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葉建國拿著從案發現場找到的兩顆扣子，回到葉家琢磨了一下午， 只能暫時把對象鎖定於紅旗生産大隊條件好的人家。

　　畢竟能用得起這種扣子做衣服的人， 整個大隊都找不出來幾個。

　　實在這扣子的價格太貴了一些。

　　他正一籌莫展的時候， 沈秋萍從外面端著針綫簍子進來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葉建國手裡拿著的扣子，「不是說這種扣子太貴了，買了不划算嗎？」

　　葉建國苦笑，把這扣子的來源說了一遍。

　　沈秋萍仔細回憶，接著她篤定， 「這扣子我在林杏身上的衣服見過！」

　　正是因爲她見過，所以才想著給自家閨女也買這種亮晶晶的扣子.

　　只是她和葉建國兩人去了一趟裁縫鋪子， 發現這種扣子的價格實在是太高， 買回來，還不如多扯兩尺布料給秋秋多做一件衣服划算。

　　得到了扣子的來源處， 葉建國臉上一喜，「真的？」

　　沈秋萍點頭， 「不然你以爲我當初爲什麽會突然起了心思， 給閨女買這種亮晶晶的扣子！」

　　這種扣子好看， 但是真論結實起來，那扣眼的地方太過纖細，感覺稍稍一用力就會扯斷一樣，實在是不值當。

　　這下，葉建國連連在屋內走來走去，這是他當大隊長這麽久， 頭一次生出了躊躇。

　　理理智上告訴他，他應該去查清楚這個案子。

　　但是他也是有閨女的人，若是自家閨女遇到這種事情，本就難過的要死。

　　要是在有人去揭傷疤，閨女還不知道會多難受。

　　葉建國的躊躇沈秋萍看在眼裡，她想了一番，沉吟，「這件事情，你還是去一下林家吧，扯開私人關係不談，你是紅旗生産大隊的大隊長，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你有義務也有責任去把案子查個水落石出。至於真相，若是爲了保護林杏的名聲，可以暫時不用公布出來！」

　　葉建國也不是愚笨之人，只是他自己也有閨女，閨女又和林杏一般大，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他首先代入的就是自家閨女了，所以這才會有了猶豫。

　　不過，沈秋萍這一番話，可以說是讓葉建國茅塞頓開，他咧著嘴，抱著沈秋萍就轉了起來，「媳婦，你可真是我的解語花！」

　　沈秋萍嗔了他一樣，「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快些放我下來！」

　　葉建國咧著嘴，嘿嘿笑，「多大的人？多大的人也是你男人，多大的人也可以在媳婦面前撒嬌！」

　　沈秋萍被這不要臉的言論給氣笑了，「這事情，你自己拿主意！」接著，她話鋒一轉，「那小碗的事情，你處理了沒？」

　　葉建國帶著從廢品收購站收回來的小碗，去找岳華榮她是清楚的，那天被林杏舉報，自家男人差點損了進去，沈秋萍也是記得清楚的。

　　葉建國點頭，這事情他自然不會忘記，「那小碗暫時被我藏起來了，等風聲不緊了我在出手！

　　想到這裡，沈秋萍腦子裡面靈光一閃，「建國，昨兒的夜裡你被林杏那丫頭舉報的吧？」

　　沈秋萍，「昨兒的夜裡，我記得老光棍也跟著一塊去了牛棚，而且他叫的最凶了，如果我沒記錯，咱們走的時候，可是沒看到林杏的身影的！」

　　這樣一串，事情就全部串起來了。

　　葉建國也一怔，「那沒人地方的灌木林子離牛棚也不遠！」

　　也就二十分鐘的路程。

　　想到這裡，葉建國徹底坐不住了，起身就出了門。

　　沈秋萍瞧著葉建國出去的身影嘆了口氣。

　　原則上來說，林杏是她的侄女，出了這種事情，她已經够同情的。

　　可是在一聯想到，自家男人被舉報，當場抓人，要不是東來那孩子跑的利索。

　　可以說，這次建國也就折了進去，雖然建國去做這種事情不好，但是林杏那孩子到底是心狠了一些啊！

　　一有機會，就把人往死裡踩。

　　所以，理智上沈秋萍覺得，這是報應。

　　若是沒有林杏去舉報，她也不會小小年紀就經歷這種事情。

　　葉建國去林家的時候，林家的房門緊閉，這可不像大年初一的樣。

　　要曉得，他們大隊裡面，只要是過年，這些天家家戶戶的大門都是敞開著的，就爲了大夥兒好方便拜年。

　　不然，這到門跟前拜年，還要敲門，這像啥話？

　　瞧著這林家房門緊閉，葉建國越發狐疑了起來，若是之前只有七分懷疑，那麽現在就變成了九分，剩下的那一份懷疑，留給不確定因素。

　　林家的門一響。

　　林家的衆人立馬跟驚弓之鳥一樣，尤其是林杏的臉都白了一瞬間，「媽……公安是不是來抓我了……」

　　他們早上那會是有出門的，但是一大早就得到了消息，那老光棍活了過來。

　　林杏昨兒的半夜回來，這麽一鬧鬧，整個林家都曉得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她這話一說。

　　沈秋麗深吸了一口氣，「不一定，先去開門看看！」

　　林杏渾身一哆嗦，拽著沈秋麗的腿，「不要去開，不要去開……」

　　還是林老太大手一揮，「怕什麽，先前不都商量好了嗎？再說了，杏子是受欺負的那個，那老光棍，那是罪有應得！」

　　林老太這一輩子吃過的鹽葉要比林杏吃過的米多，還別說，她這句話一說，林杏的手也跟著鬆了。

　　一眨眼的功夫，沈秋麗就去把門給打開了，在瞧著是葉建國的時候，她一楞，「姐夫，怎麽是你來了？」

　　說完這話，她還回頭扒著門框看了看，確定只有葉建國一個人的時候，她鬆了一口氣。

　　葉建國沉聲，「我來瞭解下事情，怎麽？不請我進屋坐下？」

　　沈秋麗輕呼一口氣，難得給了一個好臉色，「這是啥話，大年初一的，姐夫上門，自然是拜年的要請進屋去坐一會的。」

　　她這話可不是說給葉建國聽的，而是給周圍看熱鬧的人聽的。

　　這葉建國這會會上門，大夥兒用脚指頭都能想到是什麽事情！至於去拜年，那不可能，葉家和林家都差老死不相往來了，大年初一上門拜個什麽的年？

　　葉建國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秋麗，也沒拆穿，就跟著一塊進了屋內。

　　林家這會的人，全部都坐在堂屋，尤其是林杏在瞧見只有葉建國一個人的來的時候，她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葉建國掃了一眼林家人，開門見山，「我上門來做什麽，想必你們也清楚！」

　　林杏心裡一沉，不由得看向了林老太。

　　林老太敲了敲拐杖，「葉隊長，我們可不知道，哪陣風把你給刮來了！」

　　葉建國，「你們真不知道？」

　　林老太點頭，「我們林家人一早就沒出過門，確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不如葉隊長跟我們講一講！」

　　葉建國看了一眼林杏，林杏立馬把頭一低，不敢和葉建國對視。

　　葉建國搖了搖頭，「老光棍在牛棚灌木林子被人敲了悶棍，再加上這天氣天冷，在外面凍了一夜，中風了！」

　　「我們大隊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這可真是太不幸了！」林老太滿臉的褶皺子上每一處都提現了恰到好處的驚訝！

　　葉建國，「不管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我在案發現場撿到了這個！」說完，他攤開手心，露出了手心裡面的兩顆亮晶晶的扣子，接著，他看向了林杏，「不知道，林杏你對著扣子是否熟悉？」

　　林杏在看到這扣子的時候，瞳孔驟然一縮，慌張地說道，「我不認識！」

　　她這副反應，落在葉建國眼裡更是十有八九*的穩當了，「可是有人看見了這是你衣服上的扣子，不如把你衣服拿出來，我們對一對就知道了。」

　　這下，林杏猛地抬頭，她求助的一樣看向林老太，林老太恨不得把林杏給捶死，面上却一副不服氣的樣子，「葉隊長，你隨便拿兩顆扣子就來告訴我，是我們家杏子，那照這樣來看，不用查凶手了，只要隨便找點證據，就能定下一個人的罪證了。」

　　林老太這話一說，葉建國就知道。

　　這林家人是要賴帳了，死不承認。

　　葉建國沉聲，「這是物證，不管你們認不認，這都是鐵一樣的證據！」

　　「人家都說，認證物證聚在，才能定人罪行，葉隊長，你這是不知道在哪裡隨便找來了兩顆扣子，就要把屎盆子扣在我們家杏子身上了？」

　　一直沒出聲的林春生，突然抬頭直視葉建國，自從上次吐血了以後，林春生整個人都瘦的一圈，如今瞧著，顴骨高立，越發顯得病態起來。

　　「那如果有人證物證都有了，是不是就代表著就是林杏是凶手了？」不知道何時，秋秋突然推門而入，她板著一張臉，走到了葉建國跟前。

　　葉建國驚訝，「你這孩子怎麽來了？」

　　秋秋瞪眼，「我要是不來，還不知道，您怎麽被林家的人欺負呢！」自家爸爸雖然聰明，但是論嘴皮子，十個他都趕不上一個碎嘴的婦人。

　　葉建國心裡暖和啊！

　　嗚嗚嗚！

　　他閨女關心他呢！

　　真好！

　　葉建國心裡暖和，林家的人却有些驚疑不定起來，林春生說，「一口吐沫一根釘，秋秋，你說這話可是要負責的！」

　　秋秋點頭，「我既然說出了這話，自然是會負責的。」接著，她繼續，「看來只有人證和物證齊全了，你們林家的人才會鬆口對嗎？」

　　林家衆人越發驚疑不定起來，只是到了這會，嘴巴還硬的很，「那是自然！」

　　那老光棍已經中風了，成了一個廢人，哪裡有人證？？

　　想到這裡，林家的衆人也不由得心穩了一些。

　　秋秋點頭，「那就好辦！」她轉頭看向葉建國，「爸，是不是凶手，把人領到老光棍家一試便知！」

　　老光棍見著林杏的反應，就是最好的證據。

　　先前，她不過提了下林杏的名字，老光棍就直接從炕上摔了下來，若是本人去，是不是凶手，更是一目了然。

　　秋秋話音剛落，葉建國還沒有回答。

　　林杏一下子就炸毛了，她尖銳，「我不去！」

　　她這般激動的反應，秋秋沒有絲毫意外，她輕聲，「可是，現在就只差人證了呢！你們林家人說只有物證，是扣屎盆子。如今，有個給你證明清白的機會，爲什麽不去？」

　　接著秋秋故意停頓了下，「還是說，你做賊心虛？」

　　林杏猛地抬頭，「你胡說！」

　　秋秋板著臉，低聲，「行了，好話壞話都被你們說完了，合著別人就算是拿著證據，都是故意來栽贓陷害你對嗎？」

　　這下，林杏不說話了。

　　林家的人也不吭氣了。

　　葉建國甚至想給自家閨女鼓掌。

　　嗚嗚嗚！

　　他閨女太厲害了。

　　不行不行！

　　老父親有些崇拜閨女了。

　　心裡在沸騰的葉建國，面上却還是一本正經的模樣，「走吧，去一趟老光棍家裡，就能知道結果了。」

　　這會是心理戰，就看林家的人會不會鬆口了。

　　林杏要被逼瘋了，她很想說，她不去，但是對著林春生和林老太的目光時，她把話給咽了下去。

　　到底是自己的閨女，林春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林杏名譽掃地，最後，在被抓進去坐大牢，他語氣軟了幾分，「葉建國，你也有閨女！」

　　葉建國，「我是有閨女，正是因爲我有閨女，我能體會到這個心情，所以今兒的我才一個人來，而不是帶著公安來的，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林春生抹了一把臉，「那我是不是要謝謝你！」

　　「謝不謝你心裡有數，當然，我也不差你這句謝謝。我做的這些，全憑良心，要不是我自己也是當父親的，更有閨女，我今天來，就不可能是一個人，而是帶著公安來上門抓人！」

　　接著，他話鋒一轉，提起了老光棍的現狀，「你們知道，老光棍那後腦勺有一個窟窿嗎？半條命都差點都去了嗎？如今中風癱瘓在床動彈不得了嗎？」

　　林杏猛地抬頭，眼裡帶著恨意，「活該！他是罪有應得！」既然瞞不下去了，索性撕開最後的臉皮。

　　她不在乎了，只要老光棍過的不好，她就高興了！

　　林杏眼中的恨意，有些驚心動魄起來，葉建國看在眼裡，「是！他做了那種畜生不如的事情，是罪有應得，但是他會落到這個地步，也是林杏你一手造成的，這點你認不認？」

　　這裡面牽扯了人命關係，若不是林杏私底下主動去找老光棍去牛棚作證，也不會孤零零的剩下來，給了老光棍下手的機會。

　　如今，會變成這樣，他們兩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林杏眼神有些虛，她低著頭，瞬間沒了聲音。

　　葉建國就當她默認了。

　　「這件事情，雙方都有過錯，這才是我沒去報公安的原因，是因爲林杏也是受害者。我的建議是，你們私了，老光棍差點害了林杏，他下半輩子癱瘓在床，這是他的報應。但是林杏，你主動去招惹的老光棍，雖然最後爲了自保，才傷了老光棍，但是那一條人命，差點沒了，這也是事實！」

　　林杏有些六神無主起來，她只能求助的看向一旁的林春生。

　　「怎麽私了？」林春生拍了拍林杏的肩膀，接著深吸了一口氣，如果能私了，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若是鬧到公安那邊，自家閨女的名聲不僅沒了，萬一因爲過失傷人，要是判個坐牢，那就徹底完了。

　　而且，他們林家也丟不起這個人。

　　葉建國看了一眼秋秋，兩人對視了一眼，他沉吟片刻，「老光棍下半輩子由你林家負責！」

　　老光棍一個人孑然一身，如今出了事情，只能在家等死。

　　如果想活下去，必須要有人照顧。

　　葉建國敢確認，整個大隊的人，沒有哪個人家願意去專門騰出時間照顧老光棍。

　　所以，只有林家了，這件事情，雙方都是當事人。

　　其實，這結果聽著別以爲飄飄然，一句話就答應了下來。

　　但是林家真要是去做的話，那可是太難了。

　　這輩子要去照顧一個仇人，還是一個癱瘓的仇人。

　　只有照顧過的人，才會知道這裡面的艱難，每天要忍住掐死對方的衝動，還要照顧對方，簡直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只是，現在的林春生沒想到這一塊，他想也不想答應了下來，「這個沒問題！」

　　不就是兩口飯的功夫，餓不死就成了。

　　葉建國挑眉，看向林杏。

　　林杏很想說，她不想去照顧那個畜生。

　　但是！但是對上葉建國的一雙眸子，她就知道了，要不照顧，要不對峙，事情弄清楚以後，上報公安，由公安來裁决。

　　到時候的結果，可不是這麽簡單了。

　　她屈辱，「我答應了！」

　　林杏的屈辱，葉建國看在眼裡，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他語氣複雜，帶著長輩的教導，「杏子，往後別生出害人的心思，不然，報應來的時候，有些責任，你承擔不起！」

　　林杏渾身一震，她抬頭看向葉建國。

　　她後悔了，她不應該去半夜三更的跟踪葉建國的，更不應該親自去喊老光棍去作證舉報葉建國的。

　　她要是老老實實的在家裡面睡覺，不去私下上門喊老光棍作證舉報。

　　是不是一切都可以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