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沈荷花的臉下意識的一僵，小心翼翼的試探， 「那我喊保國哥， 行嗎？」

　　趙翠花有些不耐煩， 「什麽哥哥妹妹的都給我收拾起， 都是這麽大的一個人了，喊名字會死啊！！！」

　　沈荷花又是一僵，「成，都聽嬸的，我就喊葉保國了， 我也不瞞著嬸了，我在農田水利基地， 能活下來， 全靠葉保國幫忙，不然， 我早都給累死在基建地裡面了。」

　　趙翠花一聽，她刮了一眼葉保國， 「看不出來， 我這大兒子還是個活雷鋒啊！」

　　明明是誇人的話， 葉保國却莫名的打了一個寒顫，他對著趙翠花傻笑，「娘，這荷花妹子，真是一個可憐人，不然兒子也不會把她給帶回來了， 您就發發善心，留她在咱們葉家過一個年成嗎？」

　　趙翠花淬了一口，「老娘可沒這個善心，照你這麽說，咱們隊裡面那麽多可憐人，過年還吃不上窩窩頭呢！老娘是不是都要把他們給接到家裡面給好吃好喝的供著？？

　　葉保國，你給我動下你的猪腦子，憑什麽？？她沈荷花一不是我閨女，二不是我兒媳婦，三不是我親戚，四沒給我葉家做過一天活計？我留著她做什麽？吃白飯的？？我們葉家自給兒的糧食都不够，你葉保國操心過嗎？」

　　葉保國被駡的頭都抬不起來，只是一個勁兒的賠著不是。

　　沈荷花眼眶裡面的眼泪嘩啦啦的下來，她對著趙翠花鞠了一躬，「嬸，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她說完，還不忘對著葉保國說道，「葉大……」說了一半，她卡殼了，「葉保國，我不該跟你回來的，我就是一個人再難……也不該跟你一塊的……」

　　說完這話，沈荷花眼泪嘩啦啦的止都止不住，眼瞅著哭的跟泪人一樣。

　　葉保國也不曉得是哪裡來的勇氣，突然拽著了沈荷花的袖子，「荷花妹子，我說到做到，一定給你找個落脚的地方。」

　　說完，他轉頭看向趙翠花，「娘，既然您不願意留荷花妹子住在咱們葉家，那兒子給荷花妹子，在咱們大隊找個暫時落脚的地方，您不反對吧？」

　　趙翠海聽到這話，差點沒被氣死，這幾個兒子裡面，就屬大兒子心腸軟，容易吃虧不說，一旦認定了的事情，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冷笑一聲，「你既然這麽要當好人，外面還有那麽多流民，你一塊幫忙安置了算了！」

　　葉保國哪裡不知道他娘是在故意懟他，他爲難，「娘，是您教的我們，答應別人的事情要做到，我答應了荷花妹子，今年讓她過個安穩的年，我既然說出來了，肯定是要做到的。」

　　趙翠花這下，不看葉保國了，而是看向了沈荷，「大妹子，倒是把我這傻兒子迷的可不輕！」

　　雖然兩人沒鑽一個被窩，照著這麽下去，她這傻兒子，早晚會被沈荷花給吃的死死的。

　　趙翠花看了一眼趙淑芳，問，「老大媳婦，這男人你還要嗎？」

　　趙淑芳是何等聰明的人，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家婆婆話裡面的意思，她抹了抹泪，語氣堅定，「不要了！」

　　甭管葉保國有沒有和沈荷花鑽一個被窩，如今他心裡面有了另外一個女人，爲了一個外人，差點要和整個葉家對抗起來。

　　趙淑芳知道，哪怕是他們兩人沒鑽一個被窩，如今雙方心裡面也是互相有對方的。

　　不然沈荷花一個婦道人家，不可能跟著一個結了婚的男人回家過年，還是知道這個男人有媳婦孩子的份上。

　　趙翠花拍了拍趙淑芳的肩膀，「成，你去把大房屋內，葉保國的東西都給拿出來，扔出去，往後啊！他就不是我們老葉家的人了！」

　　她原以爲，老大和那個女人沒鑽被窩，事情就有回旋的餘地，可是瞧著，他們兩人雖然沒鑽被窩，但是那女人在老大心裡的分位肯定不低，既然這樣，這大兒子不要也罷。

　　他們老葉家人，不要這種爬過墻的人。

　　不論男人女人。

　　這是對婚姻最起碼的忠誠都沒有了，還要他有何用？？

　　當趙淑芳把葉保國的鋪蓋都拿出來丟在外面的時候，葉保國楞了，「娘，淑芳，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趙翠花冷笑，「這還看不懂了？我讓你捲鋪蓋走人，和你的荷花妹子雙宿雙飛去！」

　　葉保國，「娘，您這是什麽話，我和荷花妹子清清白白的！」

　　「清白！」趙翠花抹了一把臉，厲聲，「清白到你連媳婦孩子娘老子都不要了，都要把這沈荷花給安置好了？這叫清白？？老大，你年紀不小了，莫把別人都當傻瓜看！」

　　葉保國說不出話了，他只能求助似的看著自己的幾個兄弟，希望自己的幾個兄弟能幫幫忙。

　　老二葉保民把頭一別，「大哥，我不贊同你做的做法！」

　　他不會說話，也沒那麽多彎彎繞，只是骨子裡面覺得，自家大哥做的不對，大嫂在家辛苦操勞，大哥在外面却領個女人回來，給大嫂難堪，實在是……

　　葉保國有些失望，他看向葉建國，一直沒出聲的葉建國看了一眼葉保國，「大哥，你要幫人，我不反對，但是首先，你是一個男人，是孩子父親，而是爲人子，爲人夫，你這是幫人的樣子嗎？把自己一家子都搭進去不要了？就爲了幫一個外面的女人？」

　　葉保國動了動唇，「老三，你怎麽也不理解我！」

　　葉建國搖頭，他眼裡帶著失望，「我這輩子都理解不了你的做法，就算是路邊的傻子，我都覺得會比你聰明！」

　　接著，他也不看葉保國要變的臉色，繼續說道，「大哥，你就算是被娘趕出來葉家，你仍然是紅旗生産大隊的人，但是你身後那沈荷花却不是，她是哪裡人？家裡做什麽的？戶口在哪裡？這些信息什麽都沒有，我們紅旗生産大隊也不會接納一個流民！」

　　「荷花妹子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葉保國更生氣了，「你是我三弟，幫忙落個戶很難嗎？」

　　葉建國點頭，「很難！」頓了頓，他點名了身份，「我是大嫂的三弟，不是你的三弟！」

　　他這話一說，趙淑芳心裡一暖，就算是葉保國這狗東西對她再不好，她還有娘，還有孩子，還有葉家的其他親人。

　　如果說，葉建國也不支持他，沈荷花想要在紅旗生産大隊落戶過年，就太難了！

　　畢竟，葉建國是紅旗生産大隊的大隊長，只要住進來的人家，可都要由葉建國來登記落戶的。

　　葉保國難啊！

　　他這會是騎虎難下。

　　他把最後的目光放在了三個兒子的身上，本就不抱希望的，誰知道，一直沉得住氣的大兒子突然開口了，「爸，這可能是我們三兄弟最後一次在喊您了，今兒的您和這沈荷花出了葉家的門，往後我們三兄弟就和您沒有任何關係了！」

　　接著，他話鋒一轉，「當然，我祝您和沈荷花兩人，和和美美，一輩子無病無憂！」

　　不然，這葉保國就可憐了。

　　病死了，也不會有人去看一眼的。

　　葉保國氣的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他惱怒，「我不就是看著你們荷花姨可憐，想帶著她回來過個舒服的年，你們、你們怎麽沒一個體諒我啊？？？」

　　秋秋看了眼趙淑芳，又看了一眼葉東華他們，發現他們這會神色都平靜了下來，她突然出聲，「大伯，我是秋秋，按理說，我是一個晚輩，不該和您說這些話，但是您剛話也說了，我們沒一個人體諒您，您想讓我們葉家的人怎麽體諒您？？

　　滿心歡喜的等著親人回來，誰知道親人却帶回來了一個陌生人，你讓讓大伯娘如何自處？

　　她的男人，她的丈夫，如今爲了安頓外面的一個野女人，要和整個家的人决裂！還有東華哥他們三個，他們也都長大成人了，您讓他們如何抬頭出去見人？

　　想必您不知道吧，東青哥明年就要入選工農兵大學名額了，也可能是咱們老葉家的第一個大學生，可是因爲您的關係，家庭成分不安寧，很有可能導致東青哥的工農兵大學名額落選，這些，您讓我們體諒您的時候，您有考慮過嗎？」

　　葉保國懵了，「我不知道！」他常年在外掙錢，哪裡知道家裡的這些事情？？？

　　「一個不知道就想把您給家裡帶來的動蕩全部給抹除了？」秋秋皺著眉毛，「那行！我換一個簡單的說法，若是大伯娘在外面打工，回來的時候，瞧著打工的地方，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無家可歸，過年也沒地方去，她就把那男人給帶回來了，您會是什麽想法？」

　　「她敢？」

　　秋秋冷笑，「有什麽不敢，大伯娘和那男人清清白白的，行的端，坐的正，就像您和沈荷花一樣！」

　　這下，葉保國明白了，這個侄女是在拿他的行爲套在了他媳婦身上，莫名的他覺得身上有些不舒服起來。

　　他這神色，大家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趙淑芳這會對葉保國，那是徹底的失望了，她對著秋秋招了招手，「你這孩子，和他說這些做什麽？他沒有心的，和他說了也是白說！」頓了頓，她終於下定了勇氣，「葉保國，你把沈荷花安置好了以後，在來一趟葉家，我們抽空去把離婚證給扯了！」

　　葉保國更蒙了，他不過就把可憐的荷花妹子帶了回來，怎麽都要了和葉家决裂，兒子不認，媳婦離婚的地步了？？

　　自己生出來的兒子，趙翠花太瞭解這大兒子的性子了，她對著衆人招呼，「大夥兒可都看到了啊！我這大兒子從今天開始，就和我們老葉家沒有任何關係了，往後他在外面是生是死，是好是壞，也都和我們葉家沒有任何關係！」

　　頓了頓，她撇了一眼沈荷花，「若是他們兩個以後，敢在紅旗生産大隊，打著葉家的名聲和旗號來做事的，我趙翠花歡迎大家來告訴我！」

　　她這是把葉保國最後的路也給絕了。

　　接著，趙翠花哄散了衆人，「砰」的一聲，關上了葉家的大門。

　　葉家人，除了葉保國以外，全部都進了屋內，只有葉保國被留在了外面，他本就連夜趕著上百里的路程，這會更是又冷又餓又困的。

　　他低頭看著地上的兩件破衣服，有些茫然，這咋就成這樣了呢？？

　　他不過就是想幫下沈荷花啊！

　　一陣寒風過來，沈荷花打了一個哆嗦，聞到了院子內傳來的一陣蘿蔔燉肉的味道，她咽了咽口水，小心小意的道著謙，「葉大哥，都是我不好，連累的你連家都進不去！」

　　葉保國也聞到了院內的肉味，他也跟著咽了下口水，對上沈荷花那一雙閃著泪花的眸子，硬生生的把原來的話給咽了進去，「沒事，不怪你，活人還能被尿給憋死，咱們這麽大的人了，肯定能找的到歇脚的地方，走，我帶你去我們隊五保戶人家看看！」

　　那五保戶早都走了，那泥坯房子就徹底的擱置了下來，如今也荒無人烟，沒有人住。

　　他們今天走了太多的路了，外面又冷，必須找個地方歇脚，不然兩人非感冒不可。

　　沈荷花小聲的應了一聲，「嗯！我都聽葉大哥的！」

　　葉保國就是在怎麽是個老實憨厚的漢子，對上沈荷花這種柔情似水的女人，他也不由得心軟了幾分，更是覺得自己身上的責任重大，「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找個安置的地方！」

　　頓了頓，「至於我家，到時候我在給家人呸個不是，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原諒我的 ！」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趙翠花端著一盆子的水原本打算給葉拴住洗刷一番的，誰成想，聽到了這句話，她當場氣的跳脚，直接滿盤子的水從院內潑了出來，駡道，「葉保國，你個王八羔子，出了葉家的門，還想讓葉家的人原諒你？我告訴你，你這輩子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說完，她還不忘把盆子裡面最後的水全部給倒出來。

　　葉家的院墻本就不高，才一米多一點，這一潑，可不就潑了一個准。

　　這水是剛燒開的，滾燙滾燙的，潑在身上，那真是燙的火辣辣的，葉保國燙的跳脚起來，倒吸了好幾口氣，「燙燙燙！！」

　　這身上的衣服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脫了又冷，不脫又燙，簡直是把葉保國給愁壞了。

　　院內的趙翠花冷笑，「你該慶幸這是熱水，這要是一盆子冷水下去，你怕是要臥床不起了！」說完，她頭也沒回的進了屋內。

　　這種傻兒子，真是氣的心窩子疼。

　　外面！

　　葉保國頭髮上還在滴著水，他擰著身上的襖子袖子，水便滴答滴答滴了下來，臉上也是被燙的紅紅的。

　　旁邊的沈荷花心疼的不得了，「葉大哥，這可怎麽辦？我帶你去找醫生看看！」

　　葉保國搖頭，「不礙事，可惜了這衣服，怕是不好晾乾的！」

　　沈荷花駡道，「你個呆子！」

　　頓了頓，她從口袋裡面摸出一挑手絹來，給葉保國擦了擦臉上滴著的水，她的手不小心碰著了葉保國的臉，葉保國嚇的往後一彈，臉上火辣辣的，也不曉得是燙的還是羞的。

　　他連連，「荷花妹子，男女授受不親，你離我遠一些！」

　　沈荷花眼裡閃過一抹失望，她柔聲，「我先前太擔心葉大哥了，這才忘記了！」

　　葉保國抬手抓了抓濕漉漉的頭髮，吹來了一陣冷風，他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哆嗦，沈荷花連連說道，「葉大哥，你這要是生病了這可怎麽辦？」

　　葉保國拍了拍胸脯，「我身體壯實，這一盆子水，可病不了！」

　　秋秋面無表情的拉開門，「那在來一盆子？」說完，她手裡端著的一盆子凉水，全部都潑了上去。

　　這次，是正兒八經，面對面澆灌的！

　　原本是滾燙的熱水，這會又是水缸裡面的冰水。

　　對於葉保國來說，簡直是冰火兩重天，他氣的發抖，「秋秋，你爸媽沒教過你怎麽做晚輩的？」

　　秋秋冷淡，「你又不是我長輩？何來晚輩之說？」頓了頓，她揚了揚手裡的盆子，看向沈荷花，「這位大嬸，要是在不把人帶走的話，這可真要生病了。」

　　沈荷花是曉得秋秋的，葉家最受寵的孩子，她低聲，「秋秋，我知道你對我不滿，但是葉大哥畢竟是你親親的大伯，你拿水來澆他，實在是太不對了，這哪裡是一個晚輩會做的事情？？？」

　　「既然我拿潑他不對？那我拿盆子水來澆你？」秋秋挑眉，笑的惡意十足，接著，她轉頭對著院內的人招呼，「東華哥，快給我在端盆水來？」

　　她一喊，葉東華三兄弟，再加上葉東來他們直接提了一個滿滿的一桶水出來。

　　秋秋順手就舀了一葫蘆瓢，往沈荷花身上潑去，邊潑邊說，「這一瓢水是教你，做人不能太白蓮花，不然會有天收！」

　　秋秋的動作很快，從葉東來提桶出來到她舀水，全程也就兩三秒鐘！

　　沈荷花沒想到，秋秋竟然會真的潑她？？

　　畢竟，她頭一次來葉家，算是半個客人啊！

　　她尖叫一聲，躲不及，只能被潑了滿臉，那水太冰了，潑在身上，那簡直是凍的發疼。

　　秋秋對著葉東華說道，「東華哥，幫我按著她，我今兒的要把這桶水給潑完了！」

　　她這話一說，哪裡還得了？？

　　沈荷花立馬跳了好幾步，離著秋秋他們遠遠的，還不忘告狀，「葉大哥，你看看這孩子們！」

　　葉保國張嘴就要駡人，却被秋秋一葫蘆瓢又潑了個落湯鶏，「再不滾，我這一桶水可不够潑了！」說完，秋秋又去舀了一瓢，做了一個潑的動作。

　　這下！

　　不用她催！

　　葉保國和沈荷花連滾帶爬的跑的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