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封緣怔怔地看著黎秋川， 視線一寸一寸地掃過對方的眉眼。對方確實瘦了很多， 如此近的距離，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深邃的眼窩， 挺直的鼻樑， 淩厲的輪廓在燈光下投下濃重的剪影。

　　她不由得小心呼吸， 仿佛對方的每一寸的薄荷氣息都在她的心裡醞釀成更大的風暴。

　　看他們兩人發愣不動， 石恩琪趕緊道：「你們倆人傻站著幹什麼啊， 趕緊上臺啊。」

　　封緣猛地回過神，有些尷尬地看著黎秋川， 對方微微一笑，緊緊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將她拉了上去。

　　一瞬間，所有的燈光都照了下來，尖叫聲差點掀了房頂。

　　想來眾人認為兩人的關係撲朔迷離， 但是這麼正大光明地同框， 還是第一次吧。

　　封緣深吸一口氣， 她看著黎秋川的挺拔背影， 恍惚地跟著。一時間幾乎什麼都聽不到， 只能聽到自己幾乎衝破胸膛的心跳。她仿佛是在尖叫海浪和風暴中受到衝擊的軍艦， 搖搖欲墜。

　　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閉了閉眼。

　　兩人走到臺上， 黎秋川拉著她站在劉育偉的旁邊。剛一站定，她就感受到自己的錶盤和對方的袖口微微摩擦，隨著身體的晃動一聲接著一聲。

　　鏡頭像是大.炮一樣緊緊地鎖定兩人， 封緣的壓力劇增，她頓時不敢再動，半邊身體像是麻木了一樣，絲毫沒有知覺。

　　明明臺上的燈光耀眼，明明粉絲的尖叫高音，但她只能聽到那微小的，機械震顫的聲音。簌簌地，附和著她的心跳，伴隨著摩擦的布料，一聲聲地衝擊著她的耳膜。

　　她的指尖顫了顫，連話筒都握不住似的，有氣無力地垂著。她這才知道，剛才的豪言壯語都是自我安慰，她只要一靠近黎秋川，別說是撒糖了，就連軍艦都潰不成軍。

　　首映式開始的時候，劉育偉說起了開場白，暫時還沒有cue到他們。

　　黎秋川看她臉色微紅，以為是緊張，不由得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在她的耳邊小聲安慰：「放心，我們一定能成功。」

　　他靠得如此之近，封緣可以聞到他身上的薄荷氣息。捏著她手心的大手，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她的錶盤，一觸即離卻像是在她的心尖上狠狠地揉搓了一把，她的手臂一顫，猛地轉過頭看他。

　　黎秋川被她的反應弄得一愣，看著她微紅的眼眶，嚇了一跳。拉著她微微偏過頭，低聲問：「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封緣搖著頭小聲道：「我沒事。」

　　她有些心虛，於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錶盤，黎秋川的視線也隨之移了過去，他從封緣的指縫上認出那快表.....事實上這很好認，因為他也有一塊。

　　他眸光一閃，微微笑道：「這塊表很漂亮，早知道你戴的是星空系列的話，我就不戴這塊了。」

　　說著，他抬起左手，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頓時露出一塊表來。封緣這才看見，他戴的是同品牌的動物系列，錶盤是一張貓臉，秒針是一跟來回擺動的小尾巴。

　　封緣不由得抬頭，只聽黎秋川低笑一聲：「看見了嗎，我手上的是一隻小貓咪。」

　　封緣：「.......」

　　她現在的臉已經不止是爆紅了，她幾乎是血管爆出，暈暈乎乎地要撅過去了。她怔怔地看著錶盤，感覺那隻小貓衝進了自己的胸膛，在她的心房反復衝撞，又抓又咬，仿佛隨時能從她的喉嚨衝出去，逼她發出一聲嚎叫：

　　「啊啊啊啊！他是把貓咪戴在手上了嗎，這是不是代表他把我捧在手上？我不管我不管我現在就是小貓咪！！！」

　　黎秋川看她怔怔地看著手錶，於是問：「你喜歡？」

　　封緣還沒緩過神，無意識地點頭，黎秋川猛地就去開表扣，她嚇了一跳，他倆已經湊在一起嘀咕了半天，粉絲和鏡頭都看著，這個時候黎秋川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表給她，那還得了？

　　她趕緊按下對方的手，紅著臉小聲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買、我自己買。」

　　黎秋川挑了一下眉梢，深看了她一眼，這才放下手。

　　封緣鬆了一口氣，想著對方最近行動越來越突然，要不是她心理素質過硬，差點就接不住。

　　正好話筒傳到她們這裡，她趕緊撿撿自己所剩無幾的高冷，認真地回答了幾個問題。一說起她的電影，她終於冷靜下來，把心思放回正題上。

　　首映式的提問環節很是順利，畢竟和媒體都打過招呼，提的問題也不會太過尖銳，封緣把話筒遞給黎秋川，聽他說了兩句角色心得。

　　只是談起電影，就免不了要面對他們一直回避的問題，現場有粉絲突然問：「黎哥，您為什麼選擇和封緣合作？」

　　所有人頓時一靜，就在主持人想要略過這個問題粉飾太平的時候，黎秋川拿起話筒，微微一笑：「這不是『選擇』，而是緣分。」他看向封緣，低聲說：「退一步說，無論是她的人品，還是劉導的能力或者是劇本的質量，都讓我心甘情願接下這個角色。」

　　封緣怔忪。

　　粉絲頓時安靜下來了，不知是否對這個答案滿意，但這到底是一句正面的回答，她再不敢多言。

　　只是肯定還有一部分人心裡嘀咕，也不知黎秋川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客套話。以他們看來，在這個場合上說客套話的可能性更大些，畢竟誰想在首映式上傳出製片人和主角不和呢？

　　也許是看現場氣氛有些僵，一記者有意和黎秋川開起玩笑，問他是否和家裡的小貓和好了。這本是隨口一答的事，但是黎秋川竟然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掏出手機，邊滑動屏幕邊笑著說：

　　「前段時間就哄好了，我有和它視頻的照片，要看嗎？」

　　說著，他把屏幕抬起來，對向鏡頭。鏡頭隨意地懟了上去。

　　然後周圍突然一靜，無論是燈光還是記者或者是前排的觀眾，都像是凝固了一樣，怔怔地盯著那一小塊屏幕，像是要把手機盯穿一樣，帶著不可置信的灼熱。

　　接著，他們把頭僵硬地轉向封緣，就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地事情，眼睛瞪得不能再圓了。

　　封緣：「？」

　　她被盯得臉上發麻，莫名有種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捉姦的錯覺。她不由得好奇地轉過頭，想去看黎秋川到底發了什麼，沒想到對方迅速地收回手機，看了一眼屏幕突然一笑：「對不起，我翻錯了，這張才是。」

　　說著，他的手指不緊不慢地一劃，又把手機衝向鏡頭，封緣這才看見，對方發了一張小芳衝著鏡頭嗅聞的視頻截圖。

　　所有人瞬間解凍，臉上帶著異樣的表情，似乎欲蓋彌彰地誇了幾句，但視線還若有似無地向她瞟來，似乎帶著發現某個秘密的竊喜還有恍然大悟的恍惚，封緣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主創們的例行作答完畢後，接下來才是重點。所有人退出舞臺，燈光暗下，屏幕上漸漸響起片頭曲。首映式要放正片了。

　　所有人都沒有選擇休息，而是沉默地隨著觀眾一起看完。

　　屏幕上，主演、製片人、導演的名字隨著一幕幕畫面出現在片頭，封緣站在後臺，眸

　　光閃爍。

　　黎秋川沒有和劉育偉坐在觀眾席上，而是站在她旁邊，看著她沉靜的側臉，輕聲說：「是不是再苦在累，看到自己的名字映在上面時候，什麼都值得了？」

　　封緣不由得點頭，她的眼眶微紅，道：「即使它是一個失敗的電影，但它凝聚了所有人的心血，它就永遠是最好的。」

　　黎秋川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沉聲道：「你放心，不會失敗。」

　　封緣看著他，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正片開始之前，大屏幕裡出現了最後一個名字：「編劇：顧頤。」

　　《不覆》是否成功無法評價，但大部分觀眾都是紅著眼眶走出來的。封緣看著他們低聲談論的背影，覺得將來即使面對再多的挖苦，這一刻也是滿足的。

　　劉育偉最是胸有成竹，眾人送黎秋川上車的時候，他捧著肚子笑得見眉不見眼。黎秋川由於通告太過緊湊，所以首映式剛完畢他就要回片場。

　　眾人送他到停車場，劉育偉忍不住歎道：「三個月沒見，這一見面你就要走。要是你不忙的話咱們爺倆可要好好喝一杯。」

　　黎秋川看了封緣一眼，封緣正偏頭抿唇沒注意。

　　他也道：「時間確實不湊巧，這個月我就能殺青，到時我再跟您好好喝一回。」

　　劉育偉擺了擺手，幾人寒暄了幾句，看封緣一直不說話，對視了一眼自動找個藉口走了。於是這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黎秋川看她一直不說話，於是也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他慢慢向她走來，輕輕歎口氣：「我這個月底就回來了，一個月很快的。再說咱們也可以經常視頻。」

　　封緣一下就理解了對方的意思，她繃著的臉有些發紅，還是吊著眼梢說：「你別想太多，我可沒有捨不得你。只是想到這個月還要和你視頻，有些煩而已。」

　　說完，她頓覺這句話有些歧義，臉色更紅，下意識地就想改口，黎秋川就先笑出了聲：「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嘴角微勾，視線盯著她蓬鬆的黑髮，手抬了抬，最終隻落到她的肩頭，嘴唇動了一下，最後只得輕聲說：「我很快就回來。」

　　封緣點了點頭，她盯著對方的衣角，沒說話。兩人靜靜地站著，似乎誰都不想動，靜到只能聽見遠處的車來車往，還有彼此的心跳。##YQZw5#.c o m#言情#

　　黎秋川的指尖顫了顫，他微微抬起手終於撫上了對方的頭，輕輕揉了揉。封緣不由得抬眼看他，她微微啟唇，剛想說什麼，就聽見遠處的車鳴一聲，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退後一步。

　　黎秋川放下手，看了一眼遠處：「時間不早了。」

　　封緣有些尷尬，不由得道：「那、那你快走吧。」

　　黎秋川背過手，磨搓了一下手指。

　　兩人磨蹭著走到車門前，跑車裡早有助理在啟動車子，封緣看著他的背影，眸光一閃，嘴唇動了動，卻還是說不出什麼來。

　　離別了三個多月，如今才短短幾個小時……

　　黎秋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剛想邁進車子，就聽封緣的手機傳來一陣瘋狂的震動聲。

　　封緣：「......」

　　她用力地按住手機，勉強一笑。

　　黎秋川看了她手機一眼，突然問：「你喜歡划船嗎？」

　　封緣：「.....啊？」

　　「我經常看到你的手機震動，你是加了個划船群嗎？」

　　封緣的眼角一抽，喉嚨一動。她能說什麼？說自己加的不是「划船群」而是全靠「浪」的cp群嗎？說她自己沒事就喜歡sj一群海盜沒事意.淫兩人在一起？

　　說她今天這麼反常就是因為要給cp群發糖？

　　不，她不能！所以她只能微笑著，僵硬地點頭。

　　黎秋川若有所思，他上車後，對她擺了擺手：「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休息。」

　　封緣也揮了揮手，看對方的車尾消失後，終於鬆了一口氣。今天真是波折的一天。

　　她回到家裡，又給兩隻喂了食品，這才閒下來打開手機。

　　看著聊天群不斷上漲的發言量，她的心就像是即將蹦出草叢的兔子，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她摸了摸手錶，深吸一口氣後打開聊天群。

　　【船長】我不縮話時是在哭：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我今天船長的面子不要了，我就是要嚎，這倆人太甜啦！（）

　　【舵手】我有胸器：船員cp szd！船長我的胸器借給你讓我們一起嚎叫！

　　【船員】奔波霸：我就知道這倆人雖然表面不聯繫，私底下肯定偷偷勾搭，沒想到川川太不小心了，被我們揪住了小辮子，我看誰還敢說他們倆是逢場作戲！

　　【二副】你流淚時我在浪：我今天實在是太滿足了，你們知道嗎當我看到手機的時候我直接哭出聲.....（哽咽）

　　【船員】小圓不方：.....你們在說什麼？

　　【船員】心中有碼：在說手機的糖啊！小圓前輩你來得正好，我們還能分你一口，快張嘴！

　　【船員】小圓不方：什麼手機的糖，不、不應該是......手錶嗎？

　　【水手】坐牆等紅杏：什麼手錶啊，我們是在說手機！

　　【船員】小圓不方：我是說，封緣她戴了星空表.....

　　【船員】日理萬雞：一塊破表有什麼好看的，小圓，不是我說你，你對「糖」的要求太低了，一個八百年前的同款有什麼好嗑的，你得跟上點時代啊！

　　【船員】小圓不方：.......

　　合著她忙活了一天，糾結了一天，發的糖在這群海盜的眼裡根本看不上眼？五個月前這群海盜可不是這麼說的！！

　　她惱羞成怒：

　　【船員】小圓不方：那你們說的手機是什麼意思，難道比星空表還甜？

　　【水手】坐牆等紅杏：比星空表還甜一百倍！！！我現在已經快被齁死了！

　　【船員】小圓不方：？

　　【水手長】死也扣糖：你看圖（圖片），然後再放大。

　　封緣隨意地點開圖片，映入眼簾的是黎秋川拿著手機，嘴角微勾面對鏡頭。她沒看出什麼來，想了想，又放大了一些。看清手機上的圖像一瞬間，呼吸猛然一滯。

　　只見在屏幕上，是一張視頻截圖。截圖裡，她似乎剛起床，頭髮蓬鬆面帶睡意，懷裡抱著小芳呆呆地看向攝像頭。當時她被黎秋川的視頻吵醒，還沒怎麼醒神，朦朦朧朧地抱著小芳說了幾句，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迷糊的時候竟然被對方截了圖.....

　　「視頻」，「睡意」，「寵物」.....她的臉慢慢地紅了起來。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現場的人都那麼看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