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惡化

高三的學習生活很快拉開序幕了。 校長給我們開了高考動員會。

　我不知道項建軍那些在外面租房子住的同學晚學到幾點，我和吳建華等幾個住校生幾乎每個都要學到十二點。

　鐵路學的寢室樓只有一棟，是二層樓的樓房。二樓住女生，一樓住男生。寢室外有專門的圍牆，進門處有一個小房子，有一對了年紀的夫婦住在里面。他們負責守門。

　在儲火玉未出事之前，寢室的這道門形同虛設，成天開在那里。儲火玉出事之後，這道門便常常鎖。尤其是晚自習之後，這道門必然鎖。

　這可苦了我們這些苦讀之人，晚十二點，守門的夫婦早已經入睡了，我們不可能還有膽量叫醒他們。我記得那個男守門人的脾氣很暴躁，我們都很虛他。所以每個晚我們只好翻鐵門“入室”。

　我到現在還很清楚的記得我們膽戰心驚地爬鐵門兩腿跨在鐵門鐵門不斷搖晃給我們帶來的震顫感，還很清晰的听見鐵門搖晃時掛在鐵栓的大鎖因為搖晃擊打鐵門發出的清脆的響聲。仿佛那聲音持續響了近二十年，或者，那清脆的響聲一直隨時間穿越到今天。

　這個學期開學的前兩個月熊研菲的病情尚較穩定，到了第三個月已經發生了變化。

　熊妍菲並沒有成為蒼的寵兒。

　這一天，熊研菲剛進教室我便感覺她氣色不對，看去非常疲乏。

　“怎麼了，不舒服嗎？”我輕輕地問道。

　“昨晚沒睡好覺。你不要擔心，沒事的。”熊研菲沖我笑笑。

　不過，我感覺熊妍菲笑得很勉強。

　那個午她一直用手撐著頭听課。

　我不記得是在第二節課還是第三節課，熊研菲忽然作嘔。

　“我，我……”熊研菲捂著嘴。她急著從位置站起來。她或許是想沖到教室外去嘔吐，可是，她還沒有離開位置便忍不住吐了出來。

　老師停止了講課。“怎麼了，熊研菲？”

　所有人都往我們這邊看。

　我迅速站起身，從口袋里掏出手帕遞給熊研菲。我扶著她的身子。

　“我要回家。”熊研菲用手帕擦去嘴角的東西。

　“現在嗎？”我問道。

　“我要回家。”熊研菲眼里蓄滿了眼淚。她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我現在送你回家。”我說。

　“讓鄭啟航送你回家。”老師走進我們身邊。

　“讓爸爸來接我，”熊妍菲捂著嘴說，“鄭啟航，麻煩你去學校打電話到我爸爸的單位，讓他來接我。”

　熊研菲把她父親單位的電話號碼和我說了。

　我跑去校長辦公室給熊研菲的父親打電話。返回時我用一張廢試卷裝了一些沙子進教室將熊研菲嘔吐在地的東西掩埋了。

　熊研菲趴在桌子休息。

　老師已經恢復課了。我坐在位置不知說什麼好。老師的講課我一個字都听不進去。

　熊研菲閉著眼楮，呼吸均勻但急促。有時她張開眼楮，稍稍看我一會兒便又毫無表情地閉。

　熊研菲的父親很快到了。他或許過于焦慮了，竟然忘了和老師打招呼便徑直走進教室。

　我已經為熊研菲把包整理好了。

　熊研菲的父親將包跨肩，然後攙扶著熊研菲走出教室。臨出教室前，熊研菲和老師說再見，熊妍菲父親才記得和老師笑笑，算是打招呼。

　我直直地看著熊研菲扶著她的父親走出教室。

　課後我默默地清掃掩蓋熊研菲嘔吐物的沙石。

　“別嚇死巴人的，熊研菲或許是感冒了。”吳建華看出了我的心情。

　“你該去哪去哪。”我沒好心情。

　“真的，很多人感冒都嘔吐頭疼的。”

　我沒有理睬吳建華，提著畚斗出教室。我機械地走著，同樣沒有理睬下下和我打招呼的同學，也忘了問候拿著課本走向教學樓的老師。

　又到了秋天了。校園里的梧桐樹最早呈現秋的顏色。風從學校後門吹來，讓你感受到秋的寒意。

　我沿著通向校園後門的通道走向建在廁所後的垃圾池。俞錦榮為了熊研菲把我攔在廁所門口揍我的情景出現在我眼前。

　是在這里，熊研菲為了我把俞錦榮好一陣臭罵，並正式和俞錦榮決裂。那時，熊研菲好不果敢。

　現在，俞錦榮非但不揍我，反而時時祝福我們了，她卻身患絕癥。

　朱竹武從廁所走出來。

　“鄭啟航，在想什麼？”朱竹武的褲腰帶還沒有完全系好。

　“嗯。”

　“在想什麼難題嗎？”

　“呵呵。”

　“課鈴已經響了。”

　“我回教室。”我提著畚斗回頭。

　“等等。我看得出來你非常關心熊研菲。我听班長說她請假回去了？”朱竹武追我。想必班長已經向他匯報過了。

　“她突然嘔吐。或許是感冒了。”我說。

　“得了這個病是沒辦法的。你不要太受影響。”朱竹武拍了拍我的肩。

　“啊？”

　“你以為老師看不出你和她之間的感情嗎？老師也曾經年輕過。”朱竹武和我並排走，“可是凡事都有輕重，什麼年齡做什麼事，要講個分寸。之前你和吳蓮子還不鬧得過了頭嗎？人犯錯是難免的，可不能犯同樣的錯誤。那時你成績下滑多大。現在是高三了，是非常關鍵的一年，老師希望你不要再受影響。熊研菲的病，你要有思想準備。”

　“謝謝老師。”我麻木地說道。

　“趕快去課。”朱竹武往辦公室走去。

　我的心情更沉重了。所謂“思想準備”，這意思我懂。

　那個下午，熊研菲沒有來學校。

　第二天第三天熊研菲都沒有來學校。

　我請假徑直去華安人民醫院。我在三零四病房找到了熊研菲。那個病房仿佛為了熊研菲而設一樣。但熊研菲睡的不再是前一次那張床。

　我和守護在病床前的熊研菲的父母打招呼。

　熊研菲顯得有點激動。她掙扎著要坐起來。他父親搖動病床的升降桿，病床便慢慢往升。

　我沖熊研菲咧了咧嘴。我估計我的笑哭還難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熊研菲問道。

　“你不知道我會算嗎？”我讓自己的語調顯得輕松。

　“真的好牛耶。”熊妍菲揶揄我。

　“研菲和我說你這兩天會來醫院，我還不相信。”熊研菲的母親說。

　“媽——”熊妍菲顯得不好意思。

　“做母親的總是不顧及女兒的面子。你看寶貝女兒的臉都紅了。”熊研菲的父親說。

　“鄭啟航又不是外人，有什麼關系？”熊妍菲的母親說。

　“同學來看同學不很正常嗎？”隔壁的病人家屬說。看來他和熊研菲一家已經很熟了。

　“對啊，鄭啟航是我女兒玩得最要好的同學。他們是同桌。”熊研菲的母親說。

　“同桌的情誼當然更不一樣。”

　“媽——”

　“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

　“要好一點嗎？”我問熊研菲。她的臉升起了紅暈。我注意到她的脖子圍著我參加她生日宴會時送給她的絲綢圍巾。

　“好多了。”熊妍菲說。

　“好好地怎麼會嘔吐呢？”我對熊研菲的父母說。

　“醫生說是藥物損傷了消化系統，所以有惡心，嘔吐，腹瀉等一些癥狀。”熊研菲的父親幫忙解釋。

　“研菲的癥狀算輕的了。”熊研菲的母親補充說，“明天我們可以出院回家了。不過，醫生說最近都不能去學校，要在家里靜養。秋季傳染病多，研菲免疫力低，怕被傳染。”

　“那我周末去看研菲，不知歡不歡迎？”我說。

　“怎麼不歡迎？”熊研菲的母親說。

　“媽媽想說的是這意思。”熊研菲說。

　“我也不瞞起來說，你去研菲會開心好多，你不是不知道。”熊妍菲母親說。

　“還可以和熊研菲說說課堂的一些知識，講一講班的一些趣事。”我說。

　“對啊對啊。”熊研菲的母親忙不迭地說。

　這樣，周末我又成了熊研菲家固定的常客。我通常一大早坐公交車趕去熊研菲家和他們一起吃早餐，晚吃過晚飯後才離開。如果是星期天，為了讓我趕晚自習，他們會把晚餐提前，有時候，遇熊研菲的父親有空，他父親會開車送我回學校。

　我們倆整天都待在一起。

　這一回，熊研菲並沒有像先前恢復得那麼快，那麼好。她的食欲不太好。她母親變著花樣給她燒各種她喜歡吃的東西，她往往動幾下筷子嘗一點會把筷子放下。我們都鼓勵她多吃。

　熊研菲的牙齦一直處于腫脹的狀態。我知道這一點也影響了她的食欲。

　非常怪的是，熊研菲吃了很多消炎藥，牙齦腫脹卻總是消退不了。而消炎藥吃多了，她的胃又有了反應。胃受損反過來又影響食欲。

　看熊研菲每天吃那麼多藥，看她吃藥時緊皺眉頭，我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我甚至有替熊妍菲吃藥的想法。

　我們非常珍惜待在一起的時間，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