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十二月初八這天，下了半個月的雪， 終於放停了。

　　天上也難得出了一個好日頭， 冬日的陽光打在身上， 不像往日那般陰冷， 反而帶著一股暖洋洋的味道。

　　而這天，葉家却熱鬧的不得了。

　　葉東來要過繼到三房去，這是大事！

　　趙翠花一早就請了葉家的族老三叔公過來，幫忙做個見證不說，而且把隊裡面有名望的人也都請來了。

　　她這樣大張旗鼓的有兩個目的， 第一，就是給葉東來正名， 哪怕是從二房過繼到三房， 葉家仍然是看重葉東來這個孫子的。

　　第二，就是爲了杜絕王桂芝往後仗著她是東來親娘老子的份上， 來打秋風。

　　有了全隊人的作證，哪怕是將來王桂芝想要拿捏東來， 那是也沒辦法了。

　　畢竟， 她以後只是一個隔了房的伯娘， 而不是親媽，想來打葉東來的秋風，那是站不住脚跟的。

　　因爲葉東來要過繼到三房的事情，消息早都傳出去了，隊裡面也鬧的沸沸揚揚的。

　　趁著今天是簽過繼書的時候，得了空閒的隊員們都紛紛過來葉家看熱鬧。

　　此時！

　　葉家的衆人已經到齊了， 就差三叔公過來了。

　　大夥兒站在堂屋，界限分明，大房和三房處在一塊，二房和四房處在一塊。

　　大房的趙淑芳一眼就瞅見了從西屋出來的葉東來，他身上的新棉襖，許是人要衣裝馬靠鞍，這麽一穿，葉東來還真精神了不少。

　　她打趣，「這到底是不一樣了，瞧瞧這新棉襖，可真板展，穿在東來身上，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這倒不是趙淑芳的風凉話，而是實實在在的誇贊。

　　被誇贊的葉東來有幾分不好意思，他下意識的拽了拽袖子。

　　這才發現，他之前那個短了半截袖子的襖子早都被換了下去，而他身上穿著的是嶄新的，暖和的，厚實的，合身的新棉襖。

　　葉東來抬頭看了一眼沈秋萍，一臉的自豪，「是我媽熬了好幾個晚上，新給我做的棉襖！」

　　他這麽一說，王桂芝也看了過來，之前還沒覺得不舒服，這會葉東來提起沈秋萍時，臉上的自豪和喜悅，讓她覺得越發不舒服了起來。

　　她嗤笑一聲，嘲諷，「喲，這到底是有了新媽就不一樣了，這身行頭都換了不說，連帶著這心也跟著換了，早都不曉得把舊媽給忘到哪裡去了，你那舊媽若是曉得，還不興怎麽傷心呢，這麽多年，喂一隻狗長大了，也曉得搖搖尾巴了。」

　　王桂芝的話實在是太難聽了，她話音一落，屋內就安靜了一瞬間。

　　秋秋張嘴就要幫忙反駁的，誰知道，却被葉東來給拉著了，對她搖了搖頭。

　　這種時候，他怎麽可能會讓妹妹撑在前頭來保護他，他看向王桂芝，面不改色，「沒辦法，以前的舊媽對我不好，從來沒給我做過棉襖，我長這麽大，頭一次穿新棉襖，還是靠我新媽熬了幾個晚上，把我爸的衣服給拆了，改做的！」

　　接著，他拽了拽身上的新棉襖，挺直了腰板，故意問道，「二伯娘，你看看，我身上這棉襖可好看？也不曉得我那舊媽能不能做的出來？不過我想，就算是做出來了，也輪不到我穿，畢竟以前那麽多年，都是一樣的。」

　　葉東來這話一說，大夥兒都曉得，這孩子徹底變了，要是擱在以前，他就算是被人駡死，打死他都不會開口辯解，但是這才去三房多久，到底是不一樣了啊！

　　連說出來的話，都是這麽氣人！

　　不過，可真痛快啊！

　　「我就是做，也不給你這個吃裡扒外的貨做！」

　　果然，王桂芝聽到葉東來的話，臉色鐵青，連帶著說出來的話，都有些口不折言起來，「不就是個破襖子，值得你挂在嘴邊炫耀個什麽？？」

　　葉東來還是不惱，他只是看向了葉東寶，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東寶，我這個不成器的哥哥，都有了一個新襖子，不知道你媽給你做了嗎？」

　　他這話一說，葉東寶的臉色一變，他心裡本就不舒服，從一開始出來，他就不舒服，他打小就搶習慣了葉東來的東西，葉東來穿的從來都是他不要的。

　　可是如今，葉東來都有衣服穿了，而他沒有！

　　葉東寶當場就炸了，命令，「你脫下來！給我！」

　　葉東來輕描淡寫，「這是我媽給我做的衣服，你要，去找你媽去！」

　　葉東寶向來被寵壞了，凡事情也不過腦子，他立馬就跳了葉東來挖的坑裡面，轉頭對著王桂芝就是一陣扭打，「我不管，我不管，憑什麽葉東來都有新襖子了，我沒有？？我也要，你快給我做！」

　　王桂芝被葉東寶推懵了，聽到葉東寶的話，更是氣的渾身發顫，「你哥那是故意挑唆你的，你也信？？咱們二房的棉花都沒有，哪裡來的襖子，你就別想了！」

　　這下，葉東寶鬧的更厲害了，他就死揪著一點，憑什麽葉東來有，他沒有，他絕對不可以比葉東來差！

　　王桂芝被鬧的沒辦法，最後，哄著求著，好不容易才把人給穩住了。

　　轉頭瞪了一眼禍水一樣的葉東來，葉東來面不改色，由著她瞪。

　　只是漫不經心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新襖子，對著沈秋萍說道，「媽，這新襖子可真暖和呀！」

　　沈秋萍哭笑不得，知道這孩子心理有委屈，故意是氣王桂芝的，她也跟著說道，「你喜歡就成，等你爸弄了布票回來，媽給你做一件的確良襯衣，我兒子穿著，肯定好看！」

　　葉東來有些驚訝，他瞪大眼睛，想要說不要的，沒必要浪費這個錢。

　　却不成想，沈秋萍和秋秋同時對他眨了眨眼睛，他立馬懂了，把嘴裡面的話給咽了回去。

　　果然，沈秋萍這話一說，原本好不容易被哄住了葉東寶鬧的更厲害了，他是知道的確良襯衣的，穿上一件的確良襯衣，他敢確認，他會被整個隊裡面的男娃子羡慕。

　　「媽，我不管，我也要的確良襯衣！」

　　王桂芝氣啊！氣的胸口窩子疼！

　　她連家裡的棉花都弄不到，更別說要花錢弄布票買來的的確良布料了，她哪裡有？？

　　要了她的命她也沒有。

　　耳邊傳來一陣魔音一樣的哭鬧聲，王桂芝只能賠著笑，「東寶，咱別哭了，媽給你想辦法……」

　　秋秋他們聽到以後，都噗嗤一笑，秋秋更是壞的不像話，故意揚聲，「哥，我聽老師說，你的成績，若是好好讀書，指不定還能爭取下工農兵大學名額呢！到時候，你就是咱們家第一個大學生了！」

　　旁邊的葉東青也跟著凑熱鬧，「是啊！我和東來一個班上的，他次次考我們班的第一，將來上大學估計穩了！」

　　葉東寶哭聲戛然而止，他眼珠子一轉，嚎叫，「媽，我要上大學……當葉家第一個大學生。」

　　王桂芝傻眼了，這就是要了她的命，她也做不到啊！

　　旁邊的葉家人哈哈大笑起來，東東更是皺著眉頭奶聲奶氣地說道，「東寶哥，上學是要靠自己成績的，成績不好，根本上不了！」

　　頓了頓，他語氣裡面盡是嫌弃，「我一個十歲的孩子都知道考大學要靠自己，怎麽你都十四了，還不曉得？？」

　　這下，葉東寶臉上臊的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

　　他怎麽不曉得？他只是和葉東來比東西，比忘記了，一不小心，嘴瓢說多了。

　　趙翠花領著三叔公進來的時候，葉家的堂屋內一陣笑聲，她不由得奇怪，「這是出了啥好事了？」

　　她不過是出去請了個人，怎麽家裡就這麽熱鬧了？

　　秋秋軟聲，「奶奶，我說了您可不許生氣！」

　　趙翠花點頭，把三叔公迎到了首位，頭都沒抬，「我不生氣！」她這麽一說，三叔公也跟著竪起了耳朵。

　　秋秋故意，「先前我媽給哥哥做了一件襖子，東寶也想要，就哭著要問二伯娘要，二伯娘答應了，我媽又說給哥哥做的確良襯衣，東寶又要要！二伯娘又答應了。」

　　頓了頓，她憋不住笑了，「最後，我說讓哥好好上學，將來選個工農兵大學的名額，爭取成爲咱們隊第一個大學生，東寶還是要，二伯娘這回答應不了……」

　　她這麽一說，趙翠花的臉色都黑了，對著王桂芝就是一陣劈裡啪啦，「你就慣著吧！早晚有一天，東寶會被你慣成個廢物點心！」

　　王桂芝不高興了，「娘，我東寶可好了，他想上大學，這目標多遠大啊，您不誇他，反而損他，這算是哪門子的道理！」

　　趙翠花，「……」

　　得！她就不該多嘴！

　　這麽一轉頭，就對上了三叔公的打趣的目光，「保民家的，孩子有目標是好事！」頓了頓，他話鋒一轉，「那東寶今年上幾年級呀！在學習的成績如何？」

　　王桂芝臉上一陣青白，「還、東寶，還小、還沒上學呢！」

　　至於成績，別提了，學都沒上，成績更不用說了。

　　三叔公唬著臉，「有目標是好事，但是要認清楚自己，自己幾斤幾兩，別人不曉得，你還能不曉得？？」

　　周圍傳來一陣哄笑，王桂芝更是窘的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她就算是在覺得自家東寶好，可是在外人眼裡，東寶咋就是個廢物了呢！

　　三叔公說完了王桂芝，這才坐在了葉家堂屋的首位置，他是葉家輩分最高，也是最有文化的人。

　　論起輩分，三叔公可是要比葉拴住更要大一輩，葉拴住都要問他喊一聲叔。

　　至於秋秋他們輩分不知道晚到了哪裡去了，到了跟前兒，那可是要喊一聲太爺爺的。

　　三叔公穿著一件靛藍色的夾棉短挂襖子，坐在首位，他摸了一把鬍子，掃著衆人，直入主題，「今兒的是葉家葉拴住這一房的大事，想必大傢伙也都聽到了風聲！」

　　在場的人一陣點頭。

　　三叔公頷首，他聲音微沉，「東來這孩子本是葉家二房，葉保民這一支的，如今，他父母都健在，但是要過繼到葉家三房葉建國這一支，你們大傢伙可都確定了？」

　　這可是稀奇事，像他們在這裡，一般過繼就是兩個原因。

　　第一是父母都不在了的孤兒，第二就是家裡沒有男娃子的人家，會挑族裡面的男孩，過繼過去。

　　可是如今葉家葉東來要過繼給三房，這是一條都站不住脚跟的。

　　首先，他父母都健在，而葉家三房，也是有兒子的！

　　「他三叔，您放心，這過繼是大事，我們自然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也是在私底下都商量好的了，這才來找的您。」

　　趙翠花嘴皮子一張，劈裡啪啦的把責任給攬在了自己身上。

　　接著，她看向兩個兒子，示意他們也吱個聲，算是給三叔公一個定心丸了。

　　葉保民和葉建國兩人也點頭，「是，我們都商量好了，就等著您來做見證了。」

　　三叔公心裡有些奇怪，不過人多，他也沒細問。

　　畢竟還是葉家的事情，當著大夥的面來問，有些不地道。

　　他轉頭看向葉東來，這孩子長的精神，穿的衣服也板展，怎麽看都是個成熟穩重的，更是幹活的好手，成績也好，雖然話不多，但是却是個實實在在的孩子。

　　這二房把他給過繼給三房，留個天天無所事事的葉東寶，也不曉得是猪油蒙了心還是怎麽著了？

　　不過，這些話三叔公沒說，只是問道，「東來，你如實說來，你可是自願過繼到三房？」

　　冷不丁的被這麽多人注視著，葉東來有些緊張的拽了拽自己的新棉襖袖子，他低聲，「是，我是自願的！」

　　新棉襖暖和不說，還特別的合身，尤其是袖子的地方，每次一緊張，他就想去扯那短了半截的袖子。

　　可是今兒的却沒扯到，他才恍然發現，不一樣了，他和以前不一樣了。

　　想到這裡，葉東來的心裡微微穩了幾分，那緊張感也消失了乾淨。

　　三叔公，「不後悔？」

　　「永不後悔！」葉東來斬釘截鐵。

　　他的這番態度，更是讓周圍的人也越發驚疑了起來。

　　反倒是葉保民臉上複雜的不像話，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葉東來，葉東來就當做沒有看到葉保民的注視目光。

　　良久後，葉保民嘆了口氣。

　　「既然不後悔，那咱們今天是可以把這事情辦了的！」頓了頓，三叔公看向趙翠花，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侄媳婦，你看要不要等著拴住回來了，讓他曉得了在辦！」

　　過繼孩子這事情，可是大事，葉拴住畢竟是葉家的一家之主。

　　葉拴住和葉保國兩個人去了百里之外的農田水利基地，原本早該回來的。

　　却因爲天冷了以後，每天工錢高了一些，兩人還在外面苦苦熬著，就爲多賺一些錢，以至於都這麽晚了，還沒能回來。

　　趙翠花擺了擺手，「他三叔，拴住那邊我來說，您今天就幫忙把這過繼書給做個見證就成！」

　　她的態度是擺明瞭，今天一定要把這事情給辦成了，就算是她男人在，也阻攔不了她。

　　趙翠花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三叔公自然不會在阻攔了。

　　他是個識字的，拿著筆龍飛鳳舞的寫了一張過繼書出來，對著葉建國他們說道，「你們拿去看一看，若是沒問題，就來按個手印！」

　　葉建國粗粗的看了一眼，覺得沒啥大問題。

　　他把過繼書遞給了葉保民，葉保民有些爲難，「我不識字，三弟你看就好了！」

　　葉建國，「那我就讀一遍，二哥你聽著！」

　　這個法子是最好的了，葉保民和王桂芝都不怎麽識字。

　　讀出來，大傢伙兒都能聽到，過繼書就百十來個字，却把今後的關係給劃了個明明白白的。

　　葉建國每讀一個字，都仿佛是鈍刀子割在葉保民的心口窩上，他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

　　等他走神的功夫，葉建國已經讀完了，他把過繼書一收，「二哥，二嫂，你們也聽完了，可有覺得不好地方？」

　　葉保民搖頭。

　　王桂芝却不同意了，「我不同意，這裡面有分東西，東來不過是個孩子，憑什麽帶走我們二房這麽多東西？」

　　這下，不用葉建國說話，趙翠花就饒不了王桂芝，「憑什麽？那是公中的東西，分給了二房，那也是有東來一份的，怎麽？這麽快就開始把屬東來的東西給貪墨了？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你敢不敢對著大家說，那裡面沒有東來的一份東西？」

　　王桂芝很想說沒有，但是對著衆人鄙夷的目光，她默默的把話給咽了回去，「那也不行，如今，東來都是三房的人了，憑什麽在來拿二房的東西！」

　　她這是胡攪蠻纏起來了，就是不願意鬆口。

　　「在此之前，東來還是二房的人，屬東來的東西，你一分也別想少！」

　　趙翠花冷笑，直接看向了葉保民，「老二，你是什麽意見？要和你婆娘一塊貪墨屬東來的東西嗎？」

　　葉保民磕磕巴巴，「娘！我、我怎麽可能會是這種人，屬東來的東西，我們一分都不會要的！」說完這話，他瞪著萬桂芝，「你去屋內，把單子上的東西都拿出來，若是沒有的 ……」

　　他頓了頓，「就拿東寶的來補！」

　　東寶吃了用了東來那麽多東西，是時候該還回來了。

　　眼見著王桂芝又要撒潑，葉保國補充，「東來的東西，一大半都是東寶用了，用東寶的東西賠給東來是在正常不過的了，要是你這都不答應，咱們也甭過日子了！」

　　反正大兒子也沒了，葉保民現在對二房，或者說他們這個小家，是失望透頂。

　　當然失望的還有他自己。

　　是他做的不好，才會導致了東來過繼到了三房，是他的錯啊！

　　才會把好好的一個兒子給從身邊攆走了。

　　這下，王桂芝不吭氣了，儘管心裡在滴血，但是她却不得不去屋內，把屬葉東來的東西拿出來。

　　其實東來的東西本就不多，但是就那些，王桂芝都捨不得！

　　她拿出來了以後，死乞白賴的塞到了東來懷裡，駡駡咧咧，「給你，討債的！」

　　秋秋攥了攥拳頭，沒忍住，「二伯娘，這是我哥本來的東西，什麽叫討債的！」頓了頓，她掃了一眼包袱，「而且，這裡面的東西也不够，剛剛二伯有說的很清楚，若是不够，要拿東寶的東西來補，您補了嗎？」

　　秋秋的一句您補了嗎？

　　王桂芝頓時成了大家關照的對象，連帶著旁邊的三叔公都沒忍住，「保民啊！你這媳婦不成啊！小氣吧啦不說，還胡攪蠻纏，難怪東來要過繼到三房去，這哪個正常的孩子，能待的住這種人家？」

　　三叔公這話一說，葉保民的臉上火辣辣的，他一脚踹在了王桂芝的屁股上，「在丟人現眼，滾回你娘家去，我們葉家沒你這種兒媳婦！」

　　好了！

　　這下，這下一直跳疼的王桂芝終於聽話了，她老老實實的進屋去，把她原本要留給東寶的那一份東西給拿了出來，拿出來的時候了，她心簡直都在滴血！

　　但是！

　　却不得不拿！

　　連帶著遞給葉東來的時候，她都是不情願的，「我看你，要這點東西能不能發大財！」

　　「不能，但是只要你心疼了，我就高興了！」葉東來這句話一說，王桂芝更是氣了一個倒仰牟。

　　這大兒子，還沒去三房呢！就開始翻天了，那以後哪裡得了？？

　　葉東來可不管王桂芝生不生氣，他當著大夥的面，把王桂芝遞過來的包袱翻了翻。

　　把裡面兩個本子，一袋花生遞給了秋秋，「拿去本子用作練字，花生當個零嘴吃！」

　　秋秋瞅了瞅本子和花生，她接過了花生，本子却沒要，「我吃花生，至於本子，哥你自己留著用，媽前段時間給我買的本子，我還沒用完呢！」

　　葉東來也在上學，所以，這本子對於他來說，也格外的重要。

　　葉東來也沒跟秋秋客氣，當著王桂芝的面，把東西給收了起來。

　　把王桂芝心疼的都在滴血，那花生，原本是打算給東寶晚上餓的時候，填肚子的。

　　至於本子，也是一樣，王桂芝總覺得東寶有一天會喜歡上學的，等他願意去上學的時候，這本子可不都派上用處了？？

　　這可是金貴萬分的東西。

　　如今要給東來不說，東來還當著她的面，瓜分東寶的東西。

　　王桂芝！！！

　　心裡辣辣疼！

　　當然，是心疼的！

　　大夥兒看了這一場鬧劇以後，總算是明白了，那二房的葉東來爲何要過繼到三房去了，實在是這王桂芝這個當媽的太不厚道了。

　　自己的親兒子這樣對待，太欺負人了。

　　要是他們，他們也要另謀出路。

　　三叔公臨走的時候，還特意對著葉保民說道，「保民啊！你別怪三爺爺說話難聽，你這婆娘實在是不像話，哪有這樣刻薄自家孩子的？難怪東來要去三房，我開始還以爲，是東來不懂事，原來這是你們這當長輩的不厚道啊！」

　　三叔公在紅旗生産大隊德高望重，更是葉家老一輩的定海神針，被他點名批評了。

　　葉保民可以想得到，明兒從出門，他就成了整個隊的笑話。

　　想到這裡，他臉上火辣辣的，「三爺爺，是我們當長輩的不好，桂芝那邊，我肯定會教訓的，您放心！」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三叔公這才點了點頭，雙手背在身後，顫顫巍巍的出了門。

　　臨出門前，他還搖了搖頭，這二房一家子怕是往後要悔的腸子都青咯！

　　這東來和東寶兩個孩子，他都瞅見了的，這東來將來必然是個成器的。

　　至於東寶，被二房那媳婦教下去，將來必定是個窩囊廢，還是只會窩裡橫的。

　　只是這些話，三叔公沒說，也輪不到他來說。

　　三叔公一走，正事就要結束了，旁邊看熱鬧的人也跟著離開了。

　　等大夥兒一走，屋內只剩下葉家的人了，葉保民的臉色連變了，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忍了下來。

　　他走到了東來旁邊，認真地囑咐，「你三叔是個好的，往後去了你三叔家，好好跟著他們過日子，你三叔也是個有出息的，跟著他總比跟著我們强，是爸對不起你！」

　　他這話一說，葉東來突然笑了笑，「我曉得我爸是個好的 ，不然我也不會來三房！」

　　頓了頓，他又跟著說道，「從今天開始，我就在也不是二房的人了。不過，我還是祝葉家二房，和和美美，幸福美滿！」

　　他的話，雖然是祝福的話，但是說出來，聽在人的葉保民的耳朵裡面，却帶著一股子决然的詛咒。

　　他們二房，這輩子都不可能和和美美，幸福美滿了。

　　把大兒子過繼到了三房，這是葉保民心裡的刺，扎在胸口深處的刺，這輩子都不可能解開。

　　除非他死！

　　葉保民的臉色當場都變了，這個老實憨厚的漢子，頭一次生出了後悔的心思。

　　若是、若是他能够多關心一些大兒子，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一家人也能够和和美美，幸福美滿的在一塊？

　　答案是否定的，就算是他關心東來，但是只要有王桂芝在，葉東來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而且，葉保民常年在外幹活，一心扎到地裡面，根本沒有這個時間和機會顧得上葉東來。

　　所以，不會有如果！

　　葉保民踉蹌的退了好幾步，他眼裡頭一次生出了吃人的心思，拽著王桂芝的衣領子，就半拖半拽的把人給拽到了二房去。

　　不多會，屋內便傳來了一陣乒乒乒乓的聲音，還有砸門摔桌子的聲音。

　　堂屋，安靜的一根針都能掉的下來。

　　却沒一個上前去勸架的。

　　秋秋沉默了下，她拽了拽葉東來的衣袖，軟聲，「哥，咱們回西屋！」

　　她這麽一說，趙翠花也跟著擺了擺手，「都散了散了！該幹嘛幹嘛去，這麻繩還有一半沒搓呢！早些搓好了，讓建國拿到縣城去賣！」

　　她這麽一說，葉建設他們立馬忙了起來，李紅芬聽到二房的鶏飛狗跳的聲音，她不由得瑟縮了下脖子，低聲，「建設，你以後會像二哥揍二嫂那樣，揍我嗎？」

　　葉建設一楞，「你個糟心的婆娘，好好的說這種喪氣話做什麽？」

　　「我這不是怕嗎？」李紅芬低聲囁嚅著，「我怕你往後也揍我！」那得多疼啊！

　　葉建設擺了擺手，「天天盡喜歡胡思亂想，你看咱爹，有揍過咱娘嗎？」

　　李紅芬搖頭，她公公怕婆婆怕的要命，別說揍了，那是連句重話都捨不得說的。

　　葉建設繼續，「那大哥還有三弟呢！你可看到他們揍媳婦了？」

　　「都沒有！」

　　「這不就對了，咱們葉家不興男人揍女人的風氣！」

　　李紅芬撇了撇嘴，「那二房揍的劈裡啪啦的，這還叫不興？」

　　「你這蠢婆娘，那是二嫂做錯了事情，把東來這麽好的一個兒子都給弄沒了，這個家都快散了，二哥能不氣嗎？能不揍嗎？」

　　頓了頓，他看向李紅芬威脅地說道，「雖然咱們家，不興男人揍女人的風氣，但是你要是哪天做這種不著調的錯事，我也是定揍不誤的！」

　　李紅芬害怕的縮了縮肩膀，嘟囔，「我肯定不會的！」

　　她話音剛落，葉家的院子外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李紅芬兩口子面面相覷，這過繼的事情，都結束了，這會上門的會是誰？

　　葉建設三兩步走到了門口，把院子門給打開了，在瞧見來人的時候，他驚訝，「你們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