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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帳》第127章
第五十一章 凱旋 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平西將軍凝軒,平定西陲、揚我國威、生擒敵將有功,朕感其才華功勛,特賜封號英武,官拜從一品,賜軍機處行走一職,賜府邸、良田千畝,欽此。」

  「謝主隆恩。」

  一戰成名功成名就莫過於此,從一個默默無聞只能任人魚肉的小厮搖身一變成了如今功勛加身的爵爺,府邸,田宅,應有盡有,曾經還因爲別人的臉色而在冬日連個炭盆都沒有,龜縮在角落裡不敢吱聲,而如今,古木檀香,錦衣玉食,百餘畝的宅子都歸自己名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竟也有這無數人都圍著自己團團轉的時候,凝軒措手不及,怔楞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這樣的轉變讓他應接不暇,耳邊還回蕩著進城時兩邊瞬間爆發的人潮聲,歡呼的,雀躍的,那樣的高興,那樣的興奮,他不明白,什麽時候自己竟站到了這樣一個位置,可以不用受人白眼,可以不用忍受那樣的閒言碎語冷言冷語,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握別人的人生。

  凝軒不習慣,却幷不反感,老實說竟還有些竊喜,有種對那些曾經踐踏過自己的人的一種報復的快感,一絲無奈,一絲苦澀,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自己也成了這樣的人,變得追逐名利,變得嚮往高貴,尊嚴,不是你說有就有的,別人的認同不知從何時起變得如此重要,冥冥中有個聲音在不斷的告訴自己,這才是真正的你,尊貴,高傲,你擁有俯瞰衆生的資格。

  果然,一旦有了甜頭人就會變得貪婪,無法安於現狀,官職,地位,財富,身份,曾經這些對於凝軒來說是如此的遙不可及,亦或者說,正是因爲遙不可及所以不敢奢求,所以可以擺出是金錢名利如糞土的高姿態,可以不屑,可以滿不在乎,因爲對於那時的自己來說,無論怎樣努力都是難如登天,而如今,却是近在咫尺,亦或者是身在其中,只要你伸伸手就能够到更高,就能擁有更多,只要你往前走兩步就能將你所有能想到的一切都緊握在手,如此的真實,讓人瘋狂的顫抖,讓人本能的畏懼。

  那是一個被鍍金瓖鑽的深淵,只一步便萬劫不復,凝軒怎麽會不知道,可也正是因爲知道,才明白虛榮所散發出來的芬芳是何等的誘惑,何等的致命。

  本想著忍辱負重幫助他登上皇位,却不知在這名利追逐的爭奪戰中連自己都不知故犯的開始淪陷,金錢不是萬能的,却足以讓所有靠近它的一切變質,唯一不同的就是你願不願意去控制那個度而已。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不知何時進來的封玄柘近在咫尺,深邃的眼眸仿佛誘人墮落的禁果,一眼望不到底。

  餘光瞥見管家一臉冷汗的站在一旁,大冷天的却豆大的汗珠布滿一臉,身體抖的跟個篩子似的便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揚手一揮示意管家退下,爲了他那再經不起打擊的心臟,也爲了彼此更方便的談話。

  管家會意的倉皇離開,而回到一半的手却被另一隻手握住︰「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倒學會先去管別人了,一別兩月,難道只是我一個人的自作多情麽?」

  「難道自始至終不都是如此麼。」面無表情的反問。

  就像這樣,厭倦了,疲乏了,膩煩了,放弃了,不要再對我緊追不捨,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更多的深情和用心,我雖然心傷,却幷未心死,我雖然堅定,却不是木頭。我無法控制自己因你的一舉一動而激動的心,就像無法承諾那個根本不敢祈求回應的山盟海誓一般。最初是對比的失落,是自嘲的凄凉,是無奈的嘆息,可到了後來,連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因何而悸動,我的一舉一動都是有著明確的目的的,曾經是,現在是,將來也必然是。

  一封一封加急的密函,根本不顧是不是會落人口實給人把柄,三言兩語,却是滿滿的關懷和擔憂,今天過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睡的還習不習慣,不要急於建功,保護還自己才是第一要務,這些都是你給我說的,一字一句,却字字鏗鏘,隨信時不時的附上一條風毛絨領、一塊暖石、一隻古簪、一件挂墜,明明知道此刻的我根本用不上,明明知道此刻的我根本不會回應,却鍥而不捨從未間斷。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以不要再來動搖我,可以不要再來迷惑我,可以不要讓我産生任何可能動搖的抉擇麽……我已經分不清現實和幻想的距離,此刻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是萬劫不復的深淵,我深知這些,却也只是知道,所以,就這麽放著我,放任不管好麽……就像他一樣,自始至終不聞不問好像只要離開他視綫的那一剎那這世間便再也沒有我這麽一個人一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這句話本想再臨行前講給他聽,講給那個讓我連在夢中見一面的勇氣都沒有的人聽,可他,却無論夢裡夢外都不曾留下一眼,而你,却始終願意給我這一眼,讓我無法忽視,讓我漸漸上癮,變得依賴,變成習慣。若這能「古來征戰幾人回」,是不是對大家都是個解脫?……

  只可惜,我竟然回來了……

  肩膀一痛,喚回凝軒遨游的神識︰「我不願聽你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也不準你在看著我的時候還想著其他!」

  霸道至極的話,或許是平和冷靜的僞裝已經到了極限,甚至有些得不到想要的玩具而於心不甘的孩子氣。誰說這句話都不意外,可唯獨他封玄柘,如此內斂深沈老謀深算處心積慮,却如此爲了個不相干的人沈不住氣還是第一次,或者說更早,那日在城門下,輕擁著他告訴他可以不要功名寧願背負罪名也要珍惜生命活著回來。

  「回來就好。」伸手,揉亂凝軒梳的一絲不苟的長髮,居高臨下的態度,玩笑一般,却讓凝軒不禁濕了眼眶。

  早已不記得有多久了,這樣的觸碰,縱容帶著些許無奈,好似能包容一切的撫慰。

  「封玄柘……」鬼使神差的開口,竟不分尊卑的直呼了他的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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