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驚變 上
寒風伴隨著冬日的潮濕寒氣劃過臉頰,割的生疼,仿佛要將人撕開般,從寬大的廣袖裡鼓鼓灌入,可凝軒無暇顧及,飛快的邁著步伐,雪地難行却仿佛如履平地,跌跌撞撞摔的滿身雪迹甚至連眉角發稍都凝結上了點點冰渣,却沒有絲毫察覺,雙眼怔楞空洞的看著前方,一路狂奔直向柳夫人柳瀟雲所在的東厢柳香閣。
天色已晚,却不影響此刻柳香閣的熱鬧,院子裡站滿了原本應該時候在側的小厮婢女們,冰天雪地的站著直哆嗦也不敢發出一聲聲響,三三兩兩的拿著一個個燈籠,找著進出的雪地暗紅一片,紅與白的衝擊却遠沒有那高高懸挂在門前的鴛鴦燈籠醒目、扎眼,那是什麽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凝軒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錯愕的看著那高挂的紅燈籠,糊紙上栩栩如生的鴛鴦好不交頸恩愛,讓人好生羨慕,凝軒多想自己一如初來時的懵懂無知,他不想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至少還能抱著一絲幻想,至少還能自欺欺人的說服自己他們不過是合起夥來演的一場戲!
候在門前已經連寒冷都驅散不了睡意的依樞見著凝軒一楞,急忙點著燈籠快步走上前來,一臉的錯愕,「你、你怎麽來了?」側身望瞭望凝軒的身後,「依璇呢?他沒告訴你早些休息麼?」
顧不得自己此刻的狼狽,更顧不得此刻到底是真的關心自己的人多,還是冷眼看笑話的人多,凝軒只覺得腦子瞬間都要炸了,難以自己的顫抖,臉色鐵青,連說話都是顫音,不知是被凍的還是羞憤的︰「我為什麼不能來?我也是王爺身邊的貼身小廝,憑什麼你們來得而我來不得?」
凝軒說話絲毫不留餘地,毫不客氣甚至有些尖銳,若是放在平常他是絕對不會對依樞他們這麽說話的,可此刻,他看到的不是依樞,而是越過依樞看著那緊閉的大門,炙熱的目光仿佛恨不得立刻將門上的糊紙燒出兩個大洞來。
依璇、青竹和墨棋接踵而至,一個個皆是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青竹一把拉過凝軒,硬是將人扯動了幾分,道︰「這大冷天的,我們快回去吧。」
「我爲什麽要回去?我的職責就是照顧王爺的飲食起居,時時侍奉在側一杯不時之需,依樞哥他們都不曾擅離職守,我不過一個剛調來的小厮,怎麽敢如此怠慢?」回頭,冷眼睥睨的看著青竹,凝軒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有多麽懾人,那銳利的鋒芒,殺人於無形的氣勢早已遠遠超出了他不過小厮的身份,如此鋒芒畢露的窒息氣勢,即便是在達官顯貴的身上也是少有的極品,所以只一眼立馬讓站在自己身後的依璇、青竹、墨棋集體噤聲,連見慣了如此陣仗的依璇都不禁一個哆嗦錯愕怔楞當場。
話畢,手臂一揚甩開青竹的手,大步向大門走去。
在這院裡的人不是封玄奕身邊的人就是柳瀟雲身邊的人,誰敢隨便攔他凝軒?柳香閣的人是不敢,好歹人家是王爺身邊的,雖然面上大家都是奴才小厮,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主子分三六九等,這奴才中也是如此,而封玄奕身邊的人更是不敢了,他凝軒和封玄奕是什麽關係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這麽些如影不離的日子,這麽些毫不顧忌的親密舉動,以及他連王爺名諱都能隨意張口就來的大膽行爲,再不明白的人就算是白活了,這麽一號人物,即便是王爺身邊近身的依樞、依璇、依璣、依權、依衡、依陽、依光七人都得畢恭畢敬好商好量的說話,他們這些人怎麽敢動他?!
從院門到屋子的正門不過幾十步的距離,却讓凝軒仿佛走在刀尖上一般艱難,心如擂鼓,一下下撞擊著肋骨生疼,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胸膛裡掙脫出來一般,真與假是與非的薄紗不過剎那揭曉,竟在此刻有些後悔,是不是轉頭立馬離開會更好,是不是留給自己可能的念想會更好,是不是只要不知道就可以當做沒發生,是不是自欺欺人一切才是正途?!
「……啊……別這麽心急啊……呀啊……爺好壞啊……」還不待指尖觸及門框的楞角,一聲聲似嗔還怒却滿是甜蜜的喘息自屋內流瀉而出,那麽急不可耐,那麽曖昧炙熱,凝軒甚至可以清楚的想像到裡面是何種光景!
這不是真的……不是……不是!
雙眼通紅,有什麽炙熱的東西在眼眶裡打 轉,一圈圈一下下,視綫變得有些模糊,却倔强的告訴自己這都是假的,若是真的軟弱、若是真的流泪,那就是默認了!他不要,因為他堅信,他愛的那個人也深愛著他!
可緊接著的低沈磁性的嗓音,帶著幾分玩味,帶著幾分惡劣卻不是霸道,再一次生生將他好不容易才勉強構建的自欺欺人的壁壘再次毀滅。
「既然雲兒不願意,那本王也不好勉強。」
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三個多月來日日夜夜縈繞在耳邊,無時無刻,噓寒問暖,或輕笑,或低語,或平靜,却從不曾對自己大小聲,總是寵溺著,有時無奈,有時錯愕,有時因自己而哭笑不得,這聲音的主人他凝軒再熟悉不過了,可正因爲如此熟悉,所以不會弄錯,所以連最後一絲想要構造假像的奢望也瞬間消磨殆盡。
封玄奕……榮親王……當今華朝五皇子……
「爺~」女子甜膩的幾乎可以擰出糖來的嬌媚之聲,竟不知爲何停在凝軒耳朵裡竟是陣陣反胃作嘔。
一聲輕笑。
凝軒能够想像封玄奕此時的邪魅高貴和睥睨,因爲他也爲此著迷,如此的不羈風流,如此的若隱若現却又霸氣內斂,讓人淪陷,讓人著迷,不過一個揚唇的微笑,不過一個不再冰冷的眼神,甚至都談不上什麽深情和溫柔,却讓你有一種就要溺斃的錯覺,心甘情願爲其不惜一切蒙蔽雙眼。
「……啊啊……好棒……爺……啊……嗯……好、好厲害……呀!……」
曖昧的喘息時而低沈時而嘹亮,甜膩的混雜著些許若有似無的衣料摩擦聲、撞擊聲,在做些什麼還用言明麼!看看那站在進出奴才和婢女臉上异樣的緋紅,還能睜著眼說瞎話的那不是自信、不是堅持,而是真正的白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