這幾日就要到了,若是讓他在朝堂之上公然聽到這些人如此肆無忌憚的駁斥和質疑,恐怕就不只是打三十大板和罰俸這麽簡單了。
封玄奕出宮一事無法聲張,是和封玄振合演的一出掉包計,瞞得過天下人却瞞不過有心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朝亂作一團,後宮也沒閒著,多少日的翹首以盼却依舊等不來皇上的寵愛,想要趁著皇上身體不適而好好表現一番的各宮嬪妃們却一個個被莫言擋了回來,不得其門而入,不安和躁動彌漫著整個後宮,皇上身體不適,皇后又「閉門不出」,在後宮之中,便是他四君之一的韓瑞風一手遮天。
如今妃位空懸,女妃不過沈淑媛沈妃一人,而與其齊平的四君也只有他韓瑞風一人,沈淑媛在妃位多年,又無所出,早已不復當年在府中的輝煌,而韓瑞風却不同,新起之秀,一路殊榮不斷偏寵不絕,在宮中能亦如此速度上位的,除了當今的玉皇后,便只有他韓瑞風一人,在此六宮無主之時,大家也自然是心照不宣的知道該何去何從。
只可惜只要做不到那個最高的位置,便總是免不了閒言碎語,即便身份地位此刻不如你,你却管不住人家的嘴和不屑的態度,一如他柳音,永遠是那麽冷冷的,仿佛對誰都不屑一顧,冷不丁就刺你一句讓你受用非常。
「前朝怎麽樣了?」如今身份地位皆高人一等的韓瑞風從永和宮挪了出來,住進了曾經孟姝妃所居的珞綃宮,成爲了一宮之主,百無聊賴的擺弄著花房新培育出來的碧海堂。
「回主子的話,大臣們吵個不停,下了朝還鬧到了御書房,可却被太醫攔著無法得見天顔,張大人更是口無遮攔的說了幾句皇上糊塗的話,皇上氣急了,就打了張大人三十大板,罰了三個月的俸祿,讓張大人回家閉門思過。」
「皇上?」韓瑞風似笑非笑的一聲輕嗤,聽的侍童那叫一個莫名其妙,「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願意給誰就給誰,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豈容他們在這嘮嘮叨叨?不過張大人也算是盡心盡力,一會兒派人把本宮這兒的秘制金創藥拿過去,讓張大人好好養傷。」
「是。」侍童猶豫了一下,還是應了聲,按照韓瑞風的吩咐做了,可却滿肚子的疑惑,皇上親自下旨處罰的人,主子却反其道而行之的安撫,無异於是跟皇上對著幹。
深不見底的雙眼透過搖曳的花枝,一片冰冷︰既然你可以爲了他如此不顧一切,那就別怪我爲了安身立命而不得不謀求退路了。
「青竹在宮裡還算老實麽?」突然想到那個自己好心好意留在自己身邊却絲毫不知感恩的人,韓瑞風突然興味盎然的問道。
「回主子的話,一切都照主子的吩咐,每日只做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可吃穿用度却是按照各種掌事的分量給的。」說到這兒侍童就更是糊塗了,旁的都不說,即便主子樂意願意在宮中養個閒人,可這人也未免太得寸進尺木屋尊上了,面對主子,除了最起碼的行禮問安之外,仿佛是個啞巴,即便是主子親自詢問,也悶不吭聲,可最奇怪的也是在這兒,無論此人如何膽大妄爲,主子依舊不聞不問甚至放任不管,有人曾說主子是顧念當年尚在榮親王府時的至交之情,可既然是至交,爲何會對主子如此?
韓瑞風身邊的奴才換了一批又一批,這麽久了,能在身邊一直伺候至今的,也只有青竹一人,是在叫人費解。
揮退了屋內的宮人,停下手裡的侍弄,長身立於窗前,名貴的髮簪珠花,華貴的衣衫穿著,褪下曾經的默默無聞,在一縷陽光傾斜撒入之下,竟後知後覺得發現,韓瑞飛不可謂不是一個美人胚子,若是沒有他納蘭軒,W冠群芳的名號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捉摸不定的目光仿佛能將暖陽瞬間凝固,陰森且冰冷,透著凜冽的寒意,却又幷不真實,封玄奕的行踪,雖未聲張,韓瑞風却是意外的知情人之一。
而另一意外的知情人此刻也不請自來,且來者不善︰「看來微臣來的還真不是時候,韓君的心情貌似不佳吶,是否需要微臣為您去太醫院走上一遭,說不定皇上一個憂心,自己的病好了不說,忙不停的就來關心一下韓君,實在是造福天下啊。」
柳音徑自走進屋內,明明身處他宮做客,却仿佛到了自己的地盤,輕車熟路的直接上座,端起桌上的茶水就是一口,還不忘贊一句韓君宮裡的東西果然都是上好的,連這茶水都這麽浸心。
韓瑞風也不以爲忤,看著這才氣喘吁吁匆匆忙忙衝進殿內的宮人,揚手制止他的解釋,倒先開口吩咐道︰「包些今年新上供的龍井送到永和宮去讓柳貴侍嘗嘗鮮。」
「那還真是多謝韓君賞賜了。」嘴裡說著些,面上却不以爲意,整個人仿佛在座椅上生了根,地位有別卻在謝恩時都不起身,一時間將才調入珞綃宮的侍童的尊卑觀顛覆的無以復加。
「柳貴侍前來所為何事?」靠在窗前,沐浴著陽光,懶洋洋的半眯著眼,仿佛十分享受,却又好似不捉痕迹的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