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秋秋他們一人捧著好幾個野柿子，回到了沈家。

　　這會午飯已經做好了， 還沒進小院子呢， 就聞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香味， 那香味把肚子裡面的蛔蟲都給勾了起來， 秋秋他們都齊齊的咽了咽口水。

　　原本覺得香甜可口的野柿子都沒了滋味。

　　「姥姥，中午做的什麽呀，這麽香！」秋秋嗅了嗅鼻子，尋著味道找到了厨房。

　　不止是她，東東， 小七，還有月牙也都一塊跟著進來了， 全部都是香的， 實在是沒忍住呀。

　　只有沈立新趁著自家長輩還沒有注意到他，偷偷溜到了臥室去了， 打算先毀屍滅迹，把衣服給換了再說。

　　「這不想著， 天冷了， 你帶來的那隻兔子就索性做了鍋子， 咱們圍著鍋子吃熱氣騰騰的兔肉！」

　　說話的是沈姥姥。

　　她手裡的動作可不慢，邊說話，還不忘用著大勺子，從鍋子裡面撈了好幾塊的兔子肉起來，給秋秋他們這幾個小孩子先分了分，招呼， 「去堂屋等著，咱們這馬上就好了！」

　　秋秋捧著手裡的兔子肉，燙的直吸溜，但是大眼睛却彎成了月牙狀，軟聲，「好好吃呀！」

　　秋秋這麽一說，旁邊的東東和小七也跟著附和，連連點頭。

　　月牙到底是比小七和東東大一些，只是嘴巴一直沒停，好吃的嗷嗷叫，連句囫圇話都說不清楚。

　　孩子們吃的高興，大人們心裡也敞亮，一人又給分了一塊麻辣的兔子肉，這才把孩子們都給趕出了厨房。

　　眼瞅著秋秋他們都走了以後，大舅媽感嘆，「秋萍啊！你每次過來都給孩子們帶肉吃，這時間久了，可不給慣壞了。」

　　「可不是！瞧著孩子們欠的，活活跟幾百年沒吃過肉一樣！」沈姥姥也感嘆，不過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但是眼裡却閃過心疼。

　　沈秋萍笑著把手裡的面皮輕輕的一趕，用著刀三兩下化成了細麵條，她說，「這肉可都是秋秋帶來的，我可沒帶肉過來！」頓了頓，繼續，「再說了，我也沒天天回娘家，偶爾回來一次，讓孩子們吃下肉，也是應該的！」

　　以前有那個心，却沒這個條件，如今却是托著自家閨女的福氣，每次回娘家都能捎帶一些肉回來，讓沈秋萍心裡也好受了不少。

　　大舅媽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日子什麽是個頭！」

　　她嫁進沈家時候，沈家的光景可好了，那時候是有肉，她不想吃，怕長胖，如今孩子們吃個肉，都跟過年一樣。

　　不止是大舅媽，沈姥姥他們心裡也不是滋味。

　　還是沈秋萍說，「我們這些大人都還好，唯獨苦了孩子們！」

　　他們這些大人，早些年都是享過福的，但是孩子們不一樣，打小生下來就是苦日子了，這是沒法子的事情。

　　沈秋萍這樣一說，厨房的幾個吃肉的高興勁兒也淡了幾分。

　　最後，還是沈姥姥拍板，「好好的日子，提這些做什麽，糟心的慌！甭管日子好也罷，壞也罷，一家人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在一塊，比什麽都强！」

　　當年比沈家條件更好的家族不是沒有，可是那些人家呢！

　　貪戀手裡的富貴，到最後，反被富貴給拖累了去，稱爲家破人亡也不爲過了。

　　沈家就不一樣了，當年沈姥爺壯士斷腕，在得知一丁點風聲的時候，就直接散盡了家財和關係，來到了康莊生産大隊，成爲貧下中農的一員。

　　這些年，沈家的日子是過的真苦，他們就算是散盡家財，仍然有很多隻眼睛在盯著，沈家的人，也只能勞心勞力，徹徹底底的當成自己是一個老農民。

　　沈姥姥這話一說，沈秋萍他們也不感嘆了，反而有些慶幸，「還好當年爹反應的快！」

　　不然他們如今連一塊吃飯的機會都沒有。

　　提起這個，大舅媽也有些唏噓，是啊！他們比起那些人來說，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這樣一比較，吃肉的心思又濃了幾分，她端著鍋子就去了堂屋，招呼，「來來來，上桌吃飯啦！」

　　她這麽一喊，孩子們都齊齊的坐到了桌子上，等都擺齊了以後，沈姥爺和葉建國才從裡屋出來，沈姥爺的臉色倒是沒啥變化，反倒是葉建國的臉色有些激動。

　　秋秋瞧著，有些好奇，但是人多，她却是不好問的。

　　只是打定了主意，等會人少的時候，一定要問清楚，這是出了啥事情，她爸怎麽激動成這樣了。

　　大夥兒都坐齊全了以後，沈姥爺一說開動。

　　幾個孩子都嗷了一聲，拿著筷子就去夾菜。

　　雖然說，沈立新他們吃飯都快，但是瞧著那儀態却是頂好的，沒有絲毫的粗魯，相反，還有一股子在骨子裡面帶著的優雅。

　　不止沈立新，連小七這個最小的孩子也是一樣的，吃飯的時候，聽不到吧唧嘴的聲音不說，也都是嘴裡面的嚼完了，才會去在夾另外一筷子。

　　秋秋瞧在眼裡，她發現，不說家裡的條件，就衝著這儀態，這一點已經完虐葉家的人了。

　　尤其是葉家的孩子們，若是上了好菜，那都是跟餓死鬼投胎一樣，吃的到處都是，毫無形象可言，更別說這般儀態優雅了。

　　要不怎麽說，三代才能養出一個貴族，不是沒道理的。

　　「秋秋，你這孩子，怎麽不吃？」說這話的是沈姥姥，她拿著筷子，一連給秋秋夾了好幾塊的兔子肉，這才鬆了筷子。

　　秋秋一怔，低頭看著碗裡面滿當當的肉，她軟聲，「我有在吃，只是覺得立新哥還有小七，月牙他們吃飯很好看，我都看忘記了！」

　　她這話一說，飯桌上安靜了一瞬間。

　　沈立新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他轉了下筷子，挑眉，「不都是一樣的嗎？」

　　秋秋搖頭，「不一樣！沈家的人吃飯都很優雅！」

　　這話不該放檯面上說的，但是既然問了，秋秋也不可能撒謊。

　　大舅媽噗嗤一笑，「還是小姑娘觀察的仔細，我們在一塊吃飯這麽多年了，從來沒在意這一些！」

　　秋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覺得大家好看，這不才看待了嘛！」

　　小姑娘的聲音軟糯糯，甜絲絲的，連帶著撒嬌都帶著一股子甜意，惹的飯桌上轟然一笑。

　　沈姥姥善意地說道，「要是覺得我們好看，往後就留到沈家得了！」

　　她早已經有這個意思了。

　　不是她看不起葉家，而是沈家的條件畢竟是好一些，秋秋又是姑娘家家的，留在沈家可以多學一些東西。

　　這些東西可能現在用不著，但是在將來的某一天，一定會用得上的。

　　沈姥姥這話一說，秋秋轉頭看向了沈秋萍。

　　沈秋萍也沒想到她娘會說出這種話，不由得有些驚訝，「娘，您讓秋秋留在沈家，這是做什麽！」

　　雖然她是沈家女，但是畢竟是出嫁了的，而秋秋也是葉家的孩子，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留在沈家幷不合適。

　　沈姥姥淡定，「開了年，秋秋就是大姑娘了，她在葉家的這些年，可有學過什麽？」

　　她口中的學過什麽，自然不是上學，而是隻特長。

　　這下，沈秋萍不吭氣了，她低聲，「沒有！」吃飯都吃不飽的情况下，她哪裡管的上秋秋有沒有學特長。

　　沈姥姥嘆了口氣，「當年我們花重金教你的那些，怕是你都還給老師了吧！」

　　沈秋萍小時候，沈家條件好，可是有請專門的老師來教琴棋書畫的，不說樣樣精通，但是起碼能拿的出門面。

　　只是這些年，沈家沒落了，吃飯都是問題，再加上沈秋萍嫁到了條件更差的葉家，更沒有心思弄這些風花雪月了。

　　沈秋萍有些汗顔，「確實，我都全部還給老師了！」

　　沈姥姥和沈秋萍兩個人你一眼我一語，秋秋有些摸不著頭腦，她有一搭沒一搭的戳著筷子，忍不住問道，「姥姥，您打算讓我學什麽呀！」

　　她在學校裡面學的東西已經不少了呀！

　　沈姥姥放下了碗筷，淡定地說道，「我們沈家早些年也算是書香門第，你媽，還有你大姨，他們不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是都是能拿的出門裝裝面子的，只是如今，條件差了，那些東西，估計你媽她們也忘記完了！」

　　頓了頓，她看向秋秋，認真地說道，「秋秋，姥姥口中的這些東西，可能對於如今的你來說，這些都是廢物，根本用不上。可是將來不知道在哪一天，你一定會用得上這些東西。咱們沈家雖然沒落了，但是姥姥希望你，智慧，勇敢，有才氣而獨立，這些東西，在你學琴棋書畫的時候，是會潜移默化的影響的！」

　　古人的琴棋書畫，之所以會流傳這麽久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琴講究優雅。

　　棋講究智慧。

　　書講究風骨。

　　畫講究靈性。

　　這些東西，可能對於現在的人來說，還沒吃飽肚子重要，但是沈姥姥可以很肯定的就是，這是古代人們的智慧結晶，學會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所以，她和老頭子，都是深思熟慮的，月牙的性子跳脫，靜不下心來，學不進去東西，他們原本就打算在秋秋和林杏當中來培養的。

　　只是林杏做出了那種事情以後，就徹底絕了沈姥姥他們的想法。

　　所以，現在只有秋秋一個，沈姥姥他們是打心眼裡面，希望多教秋秋一些東西的。

　　或許要不了多久，他們兩人兩腿一蹬，埋進去了土裡面，這些老祖宗傳下來的文化，就徹底沒了。

　　秋秋聽完也沈姥姥的話，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她眼睛亮了兩，看向了沈姥姥和沈姥爺，「姥姥，姥爺，您是要教我琴棋書畫嗎？」

　　沈姥姥和沈姥爺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都把筷子放了下來，「是，我和你姥爺都有這個念頭，只是不曉得，你願不願意學？」

　　其實不止秋秋，若是真打算教秋秋的話，到時候東東，小七，月牙，他們都是要一塊來的，只是分類不同罷了。

　　秋秋點了點頭，軟聲，「我當然願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