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被困 上
納蘭軒是被顛醒的,整個人好像漂浮在空中般沒有支點,右側頸項鑽心的疼,不知道到底是誰出的手竟然這麽狠,動了動脖子,還好幷沒有傷了筋骨。
「醒了?」懷裡的人的動作讓封玄奕頓時停了脚步,連帶著環繞在側的七人也急忙停下了步伐,一臉關切的緩緩睜開雙眼的納蘭軒。
上山時才剛過正午,而此刻天色已經漸暗,納蘭軒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處,更不清楚因吐遜自作主張上山搜索的包圍圈是否起到了作用,只是眼下被這麽多雙目光如此焦慮、擔憂却又欣喜的看著,讓納蘭軒很不許習慣,尤其是還在封玄奕的懷裡,這更讓納蘭軒反感到了極點,掙扎著就要推開。
推拒的動作讓封玄奕的目光暗了暗,一閃而過的挫敗,但隨即又振作了精神,只可惜不再是七人熟悉的內斂肅殺,手上暗自用勁兒,緊了緊懷抱,好似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彆扭的强調自己的權利︰「天色不早了,是不是餓了?」
若說重逢時封玄奕的惺惺作態納蘭軒可以理解爲炫耀和嘲弄,那麽此刻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溫柔不禁讓納蘭軒懷疑他是不是腦子被門擠了。
「放我下來。」面無表情甚至連正眼也不願多瞧一眼,對於這個男人,納蘭軒無話可說。
而封玄奕卻像個木頭,置若罔聞一動不動就這麼僵持著,圍著的眾人識相的散開,各自在山林間找些柴火準備食宿。
「我、說、放、開。」一字一頓,抬頭迎上封玄奕幽深的、仿佛蘊含著千言萬語的凝眸,不耐煩的皺了皺眉︰自己不過棋差一招防備不及讓一個下人從背後偷襲得手,可又不是缺胳膊斷腿的,讓一個自己恨不得抽經扒皮的人抱著,還不如扇自己兩個光來的痛快。
就在納蘭軒準備再次反抗時,封玄奕收了手、讓了步,不捨的將人放了下來。
雖是盛夏,可這西凉地處內陸晝夜溫差極大,尤其還是在這深山裡,正午這裡是夏日當頭,夜晚却堪比初冬微寒,方才在封玄奕的懷裡不覺得冷,如今離了這現成的暖爐,脚一落地納蘭軒便不禁一個激靈頓時分外清醒。
正欲走開,才後知後覺得發現身上那本不屬於自己的衣衫,染上了自己的溫度,却依舊留有那人的氣息。
毫不遲疑的一把將身上的外衣扯了下來,反手丟給一言不發靜默的站在身邊的男人,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封玄奕下意識接住了揉作一團丟回來的外衣,怔忡的站在原地沒有跟上,無聲的站著,目光跟隨著納蘭軒漸漸遠去的背影,啓唇,却怎麽也說不出口,低垂了眼眸,遮掩了其中太多太多决堤的情愫。
四下轉悠了一圈,納蘭軒知道自己還在迪化東北的山林裡,沒有急著逃跑,因爲自己此刻沒有絕對的把握,雖然可以自由活動,可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那七名隨從的監視之下,一旦有所异動,他們便會拼死阻止,且既然確定了還在山林中,納蘭軒也就不急著逃離,雖然偏離了軌道,却依舊在自己的勢力控制之下,只要坐等他們走投無路便好。
「王爺,」一邊拾著柴火,一邊向納蘭軒這邊緩緩移動而來的扈爾漢壓低聲音道,「王爺身體如何?」
「已無大礙。」只是脖子還隱隱作痛。
「我們離開山寨已經四個時辰了,不過王爺智謀過人命吐遜將軍封山,所以他們也只是在這山林小道間兜圈子罷了,末將認爲,吐遜將軍應該已經發現了在山寨中被打暈的弟兄們知道發生了變故,發現我們是遲早的事兒。」
將自己所有的情報據實以告,却不料隻換來納蘭軒似笑非笑的一記冷哼。納蘭軒心裡那是一個氣憤,若不是吐遜自作聰明擅自妄爲,又何以會到如今這部田地!
「除去華武帝,一共還有七人,那人伸手了得,尤其是一手的快劍,」說著,不著痕迹的向玄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而那人身形快如閃電輕功了得──」
扈爾漢後面的話納蘭軒沒心思去聽,在宮中、朝堂之上,封玄奕身邊的確沒有這樣的武將輔佐,却幷不代表他的身邊不會有這樣一群專門藏在暗處的人加以護衛,當看到玄光時,納蘭軒已猜出了七分,恐怕這便是當時一夜之間幷無皇名却血洗孟國公滿門之人、哪怕是出門游歷近月餘的小外甥,都在一夜之間再無踪迹的暗部︰玄樞、玄璇、玄璣、玄權、玄衡、玄陽、玄光。
對於這些人,若是一對一,納蘭軒自有絕對的自信能克敵制勝,可若是以一敵七,實在是以卵擊石,即便是險勝,也是傷痕累累,對於其後的封玄奕,便構不成絲毫的威脅,已沒有分毫的勝算,這種不用開始就能預測到賠本的買賣,納蘭軒自不會去做。
「然後呢,你想說的不止這些吧,」一聲輕笑,却冷冰冰的,「有什麽話就一幷問了吧,藏著掖著憋得也怪難受的。」
踟蹰再三,還是猶猶豫豫的開了口︰「王爺……您真的是……是……」
「是華武帝的玉皇后?」既然他說不出來,那自己就替他補全了,納蘭軒一聲輕哼,挑眉,不承認也不否認,「那你以爲呢?堂堂一朝皇后會這麼消無聲息的消失在皇宮且沒有絲毫的風吹草動,然後再跑到敵國來當王爺?」
「末將也知道不可能,可是──」扈爾漢不知該如何開口,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焦躁的抓了抓頭,「王爺方才昏迷有所不知,一路上都是華武帝抱著王爺的,且從不假手他人,黃昏時分山裡天氣轉凉,更是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王爺披上,而且吐遜將軍追的急,他們原本馬不停蹄在趕路,可却因爲王爺醒了擔心王爺餓著而停下腳步……」
還有更多的細枝末節扈爾漢不知該怎麽描述,比如華武帝那對誰都是淡漠冰冷的目光却每在看到南陽王時頓時冰雪消融,比如一系列的小動作,皺眉,拂發,以及小心翼翼的爲南陽王摘掉一片落葉的動作,一舉一動都是那麽示弱珍寶,即便是做戲,也無法做到如此周到全面。
若說乍聽之時還覺得荒謬,一路而來,竟無法克制的有幾分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