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太后 中
即便人人心裡都有無數疑問,可既然皇后都開了口,自己不能賴在這不走,紛紛起身跪安離席。
臨走時,柳音磨磨蹭蹭的落在了最後,却一言不發的只是留下一個堪稱挑釁的眼神。
「派人去看看,既然瀟貴嬪身體不適,太醫院那邊也得警醒著些。」聽不出情緒,不帶任何表情。
「是。」荷香領了吩咐親自下去操辦。
今日結束的早,納蘭軒也得空在宮裡轉轉,想到昨天跟在耶律溱身後的人,雙眼不禁眯起,唇角一抹嗜血的弧度,怕是有一個人會格外想要知道這個消息。
自封玄奕登記,前皇后成爲太后,却突然轉了性,退居深宮誠信立佛,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不問過封玄奕在前朝之事,而封玄奕也從不過問太后在後宮之事,甚至每日請安這樣的連起碼的禮數也省了,沒有人質問,更沒有人敢打擾太后的清修,雖說後宮之中皇后頭上還有太后,可在封玄奕這一朝,可謂是後宮盡數歸了皇后一手把持,前皇后何怡蘭是如此,現皇后納蘭軒也是如此。
既然連皇上對待太后都這麽淡淡的,後妃們更是沒有閒來無事想要配個老人家閒話家常的閒人,太后殿一時間清冷的門可羅雀,成天進進出出的除了太后殿的宮人,便再無其他。
而今日,浩浩蕩蕩的皇后儀仗自宮墻拐角處漸漸出了形,向太后殿這邊走來,兩邊侍婢宮人無數,排成長長的隊伍,而那鳳攆上坐的,正是當今皇后,納蘭軒。
出來倒水的宮人跟隨太后遠離喧囂多年,許久不曾聞聽絲竹管弦之聲,打老遠突然看到這陣仗,一時間緊張的手足無措,端著銅盆竟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正殿的內室中,太后跪在軟墊上,褪去了曾經的奢華明W,頭上不簪半點珠翠,穿衣的料子雖然是一等一的好,只是那款式和顔色,怕是只是在普通大戶人家都覺得寒酸,而太后却閉著眼,一臉泰然閒適,腰板挺得筆直,雖說是兩子之母,眼角眉梢也都帶著些許歲月的紋路,可依舊依稀可見當年的風采,手裡的佛珠隨著不斷開合默念的唇瓣一粒粒的在指尖滑動,佛前,一炷清香,真正的浮華褪盡青燈古卷。
「太后,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見。」婢女在一旁已經猶豫了半天,急的團團轉,最終還是打斷了太后的禮佛。
手上動作不停,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好似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的聲音有些暗啞︰「讓他回去吧,哀家不理世事已經多年,後宮之事,全由皇后自己做主就是。」
「娘娘,太后還沒有傳召,不能進去的,娘娘──」
仿佛早就料到太后不會見自己,納蘭軒直接推門而入,將太后中宮人的阻攔聲拋於身後。
看了眼一臉淡漠負手靜立在殿中的皇后,又看了眼依舊紋絲不動念佛的太后,得到太后示意的婢女是回話不是,是不回話也不是,一時間目光在太后和皇后之間游移,急的滿頭大汗,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就差沒哭出來了。
「太后誠心禮佛微臣本不應打擾,只是有個消息,怕是除了太后,沒有人願意一聽。」見太后依舊跪在蒲團上巋然不動,納蘭軒也不急,眯著眼,深深一吸,享受著殿中濃鬱的檀香,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事關『亂臣賊子』,不知太后願不願與微臣過過話。」
此言一出,方才還在太后手中有節奏滑動的珠串應聲落地,發出堪比驚雷的一聲脆響。
跪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婢女嚇得是冷汗直流,想著這好好的,跟太后談什麼亂臣賊子的事,這不是成心找事麼。緊隨其後追進屋的宮人也跟著跪倒在地,以他的身份總不能將堂堂一國之母生拉硬拽的扯出去吧,更何况太后這邊還沒發話呢。
「什麼?」猛的睜開雙眼,沈寂多年平靜無波的眼底翻涌起驚濤駭浪,身體因爲長年累月的動作而僵硬,轉過身來,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陌生的男子,風華絕代,驚才絕W,一時間竟忘了自己轉過身來的初衷。
唇角微揚,一副溫柔無害的模樣,連聲音都輕輕柔柔仿佛生怕嚇著這個久居深宮的婦人︰「正如太后所想。」
秀眉緊斂,一臉復雜的看著封玄奕親封的皇后,難以遮掩的懷疑和不信,起身,跪久了的雙腿幾乎麻木,一個踉蹌,堪堪被一步之遙的婢女扶住,無論怎樣探究打量也無法看清那雲淡風輕的面容下的思想,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你們都退下。」
「是。」得了太后懿旨的宮人迅速退下,殿內便只剩下納蘭軒和太后兩人,一時間靜默的詭异,仿佛較著勁兒般,誰也不願先開口打破這壓抑的沈默。
「你說的『亂臣賊子』……是誰?」當然,最後依舊是太后最先妥協,只是一個設想,哪怕只是一個或許根本經不起推敲的可能,已讓她的聲音無法自已的顫抖。
納蘭軒也沒想要藏著掖著,既然自己已經來了這裡,自然是要將這些告訴她的,雖然喜歡拐彎抹角,可有時直來直往也的確事半功倍︰「前儀親王、嫡長子封玄柘。」
「你……你知道柘兒的消息?」自封玄奕登基已有兩年,這兩年來,她早已忘了什麽叫開心,什麽叫希望,什麽叫欣慰,什麽叫憤怒,喜怒哀樂都仿佛成爲了過往雲烟,而唯一的牽挂就是自己的孩子,唯一認可的孩子,成王敗寇,以封玄奕的狠辣若自己真去求,怕是就算有生機也會落得個必死無疑,所以自己什麽都不爭,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管不顧,完全把自己當個死人,終日禮佛,以爲餘生便是這青燈古佛了,而這個年青男子、當今皇后竟會帶來這個消息,激動喜悅之情溢於言表,聲音不受控制的顫抖,哪裡還顧得上什麽身份尊卑體統,情不自禁三步上前拉住納蘭軒的衣袖,問出這麽多個日日夜夜最讓她挂心的事情,「他……還活著吧?」
那樣的小心翼翼,那樣的顫顫巍巍,雖是問句却極度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納蘭軒不知道,若他帶來的是截然相反的消息,不知這婦人將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