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動蕩 下
幾乎是惡劣的隻往封玄奕傷口上撒鹽,柳音臉上挂著冰冷的笑容,美麗的側臉在燭火下竟滲人如鬼魅,雙手交叠搭在桌上,用下巴隨意的抵在手腕上支撑著腦袋,側著頭,再靠近幾分︰「皇上做的這個假設,莫不是想要試探皇后吧?」
震撼動搖的目光瞬間一凜,冰冷的刺向柳音︰「你應該明白什麽叫做適可而止。」
再開口,便是十足的君王霸氣。柳音一臉了然,故作畏懼的跪地求饒︰「微臣失言,還望皇上恕罪。」
封玄奕沒出聲,柳音能够清楚的察覺到頭頂上射來的一雙銳利如鋸般的目光,仿佛恨不得將自己碎屍萬段,柳音暗自咋舌,剛才的玩笑開過了。
「那日你在鳳儀宮外都聽到了什麽?」
後宮與朝政自古以來就是千絲萬縷扯不斷聯繫,明著柳音是封玄奕的後妃之一,暗地裡,一方面親自監視這各宮的一舉一動以及前朝的一舉一動,一方面幫封玄奕解决一些明面上不好直接處理的人或事,比如有些人該死,却苦無證據,但若是皇上覺得不需要了,同樣可以以死於非命的由頭功成身退,或者乾脆找出一些皇上願意看到的證據幫他坐實了罪名。
「微臣無能,請皇上恕罪,皇后和耶律溱都是個中高手,微臣不敢靠的太近,只能知道他什麽時進鳳儀宮,進去多久去往何處,却幷不知情其到底說了些什麽。」
所以,也無法證實耶律溱最後臨走是說的那句話到底是真是假。
思慮再三,雖然封玄奕的臉色不好,柳音只是略微遲疑,還是開了口︰「微臣今日去了一趟冷宮──」
封玄奕沒有吱聲,柳音同樣不指望他能說些什麽或者給什麽反應,自顧自的繼續︰「──微臣去看的時候,瀟採女整個人都瘋癲了,煞白著一張臉坐在床上,目光呆滯,嘴裡却一直不停的念叨著『不可能,是你故意設的局,是你故意害我』。」
「微臣以爲,瀟大學士在朝中也幷無太大錯漏,至少皇上目前是不準備動他的,所以才多此一舉,雖然她也是罪有應得幫了不該幫的人,惹了不該惹的人,但他此舉不知皇上如何打算?」
既是後妃,又是臣子,柳音有他特別的地方,同樣可以多多少少的踏入旁人不可、不敢觸及的地方,只是不過是公務職責所在,曾讓他一度迷失,公私不分。
「朕知道了……」許久,略帶疲憊的嗓音吐出全然無關的四個字就算做了結論,不過足以讓柳音明白他封玄奕對納蘭軒的縱容和寵溺到了何種不管不顧傾盡所有的地步。
無聲一嘆,有些是有些人不是你以爲就不會,就像不是所有的人和事只要你努力就會如你所願。
「皇上,那前朝拿下人,最近都不太安分,還是按老規矩處理了他們?」柳音的用詞已經算是粉飾太平的了,若是直言不諱,用謀逆造反都不爲過,知道剛才的話對封玄奕的打擊不輕,也知道他此刻沒這個心思理會這些,却也不得不說,雖然自己想要接近封玄奕的機會有很多,却幷不代表人家就願意讓自己接近,尤其是現在怎麽看怎麽像是一門心思扎根在納蘭軒身邊的痴情帝王,有時間招一個後妃說兩句話,不如花些心思和皇后談談心,作爲半個知情人半個旁觀者,他們是否像表面這般相敬如賓,柳音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這些你就當做不知道,也讓你的人扯手,什麼都不要做。」封玄奕的話顯然驚著柳音了。
詫异的睜大了雙眼看著將頭埋在自己手掌裡的封玄奕半晌,才回過神來原來自己幷不是幻聽,也正因如此才更加心下一沈,眉頭緊鎖。封玄奕是什麽人,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鞍前馬後的柳音怎會不知,殘忍嗜血却也强大,爲達目的而不惜一切的狠辣决絕,仿佛自地獄來的煞神,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志在必得,讓任何人也無法抗拒的沈浮,所以當初以是輕易將生殺予奪掌握於手、十足的背後帝王的暗門之主的自己才會心甘情願的沈浮,看著他如何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被他的一舉一動機關算盡而蟄伏,而此刻,這又算什麽?!改邪歸正?洗心革面?還是贖罪?!
眼底一閃而過的紅光是暴戾的前奏,極力壓抑下翻騰嗜殺的熱血,緊抿著唇,强迫自己鎮定︰「皇上這是决定把皇位拱手相讓了。」
語氣也沒了往日的恭敬,帶著輕哼和懈怠,挑起嘲諷的弧度。
「朕讓你收手幷不代表會任人宰割,」沒有抬頭,只是一句陡然一冷的話就讓柳音收了氣焰,「還有豫親王在,他會處理好一切。」
「可若是他真的掌握了一切,或許就不再皇上的掌握之中了吧,畢竟也是先皇之子,同樣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當然,若是在另外兩個嫡子都不存在的前提下,他可就是萬衆歸心了。」雖然震懾於封玄奕的威懾,卻還是固執的堅持自己的觀點。
他不是家奴,雖然牽扯朝政,却不是朝臣,只要他願意,可以隨時選擇效忠或者放弃,亦或者另投明主,如果面前的人令自己失望的話,倒戈相向的事情對於他們這些本就是專司暗殺給錢就行動的人來說,根本不足爲奇,亦或者說這才是他們的本性,忠心,這種多餘的東西可以培養,却幷不是必須,更不認爲是一種節操。
「你在懷疑朕?」疑問的句子肯定的語氣,出口,頓時又冷了幾分。
「皇上恕罪,不是懷疑,微臣也只是想要保證我的兄弟的生死,若是明知是死路一條,這樣的愚忠,臣等做不來。」危險的眯了眯眼睛,雖然顧忌封玄奕的氣勢,却也一再强調自己的立場和應得的回報。
暗門,歸順的是人,而不是朝廷,這個人可以是封玄奕,也可以是任何一個人,只要他有足够的能力,只要他能征服一切。
「那就按朕說的做,按兵不動,對你們暗門來說不是正好?」一聲冷笑,幾分無奈,幾分苦澀,仿佛不願用計謀,却不得不設計盤算,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自語著,「這一局,我心甘情願在你局中,我會按照你的想法而擺布,所以你同樣會落入我的局中,只要你還是納蘭軒……」
柳音不再多言,起身,替封玄奕更衣,吹熄了寢殿內最後的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