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兄妹 上
半躺在床上的瀟琪和坐在床邊的韓瑞風應聲轉過頭來,先都是一楞,面色難看,隨即狀似無事的起身跪地行禮︰
「微臣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臣妾有失遠迎還望皇后娘娘恕罪。」
衝面前急急忙忙趕過來扔不死心的侍婢挑了挑眉,好笑的問道︰「你不是說你家主子還沒起身不方便接駕麽?那裡頭那個是誰?」
侍婢頓時汗如雨下,自家主子不是沒有起身不適合接駕,而是幷未起身却允許韓君入殿而不讓旁人靠近徒惹是非,却不料被突然駕到的皇后娘娘抓了個正著,立馬哆嗦個不停,結巴著不知該如何辯解︰「奴、奴婢……奴婢……」
「得了,別奴婢奴婢個沒完了,退下吧,本宮與瀟貴嬪和韓君還有話要說。」一大早取消了各宮妃嬪的請安問候,算準了時間屏退一種奴才的跟隨徑自來這東華宮外頭抓包,或許韓瑞風是真的嚇瘋了失了分寸竟這麽買賬,一大早就直奔東華宮而來,且爲難一個奴才本就不是納蘭軒此行的本意,揚手一揮讓人退下。
侍婢得了命令,却不敢擅自做主,低著頭,瞧瞧瞥了眼後邊跪在床邊的瀟琪一眼,見她衝自己微微點了點頭,才敢退下,在關上宮門的剎那,那一臉擔憂不言而喻。
「得了,別跪著了,有身子的人還讓跪著,那本宮豈不是太殘忍了?」是的,納蘭軒此行幷非爲了刻意刁難,而只是想講個故事,順便看一出戲罷了,當日自己痛失一子,如今舊夢重逢,說不清的快意。
納蘭軒一句話讓跪在地上的兩人瞬間如五雷轟頂般僵硬,一股凉意直從脚心竄至頭頂,連指尖都不住顫抖︰他知道了。這是瀟琪和韓瑞風此時此刻唯一的想法。
仿佛覺得自己的話說的不够準確不够生動,納蘭軒又開口糾正道︰「哦,不對,已經不是有身子的人了,而是即將小月的人。」
說著,微笑著殷勤的走過來,堪稱輕柔的將地上幾乎與地板同化的瀟琪扶到床邊做好︰「瀟貴嬪是第一次有孕或許不知道,這女人的身子可是嬌貴的很,尤其是這生兒育女的事情,就像是鬼門關前走了一回似的,無論是真的生産還是小月,都得好好照看著,不得有一絲馬虎,若是處理不妥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輩子的事,還是小心著些點兒吧。」
瀟琪寒蟬若驚,而韓瑞風已經回過神來,既然納蘭軒已什麽都知道,却沒有急著告訴皇上來處理他們,自然有他的用意︰「皇后娘娘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怎麽,韓君這就急了?」納蘭軒輕笑出聲,在床邊隨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本宮不過先來無事,日前去皇上的御書房查閱朝中陳年舊事,突然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故事,正愁沒人一說呢,既然你們得空,不如就陪本宮過過話。」
或許藏紅花已經開始發作,腹中隱隱作痛的瀟琪不禁皺眉,可她却幷不後悔自己的决定,只要過了這一關,大不了就是成爲納蘭軒的棋子,可至少還能活命,至少還能保住一族的富貴,厚積薄發,等納蘭軒失勢時,便是自己東山再起的那一天,過程如何不重要,只要結果好就可以!
「還是老生常談了,不知韓君還記不記得本宮『大病初愈』那會兒你們去鳳儀宮請安,而本宮却獨獨給你留下說的那一番話?」
聞言,韓瑞風心中一緊,而面上却依舊不動聲色,心平氣和道︰「微臣時時刻刻謹記皇后娘娘教誨。」
嗤笑出聲,納蘭軒也懶得管他的口是心非,這一出戲,有自己的可以安排,也有上天送來的意外之喜,厚積薄發,雖說籌謀不過數月,對一直在仇恨中輾轉煎熬的納蘭軒來說却仿佛數十年那般漫長,如今得償果實,自然要細細品,慢慢嘗才來的回味無窮。
「華文帝三十五年八月,時任從二品內閣大學士的韓恪遭人彈劾收錄前朝臣子爲座上客,歌頌前朝功績而貶斥本朝律例,推崇前朝人文詩詞,做反詩《論古今》而獲罪入獄,華文帝大怒,將一族入獄待審,派兵搜府,查反詩七十餘首,前朝餘黨一人,證據確鑿無從抵賴,繼而雖無查詢却判死罪,誅連九族,且與其相關的一干人事一幷獲罪,流放邊疆永世不得錄用……」仿佛沈浸在回憶之中,有仿佛只是將書卷上的記載不緊不慢的娓娓道來。
「本宮記得本宮曾說過,在天衣無縫的嚴刑難免也會有疏漏,有錢能使鬼推磨,花下大筆銀子總可以爲他韓家留下一脉香火,只不過這罪臣之子怕是不是流落街頭無家可歸,便是末爲官奴隨意變賣,那日子,怕是不好受吧。」
勾起多年前塵封的回憶,也是最單純最天真的自己的。
當初失去記憶,一睜眼便是大晚上的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街邊,或許是緣分,或許是冤孽,好巧不巧的被人販子抓住,用來凑數買到了榮親王府當僕役,而那個一同被賣入王府的,便是韓瑞風,只是那時,自己叫凝軒,而他,是墨棋。
王府的日日夜夜是怎麽過來的,他納蘭軒清楚,他韓瑞風更清楚,多少白眼,多少冷嘲熱諷,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往上爬,多少人無緣無故的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打死。
自己是僥幸,也是刻意,接近那個曾經認爲一定會成爲帝王的人的身邊,而那時,還是在底層的韓瑞風,怕是過著連狗都不如的日子吧,對於這樣一個有野心的人,怎麽可能會安分守己老老實實的安度一生?
「只是當年韓家,兄弟姊妹到底有多少人,怕是韓君比本宮知道的清楚吧?」而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過去幷不能成爲藉口,可現在却必須爲過去付出代價!
「皇后娘娘說什麽微臣不明白。」
韓瑞風低著頭,看不出神色,而躺在床上的瀟琪早已是煞白了一張臉,看向韓瑞風的目光又多了幾分不屑和嘲諷,本來還以爲出生低賤,如今看來不過是罪臣之子,自己又多了一份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