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葉建國在碼頭一直做了半個月，把之前提前拿到的工錢還清了不說， 還多拿了一筆錢。這錢， 葉建國自己一分錢都沒捨得花， 給秋秋買了一個紅色的髮夾。

　　給東東買了一小包糖， 這是給東東喝藥用的。

　　當然葉建國他們自給兒都沒發現，這段時間的東東，已經很久沒有生病了，比起以前來，不知道好了多少。

　　剩下的錢， 葉建國全部買上了糧食，打算給沈家背過去。

　　他葉建國的兩個孩子， 不知道吃了多少沈家的好東西， 雖然沈家是他的岳家，但是葉建國覺得， 有些便宜占了，不能當做是理所應當。

　　這天 ， 葉建國難得休息了一天， 領著老婆孩子一塊打算去沈家， 臨走的時候，大包小包的帶著，李紅芬和王桂芝看了以後，眼睛都紅了。

　　但是却沒法子，誰讓人家老三能耐呢！

　　這裡面可是一分一毫都不占葉家的東西，全部都是自給兒掙來的。

　　越是這樣， 她們妯娌兩個，在瞧著沈秋萍的時候，也越發羡慕起來。

　　他們的男人，咋就不知知道給他們也長長光，讓她們在娘家停直了腰板呢！

　　趙翠花曉得葉建國今兒的也去沈家，她把葉建國拉到一旁囑咐，「你那老丈人一家子人都不錯，你去了也放勤快一些，該幹活幹活，別捨不得出力氣。

　　那袋子底下我給你裝了兩罐的大醬，這大醬雖然不值錢，但是起碼也算是咱們葉家的一份心意，若是沈家的人吃的好，回來跟我說，下次在給他們送一些過去！」

　　莊稼人的相處之間，都是實在，你對我好一分，我對你好兩分，大家心裡都明白敞亮著呢！

　　當然，哪家喜歡偷奸耍滑，占便宜，他們也都是心裡門清，染不起的還躲不起了。

　　像李紅芬那種娘家，在趙翠花這裡，就是能躲就躲，那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蠢貨。

　　葉建國自然是點頭，他沉聲，「娘，你放心！」

　　有了這句話，趙翠花就一脚踹在了葉建國身上，「滾吧，早些過去，也早些回來！」

　　對待家裡的兒子，趙翠花的態度是一個比一個凶殘。

　　當然，對待秋秋，那態度真真是頂頂的溫柔了，不止用軍用綠皮水壺裝了一壺水不說。

　　趙翠花還丟進去了兩塊紅糖塊化開了去，就讓秋秋他們路上渴了喝，全程聲音都沒提高過一分。

　　葉建國眼瞅著他親媽這樣區別對待，牙有些酸，「娘，我也是您親兒子呢！」

　　「那秋秋還是我親孫女呢！」趙翠花翻了個白眼，「早去早回，回來後，奶奶給你炕爆米花吃！」

　　秋秋軟聲，「那您等我回來！」

　　秋秋他們這次去沈家，還是從後山走的近路，不過這次他們去沈家拿的東西，全部都在葉建國身上扛著，秋秋他們都是空手的。

　　倒是輕鬆了不少。

　　葉建國個子高，力氣也大，小四十斤的粗糧，就那樣扛在背上，一走好幾里路，氣兒都不帶喘的，還能跟秋秋他們說說笑笑。

　　葉建國忙，又是大隊長，更是忙的走不開身，他能陪著沈秋萍他們一塊回娘家的次數實在是不多，這還是農忙過了以後，特意抽出來的空子。

　　秋秋瞧著沈秋萍給葉建國擦汗，她低聲，「爸，您當年是怎麽追上我媽的？」

　　在她眼裡，沈家的條件，可是要比葉家好上不少，而且沈家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各個都是識字的，就那這一條來說，這可是十里八鄉少有的。

　　一提起當年，葉建國頓時開懷，「你爸我啊！當年模樣生的好，剛好又救過你媽一次，打那以後，你媽就以身相許了！」

　　秋秋不知道這裡面還有這件事情 ，她回頭看向沈秋萍，發現自家媽媽臉上面無表情的擰著也她爸的腰間，「再瞎說，今兒的甭想跟我一塊回娘家了！」

　　葉建國頓時連連討饒，只能丟給秋秋一個眼神，咱們爺倆下次說。

　　秋秋捂著嘴笑，纏著沈秋萍來講，沈秋萍被纏的沒辦法，這才說道，「我當年去公社記工分，你爸也在公社，他那時候是出了名的幹活好手，我那天被分到隊裡面要去幫忙插秧，後來被一條水蛇咬了，是你、是你爸上來幫我把毒給吸掉了，也算是救了我一命！」

　　打那以後，沈秋萍就發現了，她對待那個子高，身子壯，幹活永遠衝在前頭的那個壯小夥子是不一樣的。

　　沈秋萍說這話的時候，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臉上也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把葉建國也感染的一臉傻笑，秋秋想，當年她爸和她媽肯定很恩愛。

　　這一路走走停停，葉建國眼裡的愛意甚至要化爲實質，秋秋很自覺得牽著東東小跑到了前面，把空間留給了這恩愛的兩口子。

　　小孩子跑的快，一會就看不到人影了，秋秋他們又是走的山路，趟過林間的灌木，葉子嘩啦啦的落了一地，秋秋牽著東東，一步一小心。

　　不過，她只顧著脚下，却沒注意到前面飛奔過來了一個黑影子，吧唧一聲，撞在了秋秋的膝蓋上，暈了過去。

　　秋秋看著暈倒在自己脚邊的肥兔子，她有些懵，她下意識問道，「哪裡來的？」

　　東東眨了眨眼睛，奶聲奶氣地說道，「姐，從你腿上掉下來的！」頓了頓，小孩兒有些驚嘆，「姐，上次還從你頭上掉了麻雀呢！你原來不止長麻雀，你還長兔子啊！」

　　秋秋，「……」

　　「東東，你姐姐是人，才長不了麻雀和兔子呢！」

　　秋秋後知後覺得揉了揉發痛的膝蓋，拎著兔子腿，倒挂了掂量了下，這兔子還挺重，起碼有個十多斤，全身肥的幾乎看不到腿了。

　　難怪這麽蠢的往她身上撞，這明顯是肉多，蓋著了前面的路，它壓根看不到。

　　葉建國兩口子過來的時候，沈秋萍臉上還有些紅暈，不過在看到秋秋手裡倒挂著的肥兔子時，她頓時驚了，「這哪裡來的？」

　　東東奶聲奶氣地說道，「姐姐腿上掉下來的！」

　　怕沈秋萍他們不相信，東東眼睛睜的大大的，連連比劃，「真的，我親眼看到的兔子從姐姐姐姐腿上掉下來的！」

　　沈秋萍和葉建國對視了一眼，還是不怎麽相信，他們齊齊的看向秋秋，秋秋艱難的點了點頭，「這兔子有些蠢，估計跑的太快了，撞到了我的腿，所以暈死了過去。」

　　沈秋萍，「……」

　　葉建國，「…………」

　　頭一次見到這麽蠢的兔子，大路不走，偏偏往人身上撞。

　　最後，還是葉建國反應過來了，他咧著嘴笑，「咱們去你姥爺家的禮，又重了一些！」

　　可不是，他們拿的小四十斤的粗糧，這些東西都不值錢，但是兔子不一樣啊！這一隻兔子可有十多斤的肉呢！這要是一頓吃下去，滿肚子的油水，別提多高興了。

　　沈秋萍臉上這會有些驚喜到麻木了，抱著秋秋狠狠的啾了一口，「秋啊！以後媽只要回娘家，你就跟我一塊！」指不定次次都能撿到野物。

　　秋秋彎了彎眼睛，軟聲，「好啊！我也喜歡姥姥家！」

　　她這麽一說，葉建國就問了起來經過，沈秋萍把上次的事情一說，葉建國感嘆，「我閨女可真真是有著大福氣的人！」

　　先是撿麻雀，撿鶏蛋，撿野鶏，輪到這次，還有這麽肥的兔子。

　　這樣一想，葉建國來了興趣，「閨女啊！咱們下次來個大的，直接撿頭猪回去多好，咱們家一年的肉都有了著落。」

　　秋秋，「……」

　　「爸，您真以爲這野物是大白菜啊！想撿就撿的！」

　　葉建國鄭重的點了點頭，「在我閨女這裡，還真是大白菜！」想撿就撿的。

　　這下，秋秋徹底沒話說了，把暈死的肥兔子遞給了葉建國，葉建國痛痛快快的搓了一根麻繩，把兔子腿給綁到了一塊，壓在了麻袋的最上面。

　　一路上都哼著小曲，還不忘囑咐秋秋，「閨女啊！你這福氣有點大啊，爸爸有些怕，往後回去了，這事情咱可不許和別人提！」

　　一次兩次是福氣好，若是出現的多了，指不定隊裡又有啥麼蛾子要往閨女頭上安了。

　　秋秋點了點頭，「我曉得！」

　　等到了沈家的時候，沈家的人也就幾個孩子在家，大人都出去幹活了，沈姥爺去了隔壁李老隊長那裡，在得到孩子們的報信，小閨女和女婿回來的時候，頓時也不嘮嗑了，就往回趕。

　　臨走的時候，李老隊長羡慕地說道，「老沈啊！還是你眼光毒辣，找了個好女婿！」他口中的好女婿自然是葉建國了。

　　這次李老隊長聽了葉建國的話，糧食少報了一些，可是幫了他們生産隊大忙的。

　　像沈姥爺這種老一輩的，他們見慣了風風雨雨，也享受了富貴和窮苦，如今能讓他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幾個孩子們了，這李老隊長誇葉建國，比誇他自給兒還高興。

　　沈姥爺謙虛，「那是我小閨女的眼光好！」

　　當年葉家窮的叮噹響，他們要把小閨女嫁過去的時候，隊裡面還不興有多少人說他們沈家的人眼瞎，康莊生産大隊那麽多條件好的不嫁，要嫁到外面生産隊不說，還找個窮的叮噹響的。

　　可是如今瞧瞧，那葉家雖然窮點，但是葉建國這個女婿，確實把他小閨女放在心尖上的，這麽多年，小閨女也沒受過啥罪。

　　提到了小閨女，沈姥爺就想起來了大閨女沈秋麗了，沈秋麗嫁給了林家，林家的條件是好一些，而且林春生的職業好，可是真要是論日子的舒心度的話，大閨女是遠遠不如小閨女日子過的暢快。

　　想到這裡，沈姥爺也嘆了口氣，走路的步子也越發蹣跚了起來。

　　他回到沈家的時候，沈家正熱鬧成了一團。

　　沈家的幾個孩子，都圍著秋秋姐弟兩人轉著，大夥兒手裡拿著一個毛杆，不停的戳著地上不動彈的兔子，尤其是小七，那咯咯咯的笑聲，都傳出了好遠。

　　「這是有啥好事了？」沈姥爺問，沈家的家教嚴，家裡很少有這種熱鬧的時候。

　　小七一下子就撲了過來，想要抱著沈姥爺的腿，親熱的不得了。

　　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小七又往後退了兩步，聲音有些拘謹，「爺爺，秋秋姐拿了一隻肥兔子過來，我們再說，這兔子怎麽這麽蠢！！！」

　　「哦？兔子怎麽蠢了？」沈姥爺跟沒看到小七的拘謹一樣。

　　小七會這樣，是他教的，男子漢要流血不流泪，更是不能動不動就撒嬌。

　　但是小七真要是這樣做下來，沈姥爺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了，不禁在反思，他是不是太嚴苛了，把小孩子的天性都給扼殺了。

　　「這兔子好蠢好蠢，撞到了秋秋姐的腿上，撞暈了，然後被秋秋姐他們撿了過來！」小七神采飛揚，特別高興的說道。

　　秋秋撿兔子的事情，也沒瞞著沈家的人，不然這兔子的來路也不好說，畢竟撒一個謊，就要去用很多謊來掩蓋。

　　沈姥爺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他挑了挑眉毛，深深的看了一眼秋秋，誇贊，「我們家秋秋確實是個有福氣的！」

　　沈姥爺不是普通人，他看的東西也更加長遠一些，若是一次，還能是說運氣好，若是次數多呢了！

　　保不准人啊！就起了其他的心思。

　　誰知道，沈姥爺這話一說，沈姥姥就拿著鞋拔子甩在了沈姥爺身上，「秋秋有沒有福氣，都是我們的孫女，要你來說著廢話！！」

　　說完，她也不看沈姥爺是什麽臉色，看反而對旁邊的孩子們說道，「今兒大夥兒可都沾了秋秋的光，咱們晌午吃麻辣兔肉，吃乾飯！！」

　　這麽一說，沈家的孩子們，頓時笑開了花，嚷嚷起來，「吃肉了，吃肉了！」

　　被大夥兒這氣氛一感染，秋秋心裡也美滋滋的，也跟著彎了彎眼睛，「姥姥，我進來幫忙！」

　　只是話雖然是這麽說的，哪裡用得上她幫忙。

　　沈家的幾個舅媽，一人一手，基本都能完成了。更別說，還有沈秋萍在，她做飯也好吃。

　　只是回到了娘家，沈姥姥捨不得小閨女做飯，在婆家都够受罪了，回到娘家，自然長一張嘴負責吃就好了。

　　至於葉建國則被沈姥爺給喊到了屋內去，別看葉建國這麽大的人了，但是每次面對沈姥爺的時候，總會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緊張感。

　　秋秋給了自家爸爸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被沈立新他們帶出去玩去了。

　　厨房內，沈姥姥把葉建國帶來袋子一一解開，拿了出來，擺了整整一案板的地方，她嘴裡雖然埋怨著，但是眼裡却帶著笑意，「過來就過來，怎麽拿這麽多東西！」

　　沈秋萍哪裡不明白沈姥姥的意思，她手裡的動作一頓，「這是我婆婆和建國兩人裝的，我自給兒也沒怎麽看，只是沒想到會裝這麽多！」

　　這可不止有四十來斤糧食了，在麻袋的下面裝著兩罐子的大醬，還有一斤多的番薯幹和小半斤的花生米，還有兩大根綠油油的絲瓜和一把嫩的掐出水的小白菜。

　　要知道，不說別的，就拿絲瓜和小白菜可都是頂好的東西了，那絲瓜和小白菜，雖然是農家菜，不值錢。

　　但是在這個時候，可是頂好的稀罕物了，這會已經到了初冬，那絲瓜早都拔園了的，連帶著藤子都給拿去當做引火的了絨柴了。

　　可是他們拿過來的絲瓜，却仍然綠油油的，嫩的能掐出水來。

　　饒是沈姥姥他們吃了不少，這會看著這絲瓜和小白菜也不由得熱切了幾分。

　　這種初冬的季節，最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夏天的青菜沒了，冬天的蘿蔔白菜還沒接上，所以家家戶戶都基本沒啥綠葉菜，都是靠著腌制的酸菜來過日子。

　　可是如今，冷不丁的看到這綠油油的青菜，稀罕的不像話。

　　再說那大醬，趙翠花做大醬的手藝好，味道也好，沈家的人也都喜歡吃這大醬。

　　而那番薯幹和花生米，哪怕是葉家自給兒在家的時候，趙翠花都不一定捨得拿出來給孩子們嘗下。

　　但是沈秋萍回娘家，却裝了不少出來，可以看出那趙翠花對於沈家是真真的放在了心上了。

　　沈姥姥活了一輩子了，看到這東西，想的也自發的深遠了一些，她臉上的褶皺子加深了幾分，「看來，你那婆婆和建國對你確實不錯！」

　　能够看重自家閨女的娘家，那也就說明，是看重閨女的這個兒媳婦的，不然也不會下這麽大的功夫讓閨女回來拿這麽多東西。

　　哪怕是閨女空手回來，他們娘家人也不會說半點不是。

　　但是趙翠花和葉建國却能想到這麽多。

　　由此可見，這小閨女的日子雖然緊巴巴的，但是葉家的人却不錯，也算是順心了。

　　沈秋萍低頭笑了笑，一臉的滿足，「娘，建國可沒這麽細的心，這裡面只有糧食是他準備的，剩下的東西，基本都是我那婆婆準備的，我也不曉得，她竟然偷偷放了這麽多！」

　　頓了頓，她嘆了口氣，「我那婆婆雖然在十里八鄉是出了名的潑辣，但是心腸却不壞，護短的很，尤其是對秋秋，那恨不得是當做心肝肉來疼！」

　　沈秋萍這麽一說，沈姥姥和幾個兒媳婦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只要你日子過的舒心，我就覺得，當年做的沒錯！」

　　最一開始，她是最不同意小閨女嫁到葉家去的，實在是葉家太窮了一些，她覺得閨女嫁過去，定然要過苦日子的。

　　但是奈何沈秋萍喜歡，鐵了心的要嫁葉建國。

　　再加上沈姥爺也先開了口，覺得葉建國這人人品不錯，沈姥姥這才鬆了口，不情不願的把小閨女嫁到葉家去。

　　這麽多年，葉家還是窮，窮的叮噹響，雖然那小女婿對閨女好，但是奈何家裡條件差啊！

　　所以，沈秋萍的日子也過的苦，好在嫁的男人知心一些，沈姥姥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