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被禁錮的背叛
不日的一道聖旨曉諭六宮,晋正三品賢杰紆納蘭氏爲正二品君位,即賢君,未值節慶,更無吉兆喜訊,無功而封易落人口實,越級晋封更是有違庭訓,可皇后幷無异議,太后更是在奪位之爭之後不過是個空有其名而無實權住在後宮養尊處優的老太太,本該沸沸揚揚怨聲載道的後宮,却一致的沈默。
所有人都明白封玄奕的這一道聖旨是爲了什麽,納蘭家的公子,管他其中有多少真真假假,只要定北侯認他,只要定北侯作爲後盾,得此殊榮都是尋常,沒有人會公然和三朝元老的定北侯作對,更沒有人願意與近日風頭正盛聖寵不斷的賢君爲敵,明哲保身事不關己的本事對於身處後宮幷且終身困於後宮的男男女女來說,早已練就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至於能够與之對抗的孟姝妃,也明白什麽是風口浪尖,什麽叫來日方長。
永和宮西偏殿內,早已今非昔比的墨棋,亦或者叫韓瑞風,如今的韓選侍,慵懶的躺在柔軟舒適的躺椅上,溫暖的陽光透過軒窗,懶洋洋的灑下點點光芒,韓瑞風一臉愜意的閉目養神,享受著身後奴才手法極好的揉捏按摩,對於前來曉諭六宮的聖旨,只是面不改色的應了聲「知道了。」
只是同樣在殿內奉命倒水的奴才却沒有他的主子這般從容淡定,這邊話音剛落,那邊一個措手不及的手一抖,「匡當」一聲,名貴精緻的茶盞應聲落地,摔得粉碎。
揚手一揮,一旁侍候的婢女急忙停了手,一衆人消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偌大的偏殿內只餘韓瑞風和那個失手砸了被子的奴才。
幽幽的睜開眼,不若面上閉目養神似的怡然自得,墨黑的凝眸深不見底,是與周身恬淡閒適的氣場截然不同的凝重和嘲諷,眼底的陰霾仿佛永遠不會散開的大霧,似笑非笑的看著從剛才便僵直著身子的奴才,韓瑞風調笑的開口︰「既然這麽關心,既然這麽無法接受,怎麽不自己親自上門去問問,爲什麽欺瞞你,爲什麽如此心機深沈,你怎麽不質問他,怎麽不衝他大呼小叫橫眉瞪眼?」
「他和你不同。」平靜的聲音,堅定的口吻,蹲下身徑自拾起滿地的碎片,從容淡定,仿佛方才的失常只是毫不相關的旁人,而這人,正是當初在榮親王府中與凝軒和韓瑞風同進同出同甘共苦的青竹。
青竹的回答讓一向以楚楚可憐弱不禁風示人的韓瑞風瞬間面容猙獰,眼神狠戾的仿佛恨不得將目所能及的所有事物瞬間化爲灰燼,失態轉瞬即逝,韓瑞風還是韓瑞風,擁有墨棋的沈穩內斂,擁有與如今地位相應的深藏不露,雍容優雅,放鬆身體躺在柔軟舒適的名貴搖椅上,跟隨著輕輕晃動著,透過軒窗看向窗外漸顯春意的景色的目光朦朧溫潤,連嗓音都變得圓潤悠揚。
「你就這麼信他?呵,他和我相不相同,可由不得你我說的算,一夜之間從一個身份卑微連姓甚名誰都弄不清的破落戶家的野小子,搖身一變成了堂堂三朝元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定北侯的小兒子,我的確和他不同,這樣的手段和心思,我可是煞費苦心也學不來的,當初還真看不出一向大大咧咧粗心大意沒心沒肺的毛頭小子竟如此深藏不漏,早知今日,我當初就應該好好討教學習,孤掌難鳴,既然都是尋求同進退的支持,也總好過白白便宜了旁人。」
起初對於仿佛瞬間性情大變的墨棋,青竹也同所有人一樣措手不及莫名其妙,不解過,勸解過,却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清楚,墨棋就是韓瑞風,韓瑞風就是墨棋,不是突然改變,不是不得已而爲之,而是自始至終都是一人,只是他們沒有認清,一厢情願的相信那個自己所幻想出的同伴。
「所以說你和他不同,會這麽想的只有你,不要用你的心思將所有人都想的像你一樣不堪。」雖然不若曾經的衝動魯莽,臉上的笑意也被驀然取代,可毫不留情的嘴上功夫可是一點兒沒變,幾句話就能將氣氛瞬間引爆。
「不堪?這個世上有誰能過的灑脫釋然,又有誰是乾乾淨淨?」韓瑞風冷笑,「只是大家的目的不同罷了,我有我的苦衷和無奈,我有我不得不得勢的原因和理由,想必凝軒同樣有,亦或者只是單純的追逐權力和名位,這也是個理由不是?你若是連他的理由都可以不問就全然的信任,為什麽我就不信,如今想要貼上去爲他出謀劃策身先士卒的人大有人在,差你一個不差,而對於我,爲什麽你就不能相信和幫助,我不願將你像犯人一樣禁錮在宮裡終日足不出戶,只要你願意助我一臂之力,他日我得償所願,定不會虧待了你。」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韓瑞風之於青竹可以說是低聲下氣手段用盡,而青竹卻自始至終連眉梢都沒動一下,慢條斯理的拾著地上的碎片。
「你有你的理由,他有他的理由,你們都有你們不能宣諸於口的無奈,我可以不問,我可以相信,」以爲勸說青竹多日無果如今終於鬆口的韓瑞風還來不及喜上眉梢,就因青竹的下一句話而瞬間陰鬱非常,「却依舊不屑與你爲伍,因爲你們同樣無可奈何,但凝軒却絕不會主動算計和利用朋友,即便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他也寧願妥協和犧牲自己,而你却不同,你的每一步都是踩在他的心尖兒上走來的,一如你當初在王府趁凝軒離開而設計得寵,你可曾有哪怕一刻想過他的感受,想過你們曾是一個屋檐下同甘共苦共同同吃同住共同度過無數時日的朋友。」
「呵,你怎麽會想,你怎麽有時間,有這個閒情逸致去想這些無聊的事兒,你滿腦子都是你的那些苦衷,那些不得已,那些機關算盡和諂媚,在你眼中所有人隻分兩種,一個是有利用價值的,一個是沒有利用價值的,就像現在,你會對我這麽苦口婆心的說這些,不過是因爲我的某些地方或者行爲讓你覺得能够幫助到你,能够爲你所用,對此我感到很榮幸,不過謝謝,我只想停留在榮幸而已,」
「至於其他,我不在乎能不能出這個西偏殿,你若願意讓我伺候著,我就盡心盡力好好伺候著,你若不願,隨便找個理由打發了就是,或者你覺得我的存在有可能成爲你的威脅或者某種不確定的因素而無法安心,主子責罰一個奴才或者處死一個奴才還不是眨眼間的事兒,合情合理天經地義,你不妨隨便編個理由給我處理了也就算了。」
一地的碎片不過片刻便恢復如初,青竹起身恭敬一揖︰「主子要沒什麽事兒的話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看著青竹離開的背影,韓瑞飛一臉的陰晴莫測,最終化爲平靜和若有似無的笑意,而對於不過强行安插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身世,凝軒不知道,不過納蘭軒三個字帶給後宮的竟是如此處處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