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這一場雪，一下就是五六天， 從一開始的小雪到了最後， 轉變成了大雪紛紛， 等秋秋再次開窗的時候， 就發現，外面的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哪怕出個院子，那雪都能積到小腿處，那真真是叫一個厚啊！

　　下了大雪，家家戶戶出不了工分， 都猫在裡面過冬。

　　葉家也不例外，平時這個點冷冷清清的葉家， 這會却難得熱鬧了起來。

　　大夥兒都圍在堂屋， 趙翠花燒了一個火盆子，那盆子裡面裝著的是山上的柳樹疙瘩。山裡面的東西， 大多都不要錢。

　　早些年砍掉的樹，都留著一個大疙瘩埋在土裡面， 但凡只要勤快一些的人家， 出兩個壯勞力， 去山裡面打兩個柳樹疙瘩，都够一家子烤好久的火。

　　這柳樹疙瘩燒著特別好，烟子小不說，這炭也格外的耐燒，燒的屋內都暖烘烘的，舒服的緊。

　　趙翠花抬頭看了一眼正在練字的秋秋， 眼裡閃過一絲心疼，接著就起身，拿著兜裡面的鑰匙，去了二房，抓了一大捧的花生出來，順手丟到了火盆子裡面。

　　待會燒好了，秋秋還能吃個熱乎乎香噴噴的熟花生，好歹也補補身子。

　　那花生往火盆子裡面一丟，葉家的幾個孩子，頓時眼巴巴的瞪著火盆子，就指望著那花生能够燒的快一些，這樣他們也能够吃得上香噴噴的花生了。

　　等花生燒好了以後，趙翠花理直氣壯的從裡面挑了十來個燒到殼子微微變黃，却一點沒糊的花生出來，擱在了一旁晾著，也不管衆人是什麽臉色，抬頭招呼秋秋，「秋秋，快些過來，晚些在練字，現在這花生剛燒好，就要趁熱吃才好！」

　　趙翠花這麽一喊，圍在火盆子旁邊烤火的衆人，都下意識的看向秋秋那邊。

　　王桂芝却不高興了，「娘，這花生剛燒好，我家東寶看都還沒看著呢，您就把好的花生給秋秋挑了過去，我家東寶吃啥，盡吃糊的苦的不成？還有東喜他們可咋搞？這麽多孩子可都在等著呢！」這花生也是稀罕的玩意，不是能天天吃得著的。

　　趙翠花動作都不帶停頓的，只是斜睨了一眼王桂芝，嘴皮子一張，劈裡啪啦，「秋秋天天學習，費腦子，吃點花生補一補咋啦？要是東寶天天也這樣勤奮的學習，別說花生了，他就是吃肉，我也想法子給他弄過來！」

　　趙翠花這輩子沒讀過書，不識字，所以她特別喜歡學習好，又會讀書識字的孩子，尤其是秋秋本來就是她的心肝肉。

　　再加上，自從秋秋得了沈姥爺的吩咐以後，天天刻苦的不像話，趙翠花別提有多心疼了。

　　這下，王桂花不吭氣了，她倒是給自家東寶爭取過去上學，奈何這臭小子就去了三天，屁股跟長針了一樣，就是坐不住，被學校又給退了回來。

　　她算是明白了，他們家東寶都不是學習的料子。

　　想到這裡，王桂芝心裡還是有些不平，不由得說道，「那東青和東來也在上學呢，天天可費腦子了，也沒見到您給他們哥倆補一補身體！」

　　趙翠花看向葉東青和葉東來，「你們要和妹妹搶吃的？」

　　葉東青和葉東來兩人，齊刷刷的搖了搖頭，他們有吃的留給秋秋來來不及，怎麽會和秋秋搶吃的呢？

　　葉東來率先，「奶，我們不差這兩個花生補身體，您就給秋秋得了！」

　　他這話一說，王桂芝的眼角一橫，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來，「狗東西，你自給兒的親弟弟都不顧了，去顧那個丫頭片子……」

　　葉東來被駡了，他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不過却沒有像之前那般沉默，他死咬著一句話，「媽，秋秋學習，特別費腦子！」頓了頓，他看向葉東寶，「東寶，一天到晚就只會到處耍，猫嫌狗厭的，有啥好補的？」

　　「喲，出息了，你還學會强嘴了！」葉東來這話可把王桂芝氣了一個倒仰牟，她冷笑，「你就這樣孝順長輩的？」

　　葉東來還沒說話呢！

　　趙翠花一把把花生殼砸在了王桂芝的臉上，「給老娘閉嘴，跟東來談孝順？咋沒瞅見你來孝順我了？？」

　　那花生殼雖然是輕飄飄的，但是却是在火盆子裡面燒過的，黑不溜秋的不說，砸在臉上就留了一個黑印子，王桂芝被當衆落了個沒臉，她還想說些什麽。

　　却被葉保民給拽到了屋內去了，關了起來。

　　這下，堂屋安靜了。

　　趙翠花還不忘冷笑的看著李紅芬，「要是你也像是你二嫂那樣爭嘴，趁早給我滾回屋子，別坐在堂屋礙眼！」

　　李紅芬，「……」

　　她說了什麽嗎？

　　她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好不好？？

　　至於這般威脅她嗎？

　　李紅芬要委屈死了。

　　不過對上趙翠花那殺氣騰騰的眼神，她頓時把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她不敢說，什麽都不敢說，婆婆太可怕了。

　　身爲當事人的秋秋抿了抿嘴，默默的把本子和筆都給收了起來，前些天她在雪地裡面練字，沈秋萍心疼的不得了。

　　一早就給秋秋買了新的本子和筆，讓她在屋內，烤著火練字，起碼不凍手。

　　秋秋收拾完過來的時候，趙翠花不僅把好花生給挑了出來，還把殼給去的乾乾淨淨的，秋秋只管張著一張嘴，負責吃就好了。

　　燒熟了的花生，特別的好吃，越嚼越香，秋秋接連吃了好幾個，還不忘給趙翠花喂了好幾下，趙翠花心裡高興啊！高興極了，還是她的心肝肉曉得孝順她。

　　趙翠花一高興了，手也大方了不少，問道，「還想吃不？」

　　秋秋彎了彎眼睛，重重的點點頭，「好吃！」

　　見到秋秋點頭，趙翠花也不嫌弃麻煩，又起身去了耳房抓了一捧丟到了火盆子裡面，用著暗火慢慢的悶著，接著對著幾個孩子說道，「這一捧可是秋秋給你們要來的，你們可要記得秋秋的好！」

　　秋秋，「……」

　　不過，她轉念一想，這是趙翠花在幫她在家裡給衆人做人情。

　　眼瞅著葉東高他們都眼睛亮亮的看著自己，秋秋越發不好意思了，「這是奶奶給的，才不是我給的！」

　　葉東高來了一句，「就我奶奶那摳門樣子，若不是小妹你說想吃，絕對沒有第二捧的！」

　　葉東青和葉東來也點頭附和。

　　趙翠花白了一眼，「說來說去，若不是秋秋，你們吃得到嗎？真是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下，葉東高幾兄弟，也只管一個勁兒的傻笑。

　　連帶著葉東喜都覺得，自己是沾了秋秋的光，才吃到花生的，可把李紅芬給氣了個倒仰牟，這小傻子，也不看看，若不是秋秋這個丫頭片子，這些花生，保不准都能落到他們東喜的嘴裡面，誰讓他們家東喜是最小的呢！

　　這些好東西合該進了他們家東喜的嘴裡。

　　眼瞅著這小傻子樂呵呵的感謝秋秋，李紅芬氣的當場進了屋，懶得看了。

　　…………

　　因爲下雪的緣故，家家戶戶哪裡都去不了。

　　趙翠花就把家裡去年收的棉花給找了出來，把棉花摘完了以後，清了清數量，把大夥兒都給喊到了一塊，按照人頭來分棉花。

　　家裡人多，棉花攏共都那麽多，所以每房也就最大的一個孩子分到了，就拿大房來說，大房三個兒子，也就葉東華分到了新棉花，東青和東高兩人都是順延，撿著葉東華穿不了的襖子，來繼續穿的。

　　而二房的也分到了一份棉花，但是趙翠花曉得，這棉花分下來以後，以王桂芝那偏心眼子，定然要把棉花全部用在葉東喜身上。

　　別說她怎麽知道，先前每年都是這樣的，她以爲王桂芝哪天會幡然悔悟對大兒子東來稍微好些，可是盼了這麽多年，也沒盼著。

　　所以，趙翠花就直接做了主，把屬二房的棉花，單獨收攏了起來，對著葉保民和王桂芝說道，吩咐，「老二，老二媳婦，你們是當父母的，可是這些年，哪年分到手的棉花，你們給東來做過襖子？」

　　趙翠花這話一說，王桂芝立馬跳了起來，「娘，東來的個子和東華的差不多，讓他直接穿東華剩下的襖子就成了，何必浪費這些好棉花！」

　　趙翠花睨了王桂芝一眼，「浪費？那你說給誰用這棉花才不會浪費？」

　　王桂芝眼珠子亂轉一通，「東寶啊！那是我們家老葉家的命根子，自然是要給東寶的！」

　　王桂芝的話理所當然，這才是讓趙翠花更生氣的地方。

　　「你睜大你的狗眼去看看，東來身上的襖子，合不合身，那都是東華幾年前不要的襖子了，如今胳膊露在外面一半不說，連帶著這棉花都洗薄了去，只剩下薄薄的一層，哪裡能禦寒？你再看看東寶身上的襖子，哪一件不是合身的？厚實的？保暖的？說來說去，東寶是你兒子，東來就不是了對吧？？」趙翠花冷笑。

　　這下王桂芝不說話了，冷不丁的對上葉東來那一雙黑黝黝的眸子，不知道爲什麽，王桂芝有一瞬間的害怕，這麽多年，她頭一次這麽正視自己的這個大兒子。

　　給她的感覺，却是害怕！

　　想到這裡，王桂芝對待葉東來也越發不喜了起來。這哪裡是兒子，這明明是來討債的。

　　「媽，東來天天悄無聲息的，誰能注意得到他？我不管，今年這襖子必須給東寶做，東寶還差一件棉馬甲呢！」

　　她也不跟王桂芝這偏心媽說話了，直接對著葉保民說道，「老二，你來說，二房的棉花，今年給不給東來做件襖子？」

　　葉保民的性子老實，他沉默了下，「都聽娘的話！」頓了頓，他歉意的看向葉東來，「是爸這些年不好，忽略了你！」

　　葉保民是個傳統老實的男人，每天一心一意在地裡面刨食，家裡面的事情，他基本不管的。

　　這會，他才恍然發現，這麽多年來，他對待東來這個大兒子，虧欠的太多了。

　　葉東來本來覺得自己沒什麽的，但是在聽到葉保民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眶瞬間通紅。

　　察覺到自己失態，他不想讓大家看到，連忙把頭低了下去，低聲，「爸，沒事，我都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