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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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航那天晚上抽完煙就回去了,洗漱時聽見隔壁傳來開關艙門的聲音。
他含著滿嘴的牙膏泡沫,盯著鏡中的自己許久。
昨晚整夜沒睡,眼眶下已經出現明顯的黑眼圈。
在船上工作,需要充沛的精力和能量,疲勞和倦怠就像隱形的殺手,對於載重過萬噸的巨輪來說,是致命的危險。
理智告訴他,應該盡快休息。
穿過馬六甲海峽後,「長舟號」就要進入印度洋。靠泊檳城的裝載原木,將是他們在南中國海的最後一站。
往後走的港口多為不發達國家和地區,通訊及交通條件只會越來越差,如果想離船,當下是最佳選擇。
許衡白天休息太久,夜裡睡不著覺,索性裹著披肩在甲板上看星星。
檳城的緯度才五度多一點,屬於無風帶。「長舟號」停泊在港口外錨地,除了水面上起起伏伏的航標燈,肉眼可及之處再無半點光亮。
漆黑的夜晚,海和天都黑成一片,站在甲板的欄杆旁邊,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天上還是在海上。
眼睛漸漸適應黑暗後,從最亮的那顆星開始,天空開始變得明亮。南北方向上,一條淡淡的紗巾似的光帶跨越整個蒼穹,延綿無盡、輝映成片。
據說銀河距離太陽系有2萬多光年。也就是說,這些光線都是在2萬多年前發出的,經過長途跋涉才最終抵達人類的眼底。
許衡想,任何麻煩、困擾,一旦被放大到宇宙的量級裡,興許就沒那麼難過了。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她把披肩又裹緊了些。
王航身強力壯,散發的熱量在夜裡更加明顯,即便只是靠近站著,也讓人忍不住飛蛾撲火。
他隔著一段距離停住了步伐。
夜很黑,潮水正在上漲。
兩人並肩站在濃稠的黑暗中,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
頭頂星空閃耀,璀璨著千萬年的壯麗。王航伸出手指比劃投影,最終定格在銀河西邊,低聲道:「氐宿一。」
他將拇指與食指分開,平行地劃出一道弧線,頂向另一側:「氐宿四。」
最終,兩隻大手以夜空中的某點為軸,對稱展開:「天秤座。」
許衡眯著眼睛看了半天,終於還是放棄——天上亂糟糟的星星一大堆,根本看不出來哪是而哪兒。
王航不著急,傾身籠到她背後,將長臂伸過女孩肩頭,一雙大手直接在她眼前成型。
帶著清新牙膏味道的氣息吐在耳後,許衡感覺全身的血液已然倒流:「對著三角形的頂。」
即便下一秒就會暈過去,她卻依然憑藉意志力強撐開雙眼,氣若游絲地「嗯」了一聲。
男人側首抵在她的太陽穴,讓兩人的頭以相同角度偏移:「底邊上的藍白色星看到了嗎?」
「看到了。」聲音羸弱,恰如蚊蚋。
「氐,至也。有星四,定點氐宿四落於黃道。角亢下繫於氐,若木之有根。」他頓了頓,「你是天秤座,對嗎?」
最後半句話,王航幾乎是含著許衡的耳垂說出來的。那濕濡的觸感與低沉的嗓音,如同最催情的春*藥,將她的負隅頑抗統統融化。
亂糟糟的已然不再是星星。
她閉上眼,沒有動,而是輕聲反問:「你怎麼知道我是天秤座?」
「護照、身份證和執業資格證上都有登記生日。」男人的手緩緩下滑,緊錮在她的腰上,暗暗用力,「你不是唯一一個別有用心的人,我們都會想辦法保護自己。」
他的試探、他的拒絕,只是想讓她主動地把一切都說出來。
許衡咬牙:「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懷疑?什麼時候求證?什麼時候開始心存戒備?
「最開始就跟公司聯繫過了。」王航將人扳轉過來,強迫彼此面對面:「我要對船上的每一個人負責,不能不明不白地帶你漂洋過海。」
「……負責?」許衡聲音沙啞,根本不像自己。
他的動作始終輕柔舒緩,就像一個勝券在握的獵人,逗弄著已經落入陷阱的獵物:「你想我怎麼負責?」
身後是搖搖欲墜的欄杆與無窮無盡的大海,身前是男人灼熱的身體與不可磨滅的欲*望。許衡肩頭的披巾散落,被他牢牢攥在手裡。勁瘦結實的胸膛帶著急促的心跳聲靠近,伴隨著那一聲聲詛咒般的質問:「說啊,你想我怎麼負責?」
他是故意的,故意將彼此逼至極限,拒絕任何曖昧或試探。
張建新說得對,這種事情自己怎麼想沒用,關鍵是讓她明白、讓她懂。
王航從小就跟著爸爸跑船,他知道一條船上力氣最大的是舵手:越是大風大浪、越是左搖右擺,越是需要用最堅強的意志、最固執的力量去較量。
人類永遠無法戰勝自然,可越是如此,越渴望探索出能力的極限,而後超越。
綿長而濕潤的吻將所有解釋、藉口、理由統統封印,只剩下千真萬確的決心和穩若磐石的慾念。
他將許衡整個兒托舉在自己腰上,腳步堅定地往船艙裡走。
「長舟號」就像他身體的一部分,即便看不清前路,依然記得船上的每一處轉彎、每一級台階。
許衡夾得很緊,確保自己不會滑落,她將注意力集中到親吻上,手肘撐住男人的平直的肩膀,緊緊攀附著,心甘情願地淪為俘虜。
離開左舷甲板就是許衡的房間,王航沒費多少力氣便扭開艙門。走兩步後將人狠狠拋在床上,侵著身子壓了過來。
皮膚的每一處都在泛著細碎而隱秘的痛楚,許衡只感覺靈魂都快要被撕裂。
他的呼吸粗重而沙啞,每一聲都磨礪著她的神經末梢。
房間裡漆黑一片,比甲板上更加伸手不見五指。視力的匱乏賦予觸覺與聽覺更加敏銳的感知,製造出強烈的電流,再通過緊貼的皮膚、混雜的喘息、滴落的汗水營造出更加鮮活、火熱的質感。
在絕對壓抑中爆發出的衝動,往往比欲*望本身更加令人瘋狂。
體內有一股火在燒,燒穿了許衡所剩無幾的理智與矜持。
王航的動作乾淨利落,沒有任何拖泥帶水地直奔主題。許衡手中的觸感層次鮮明:緊致而結實、緻密而滾燙,透著微薄的汗意,輻射出毋庸置疑的熱量。
這是屬於神的造物,通往極*樂的天堂。
他不愛說話,只在極致壓抑時發出悶哼的聲音,就像用羽毛撓過女人的心尖。
許衡有幾次差點哭出來,卻又被狠狠逼退回去。在絕對的痛與快中激盪往返,所有觀感都裹挾成團,一寸寸推上未知卻必然的巔峰。
四肢早已脫力,只剩下延綿的吻在黑暗中繼續。王航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問道:「是嗎?是這裡嗎?」
許衡死咬住嘴唇,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舷窗上的窗簾被拉開,兩人的身體沐浴在星光下。
他的肌肉很勻稱,絲絲縷縷嵌合如最完美的藝術品。君主般的目光從上向下睥睨著,不緊不慢地再次俯身,重新佔領自己的領地。
這種時候,語言原本就是多餘。
潮水湧上來的時候,許衡根本無法分清彼此:糾纏的肢體、錯位的感知、混亂的膠著,伴隨瀕臨破碎的陣陣抽搐,製造出難以想像的體驗。
過往的一切被統統超越,頭頂銀河如瀉,堙沒了整個人間。
他再次撐起身子,眼睛裡有晶亮細碎的星辰,美好而不可方物。
許衡側著臉,壓著一灘分不清是汗是淚的液體。
王航笑,一邊笑一邊饗足地舔舐她的輪廓,原本的細碎漸漸連成片,已然熄滅的焰火再次燎原——他比她想像的更加不知道節制。
腫脹、牴觸、壓迫、擠佔,體內的血液在溫潤的碾磨中反覆沸騰。許衡恍惚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座島嶼,亙古洪荒地佇立於海平面之上,在無盡的潮汐與浪湧中,被永恆凝固的時間所佔領。
再後來,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連同原本就所剩無幾的清明。
靈魂在咫尺天涯的距離裡被抽離乾淨,斷裂發生在感官的廢墟中不可逆轉。她試圖伸手抓住些微力量,卻只能被徹底的虛無所反噬,最終連自我認知都不復存在。
只能親吻、只剩荒蕪,只有相互依附的兩個人能夠證明彼此真實的存在。
肌膚上有隱秘而真實的灼痛,卻不比心底的更加強烈。四肢百骸的通暢、如墜深淵的墮落,她的手指攀附著對方勁瘦的脊背,細細點數那清晰的骨節。
眼前的虛空中,紫羅蘭色的火焰安靜燃燒,正是高*潮的餘韻,替代了曾經分裂的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