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萬雞老師曾經說過：約會， 身為促進人類關係、社會環境和諧的必不可少的活動之一， 不僅可以增進情侶之間的感情， 還可以體現情侶雙方在這段關係裡的力量角逐。

　　簡而言之， 想要知道你們在這段關係裡誰更占上風， 必須要約會！

　　因此， 這次約會， 封緣不禁肩負著鞏固感情的責任， 更擔起了在這段關係裡掌握主動權的重任。上次表白的時候她被對方搶了場子，這一次她必須要把場子找回來！

　　【船員】小緣不方：我要出發了！

　　【船長】我不縮話時是在哭：小圓加油！

　　【舵手】我沒有胸器：小圓衝衝衝！

　　【船員】日理萬雞：小圓， 我們是你最堅強的後盾，萬雞老師永遠在你身後！

　　封緣放下手機，頓時雄心壯志。但在信心滿滿的同事，她還是稍微有點緊張。畢竟黎秋川身為一個大明星，應該早就看遍世間浮華， 吃遍鮑魚海參。她要是想要憑藉財力鎮住對方可就太難了。

　　難不成要實行「灰姑娘計劃」， 帶他看一下人間煙火， 讓他感受一下與上流社會不一樣的風情， 在油膩和煙薰火燎中對她刮目相看？

　　可是這也難以顯示她霸總的特質啊， 看來她要把兩種模式融合一下了......

　　黎秋川在轉動方向盤的間隙， 看她的表情變來變去， 不由得笑道：「想什麼呢？是擔心約會的時候被人發現嗎？」

　　封緣搖頭， 轉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意味深長，黎秋川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 他失笑一聲，以為她又在琢磨什麼。前兩天對方突然說要約會，然後自己偷偷摸摸地計劃了兩天，神神秘秘的什麼也不說，讓他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直到今天晚上，對方突然說要和他一起出去，去哪裡、幹什麼卻不告訴他，只是告訴他要帶他找刺激。

　　罷了，自己找的女朋友，她開心就好。

　　他按照封緣的指示拐進一條長長的巷子，還沒有走到頭，就能聞到濃濃的油脂的香氣，空氣中到處是濃重的香料氣味。

　　封緣有些不適應這個味道，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黎秋川關上車窗，看著遠處的煙薰火燎，隱隱有些熟悉，他轉過頭笑道：「這就是你說的刺激？」

　　封緣剛想說話，又狠狠打了一個噴嚏。她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紙巾，也有些後悔。這個地方是群裡的人推薦的，說是這個城市裡最油膩最邋遢的地方，如果帶另一半來肯定會給他的人生帶來衝擊。

　　哪知道還沒衝擊到對方，她先受到衝擊了。

　　她揉了揉鼻子，看著黎秋川深沉地道：「我知道你平時高高在上，接觸不到這些，我特意帶你來見見世面。」

　　說完，她又打了個噴嚏。

　　她說得正經，立意也非常高，表情也和教導主任有得一比，只可惜連連打噴嚏狼狽的樣子毫無說服力。

　　黎秋川忍俊不禁，他想說什麼卻搖頭一笑：「好吧，我期待你帶我見世面。」

　　封緣紅著鼻頭，勾起嘴角得意地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給你一個難忘的夜晚。」

　　黎秋川挑了一下眉梢，他剛要給封緣開車門，對方突然按住他的手，黎秋川一愣。就看到對方從兜裡慢慢地掏出口罩與帽子，然後一個一個地他戴上，行動如此緩慢，如同給他戴上王冠一樣慎重。

　　封緣盯著他的眼睛，深沉地說。

　　「你是我的男朋友，我怎麼捨得讓你抛頭露面。」

　　【霸總撩「妹」第一式：隨時展現自己貼心的霸道】

　　黎秋川：「......」

　　他沉默地看著她。

　　心思玲瓏、性格穩重如黎秋川，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封緣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不由得一扯嘴角：「你這麼看著我幹嘛，我這也是關心你啊。」

　　黎秋川皺眉看著她，半晌自動給對方找好了一個理由，他輕輕一歎：「只是一次約會而已，你別緊張。」

　　「我哪有緊張！」

　　封緣知道對方是誤會了趕緊反駁，她怎麼是緊張，她這是在散發「霸總」的魅力難道對方看不見嗎？！她這麼貼心又這麼霸道，對方難道一點感觸都沒有？

　　她擠眉弄眼地暗示對方，但加上車內燈光閃爍，落在對方眼裡都變成了心虛。

　　黎秋川內心一軟，他想著小緣最愛逞強，也許此時是第一次和他約會，擔心被人發現所以有些緊張。他乾脆摘下口罩，反手將帽子扣在她的頭上：「放輕鬆，一切都交給我。」

　　封緣被對方拉下車，看著對方溫熱的大手，想著對方篤定又溫柔的笑容，她一噎。有種出師不利的感覺。

　　下車之後，更加濃鬱的香味傳了過來，封緣這才知道剛才在車裡聞到的味道簡直算是稀薄，車外的才算真正的濃鬱。不過這味道除了有些讓她不適應之外，還挺勾人食欲。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接下來更要好好表現。

　　兩人來到攤販前，香味彌漫。老闆大約五十多歲，不怎麼上網就不認識這二人，但看見俊男靚女也挺賞心悅目，說話的音量都大了三分：

　　「小兩口想吃什麼啊，我這裡麵食、油炸、酒水什麼都有！」

　　封緣聽見「小兩口」兩個字不由得美滋滋，但礙於自己面子只得勉強壓平了嘴角，指著上面佈滿油膩和灰塵的菜單，對黎秋川隨意地道：「這片攤子被我承包了，你想吃什麼隨便選。」

　　【霸總撩「妹」第二式：金錢比蜜語更牢靠】

　　她這一張嘴，不像是買東西，像是如同在盤下整條街一樣豪爽。

　　黎秋川：「......」

　　他捏了一下眉心，他對老闆道：「先來兩碗面，二十串烤串，兩瓶啤酒。」

　　老闆痛快地答應：「好嘞！」

　　只是這尾音還沒在空中甩完，封緣就猛地一擺手：「太少了太少了，老闆你家的每一樣給我來個一百......」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黎秋川捂著嘴帶走。坐在塑料凳子上，封緣被打斷還有些不爽，皺眉道：「你不用為我著想，想吃什麼隨便點！」

　　黎秋川仔細地把碗筷用開水燙過了再遞給她，皺眉道：「這裡的東西嘗個鮮就好，如果你想多吃可不行。」

　　說著，他不容拒絕地看著她。

　　封緣一噎，她感覺霸總模式對黎秋川不管用，因為對方似乎比她更加.....霸總。

　　這下可怎麼辦？要不然硬的不成來軟的？

　　她咳了一聲，決定乾脆轉變戰略。於是也學著黎秋川的樣子幫他燙碗筷，邊燙邊柔柔歎道：「你看看你，出門在外都不懂得照顧自己，萬一吃壞了肚子該怎麼辦。總是讓人這麼擔心可怎麼成？」

　　【小妹撩總第一式：細微關懷少不了】

　　她嘖嘖地說著，目光關切地看著他。

　　黎秋川覺得她的語氣有些違和，但也免不了心中熨帖。封緣的性格雖然直，但她內心柔軟。他倒不希望對方當了女朋友後會溫柔小意，那畢竟不是封緣。但也不代表對方偶爾的貼心，他會不高興。

　　他剛要說話，就看到封緣盯著他，但手一抖熱水猛地濺了出來。封緣被燙得「嘶」了一聲，連碗帶筷地甩了出去。

　　黎秋川急了一下，他迅速起身幫她擦乾淨，仔細地看了一眼她手指：「還痛不痛？」

　　封緣愣愣地搖頭，她看著對方關切的眼神，道：「我沒事。」

　　黎秋川歎口氣：「這麼莽撞讓我擔心怎麼辦？」

　　封緣：「.....」這話怎麼這麼耳熟？

　　面做好了，老闆在

　　吆喝，黎秋川囑咐了她兩句就去取面，趁對方轉身的時候，她趕緊拿出手機劈裡啪啦打字：

　　【船員】小圓不方：告急。約會出師不利。

　　【船員】奔波霸：出師不利？有了萬雞老師的箴言竟然還出師不利？

　　【船員】心中有碼：出了什麼事了？

　　【船員】小圓不方：因為我發現他比我更霸總、比我更體貼。

　　【舵手】我沒有胸器：......

　　【船員】大力水腳：呼叫萬雞老師！（焦急）

　　【船員】日理萬雞：來了！小圓不要急，這個時候你就要拿出制勝法寶了，既然言語和行動上都無法觸動到對方，咱們就要升級到靈魂！

　　靈魂！？

　　封緣此時仿佛醍醐灌頂，她放下手機，感覺似乎有無數靈光在腦海裡衝撞，她胸膛起伏，激動與興奮讓她呼吸急促，連凳子都要坐不住。

　　待黎秋川取餐回來坐下時，她看著對方的眼神都在反光，灼灼如同有火焰在燃燒。

　　黎秋川正打算把面遞給她，看著她目光灼熱，頓時一愣。

　　封緣按下他的手，這一刻表情如此鄭重，整張臉都在發光。

　　「你知道這條巷子的由來嗎？」

　　她突然問。

　　黎秋川：「......」

　　封緣連連搖頭：「哎，一看你就是不知道人間疾苦的人。這條巷子三十年前就在了，當時這裡滿目瘡痍、一片荒涼，第一個來這裡支攤的人是一個六十歲的老婆婆。她的兒女都不在，還瞎了一隻眼，只能靠著賣涼皮為生.....」

　　她說得動容，黎秋川聽得認真，從賣涼皮的婆婆講到賣燒烤的大爺，從三十年前講到現在，句句動人、事事動聽，講得坐在身後的金鏈大哥都豎起耳朵聽，講得賣臭豆腐的大娘都眼眶發紅。

　　直到面都要涼了，她才幽幽地總結了一下主旨：「哎，其實我們平時坐在冰冷的鋼筋鐵柱裡，太不注重融入生活了。你看，其實這才是煙火，這才是生活啊。」

　　【小妹撩總第二式：觸及靈魂最重要！】

　　說完，她深吸一口氣，期待地看向他。她本以為對方會目光閃動，動容地看著她，顫聲說著對她的刮目相看。

　　沒想到黎秋川動了動唇：「你記錯了。」

　　封緣一懵：「啊？」

　　黎秋川幫她絆了絆已經坨了的面，慢條斯理地道：「這條街是二十五年前才開始出現人氣，當時這裡有一座中學，因為發展成為了小吃街，第一個擺攤的確實是個老婆婆，不過她不瞎也不聾，只是因為兒子欠債才出來擺攤。賣燒烤老大爺也不是瘸子，是被街角的狗絆倒骨折罷了，而且一個月就好了。」

　　說著，他抬頭微微一笑：「不過你有一句話說得對，這也是生活。」

　　封緣：「......」

　　她的腦子太過混亂，一會覺得臉上發燒，一會覺得頭皮發麻，就像是有人在她的後腦勺狠狠地來了一錘，她滿腦子都只剩下「嗡嗡」的響，連思路都聚不起來。

　　她恨不得那隻錘再狠一點，直接把她一錘送走，也比在這裡丟人得強。

　　在臉上五顏六色了之後，她只能乾巴巴地擠出一句話：「你怎麼知道....」

　　黎秋川隨口道：「因為我五年前來過這裡。」

　　封緣：「？」

　　五年前？他五年前就來過這裡？那他怎麼不早說！

　　黎秋川把筷子遞給她，無視她鼓起的臉蛋，笑道：

　　「我剛來這裡就認了出來，不過為了不打擾你的興致，所以沒有說。」

　　封緣哼了一聲，不過偏過頭後她的注意力又開始轉移，五年前黎秋川就來過這裡......五年前的他是什麼樣的？她認識的黎秋川是強大的、溫柔的、穩重的，那麼五年以前他是不是一個毛頭小子？##YQZw5#.c o m#言情#

　　似乎在她的記憶裡，五年前的黎秋川都只是在電視上的形象，他帥氣、演技好、話不多。當年一夜爆紅，沒有哪個追星女孩能逃脫過他滿含情意的眼睛，因此她的印象最深刻。

　　但她僅有幾次在線下看見對方的時候，並不愉快。

　　現在回想當年的她說道那一句「我不認識」，有些唏噓。她知道自己不是胡攪蠻纏、無的放矢的人。但想到對方的人品，她信這只是一樁誤會罷了。再去追究也毫無意義。

　　她比黎秋川更早陷入回憶裡，幸好對方低沉輕緩了聲音喚回了她：

　　「當年我才剛入行，尚沒有受到很多關注，因此在公司也算是一個自由人。」說起以前，他的眼中閃過懷念之色：「因此有時候會和公司裡和幾個同事出去逛逛。這裡人多，便宜，就是我們常來的地方。我來的時候還沒有這個攤子呢。」

　　說完，他指著身後的攤子一笑。

　　封緣聽他說話，不由得怔怔，思緒似乎也似乎隨著對方回到了五年前。

　　他幫她挑出碗裡的辣椒，嘴角微微一勾：「那個時候我正準備試鏡一個小角色，所以特別喜歡上這裡觀察。這裡不僅有要養家的奶奶，還有打算結婚的情侶，更有準備離異的中年夫妻。這裡面有人生百態。我每天晚上看夠了，淩晨還要扶著幾個醉鬼回公司。」

　　說著，他搖了搖頭。

　　封緣似乎在對方的笑意裡看到了那段平凡卻無憂的時光，黎秋川的雖然行事玲瓏，但有時也能看出來他的內斂。能讓他露出這種懷念的神色，想必以前的時光確實很輕鬆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情侶都是這樣，即使安穩於現在，更想許下未來，更甚者甚至懊悔無法參與對方的過去。封緣就是這樣，她現在心裡有些發酸。說來也好笑，不是為了常理的「情敵」，竟然是為了看不見摸不著的「過去」。

　　她想，她要是早一點認識黎秋川該有多好啊，她能在他失意的時候陪著他，能在他成功的時候祝福他，又或者好好地和他一起體驗一下生活，總比她一個天天吃著鮑魚海參的人虛假地說著「生活」還要好。

　　她的心思本來就不難猜，再加上吃著吃著嘴巴都要撅到碗裡去了，黎秋川怎麼能猜不出來對方的心思？

　　他輕歎一聲，握住她的指尖繾綣地在手心裡揉捏：「雖然以前很是自由，但那畢竟是一段渾渾噩噩的日子。」他一抿唇，苦笑一聲：

　　「當時的我對未來毫無頭緒，對現狀一片迷茫。每天沒有目標地活著，好像行屍走肉一樣，吃什麼、玩什麼都若然無味，只是機械地向前行進罷了。那不能稱作是生活，而是生存。」

　　封緣感受著指尖的溫熱，似乎那點熱度一點點地回溯到她的心口上，她斂眉看著他，回握住他的手。

　　黎秋川微微一笑，再昏黃的燈光映在對方的眸子裡都燦若星辰：「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能安心地坐下來吃一碗面，也能愜意地享受這裡的熏煙，我再也不是機械地觀察著這一切，而是徹底地融入了紅塵。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封緣的眼尾微微瞠大，她的指尖在對方的手心裡不斷地顫動，就像是附和著她的心臟一樣，隨時從胸口裡蹦出來。

　　黎秋川接著道：「你填補了我的空缺，也給了我一個不斷地努力的理由。小緣，我很感謝你。」

　　他為什麼這麼會說情話？封緣紅著臉想，他非要每天說一次情話把她弄羞不可嗎？這個時候她真的很不想翹起嘴角，但她偏偏忍不住！

　　黎秋川彎著眸子，輕聲道：「其實無論是高樓還是小巷，只要有你在我身邊，這就是生活。」

　　在黎秋川給她買水的時候，封緣的手機一震。

　　【船員】奔波霸：小圓小圓怎麼樣？你成功沒？

　　【船員】日理萬雞：那還用問，用了我的方法就沒有觸及不到的靈魂！（得意）

　　【船員】小圓不方：成功了一半。

　　【船員】日理萬雞：成功了......一半？

　　【船員】小圓不方：因為我的靈魂被觸及了....

　　【船員】日理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