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宮變
這些日子雖然見面,可封玄奕的忙碌和焦躁以及前朝發生的一切,納蘭軒皆可謂是了如指掌,每天一次的飛鴿傳書,納蘭軒甚至比封玄奕收到的消息還要早。
「主子,不好啦!」人未到而聲先至,被納蘭軒派去打探情况的小九一副天塌了似的的表情,倉皇跑來,不料走路不看路的結果就是被門檻一欄,身子一僵,「噗通」一聲筆直的在宮門前摔了個狗吃屎。
荷香見狀,忍不住「噗嗤」一聲,打趣道︰「小九對主子的忠心實在是奴婢們難以企及啊,瞧,這麽大老遠就給主子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聞言,就連多日來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的納蘭軒臉上都有幾分動容和鬆懈。
要是放在平日,小九肯定還沒起來就嚷嚷著和荷香好一頓互掐,可今天却仿佛置若罔聞,手忙脚亂的爬起來,連衣服都來不及整理妥帖,顧不上什麽殿前失儀,連滾帶爬的跪在納蘭軒脚邊,依舊是那一副餘驚未消的臉︰「主子,不好了,前朝出亂子了。」
送糕點的手一頓,沒了品嘗的心情却還是在片刻的停頓之後把糕點送到了嘴裡細細咀嚼,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無所謂的問了句︰「怎麽了?」
吞了口口水穩定心神,把剛才聽到的亂作一團信息整理一番,雖然前言不搭後語有些語無倫次,可好在作爲一個人還是勉强聽得懂︰「有人謀反了,不知道從哪裡聚集了一批人,一路揚言說要歸正國本,從城外殺到城內。」
納蘭軒繼續無所謂︰「不是還在城外麼,禁衛軍又不是擺設,想要進帝都怎麼也得讓他們掉一層皮吧。」
「可是謀反的人打的是先皇長子儀親王的名號,儀親王本就是當初爭奪皇位的有力爭奪者之一,雖然皇上登基,可儀親王的餘威猶在,今日這麼振臂一呼,沒想到早朝竟有一半大臣拒絕上朝,紛紛揚言用戶儀親王,要求皇上帝位歸正。」
不是儀親王餘威猶在,而是太后深不可測,以封玄奕的個性,怕是在繼位當初就把異己鏟除的乾乾淨淨,即便是一直想要明哲保身的父親都在劫難逃,更何況是當初的大皇子黨?
眼珠子飛快的滴溜一轉,又想到了什麽事,「雖然幷沒有正式宣戰,但是奴才剛才看到一大早就有人快馬加鞭的直奔御書房,奴才看的真真的,那是戰報,是來自邊關的戰報,奴才特意去打聽了,西凉雖然沒有正式向我朝宣戰,但是秘密的把軍隊向邊境綫迫近了二十里,戰爭一觸即發。」
鎮定和面無表情再也挂不住了,小九說的這些納蘭軒全然不知,即便是連昨天晚上才通過的書信上也隻字未提,納蘭軒不著痕迹的皺了皺眉,有些出乎意料,有些超出控制,又是自己討厭的感覺,可明明期待已久的事情就要實現……
「皇上自有辦法,用不著我們在這操心,更何况西凉也只能按兵不動,要知道他們的三皇子還在帝都,隨時都!有拿他當擋箭牌,雖然並非長久之計,至少能解燃眉之急。」話出了口,納蘭軒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說這些可以稱之爲安慰的話,而安慰的對象竟是華朝!
「可是,可是沒有時間了啊,如今內憂外患,張大人夥同一種大臣倒向儀親王,不僅把西凉三皇子的住處裡裡外外爲了個水泄不通,更是直接開了城門讓叛軍不費吹灰之力的長驅直入,怕是再過不久叛軍就會攻到皇宮裡來了,」說著,小九冷汗都流下來了,「好些宮妃已經聞訊還是各自收拾行李了,就是怕萬一宮門被迫而難免遇難而想法設法的盡早離開皇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眉頭緊鎖的納蘭軒,「不知主子作何打算?」
「若真如你所說,怕是城中早已大亂,逃不逃出皇宮有什麽兩樣,」瞥了一眼直哆嗦的小九,納蘭軒嗤笑,「你若是想出宮本宮不攔著,這是本宮的腰牌,你可以在宮裡問問,看看有沒有和你志同道合的,要走你們乾脆一起走,還有,本宮給你們一人一百兩銀子,也算是這些日子你們侍候有佳的賞賜。」
「主子,奴才不是──」
「別急著拒絕,」說著看向身邊一言不發低著頭的紀煜和荷香,「你們也好好想想是走是留,本宮給你們選擇的時間和機會。」
話畢,便揚袖出門。
前脚剛踏出門檻,肩頭便是一暖。紀煜從殿內匆匆跟出來,給納蘭軒披上大麾。納蘭軒看了看淺金色的大麾,水色極好的風毛根根分離,輕輕搖曳,眉梢一挑,倒是紀煜先出聲︰「奴才自小就跟著您,奴才不會走。」
說不上心裡是什麽感覺,納蘭軒不是一個容易被感動的人,更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但此刻,他是真的動容了。轉過頭無聲一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自己好像漸漸不像自己,沒有自認爲的狠心絕情,沒有自認爲的冰冷殘忍,甚至很容易將那些微小的細節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這一年的初雪來的异常的晚,即便是過了冬至,也不見絲毫下雪的迹象,天氣一天比一天的乾冷,仿佛恨不得將人生生撕裂。沒有讓人通傳,身後只有紀煜一人跟著,納蘭軒站在御書房的門外。連這裡都冷清的不見人氣,宮裡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說了,回想小九回來時的表情,可想而知小九帶回來的信息是何等的粉飾太平。
明明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却不知道自己爲什麽站在這裡,腦海裡空白一片,什麽都沒想,只是莫名其妙的執意站在這裡,遠遠的看著大門緊閉的御書房,厚重的衣服早就被凍透了,納蘭軒感覺不到冷,雖然他的臉色在紀煜眼裡白的嚇人。
不知過了多久,御書房的門被打開,出來的不是封玄奕,也不是可以隨意進出的莫言,而是自打封玄奕繼位後便大門不出從此吃齋念佛不問世事的太后。
將近不惑之年的太后沒有那時在太后殿的灰敗,一臉的容光煥發衣著華貴鮮亮的從御書房不緊不慢的在宮人的簇擁下走出,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一臉的得意和快慰根本壓抑不住,在看到站在門外面色鐵青的納蘭軒時先是一楞,隨即笑意盈盈的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