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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正當時》第51章
第51章

  安若晨正了正色,問道︰「大娘可知道招福酒樓?」

  「自然知道。給他家供菜貨的盧老漢與我相熟,城中的上等食材貨品他是最全的,在外縣甚至外郡都有路子,能拿到些稀罕特産。有時我要些什麼貨還得去找他。他為人鑽營,有些貪利。還有跑堂的鐵柱,是我鄰居家的表親孩子,平素常到我鄰居那兒送些好吃的,與我常點頭招呼。」陸大娘頓了頓,道︰「姑娘,要是需攀交大人物,我是沒辦法。但我生於中蘭長於中蘭,是地地道道的中蘭人,加之婦道人家想謀一生計,自然得與坊間各色人打交道。販夫走卒,村姑田婦,我是識得不少。」

  「那麽聚寶賭坊大娘可知道?」

  「知道。我家漢子的同軍兄弟在戰場上跛足折臂,回來後無事可做,爲了生計曾爲那賭坊守門,我常給他送些吃食。與那裡的人也算認得。可惜他前年重病去世了。他在那兒收養了個孤兒,叫齊征,那孩子至今仍留在那處做個打雜小工,快十四了,我時常去探望,打算幫他在外面謀個生計,賭場那兒畢竟混雜之地,也不是長久的打算。」

  安若晨心裡計較著,這般看來還確是有些打探的希望。

  「大娘,我被捲入這些事裡,是與徐媒婆有關。」安若晨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略去過程中間自己與龍大將軍的各種接觸,只說因涉及細作,驚動軍方,她報官之時,求入軍效力,於是將軍將她收留。如今是什麼情勢,線索又是什麼,她也一一告之。

  陸大娘聽完,頗有感慨︰「細作利用徐媒婆控制那些姑娘們,想來也是費了一番工夫,從人選到安排,可不是件容易事。」

  「他們在軍中也有人,在其他地方也定都安排了人。」安若晨再次强調,提醒陸大娘南秦細作勢力的滲透可非比尋常。

  陸大娘腦子轉得快︰「如今爲了躲開軍中細作的窺探,找出中蘭城內細作綫索,姑娘也打算如徐媒婆那般。」

  「我曾受將軍和大人們的教導,對探子行事略知一二。細作如今盯緊軍方動靜,盯緊我的動靜,但定料不到我們用他們的手法,同樣在查探他們。」

  陸大娘點頭,很有幹勁︰「誰會注意粗使婆子、田間菜農和街上的乞丐?姑娘,不是我誇口,街坊上的耳目可不比宅府裡的差。將軍大人們遠從外地而來,想在城中布局,就得靠太守衙門來安排,但如姑娘所言,細作勢力埋得深,想來軍方也有顧忌。細作能這般,可不是幾月數日便能辦到。他們已然成了城中的地頭蛇,想與他們過招,也得有地頭蛇相助才行。」

  「大娘所言極是。」安若晨壓低聲音︰「這事我們不能教軍方知道,只能暗中行事。待找到確切證據亮出來,才能讓細作措手不及。」

  陸大娘點頭。

  「趙佳華她生病定是假的,我恐怕她已身不由己,沒了自由。」

  「我與劉府沒甚往來,劉夫人的事我暫時沒想到法子查。」陸大娘道,「但劉老闆爲人我可以打聽打聽,盧老漢與他打交道多年,該是對他瞭解。賭坊與招福酒樓是何關係,我也可以探聽一二。」

  「大娘得當心。這位盧老漢與你一般各府游走,又有外縣外郡的生意貨源買賣,離開本城也不會惹人疑心,傳遞消息物品非常方便,對細作來說,這是個值得收買招攬的人物。」

  陸大娘頓時大悟︰「姑娘說得對。」

  「還有兩條綫索,需得大娘費心。」安若晨道︰「一是劉府的陳婆子和丫頭隻兒。若不是真心信任,趙佳華不會把女兒交給她倆帶出門。結果出事後,劉則說要遣走了她們。之後沒兩日,劉茵便失踪了。再有,也是我覺得重點的,便是李秀兒。」

  安若晨將李秀兒與趙佳華之間的關聯說給陸大娘聽,然後道︰「趙佳華完全不介意將她與李秀兒之間的聯繫暴露於我面前。所以李秀兒也是個暗示,她一定知道些什麼。」

  安若晨早想好如何對付李秀兒,如此這般與陸大娘一說,陸大娘覺得可行。

  兩個人細細商討後,安若晨又道︰「大娘於街坊行動時,可散些話出去,便說南秦與我大蕭眼下情勢緊張,聽說官府提防細作予各處運人運貨,大家近期都安分些,從前有過猫膩的,快些打點好,莫要被抓著了把柄。官府如今要找些人出來治罪,殺鶏給猴看。」

  「這是為何?」

  「那些富商官紳,哪個做生意買賣沒些髒事?有些說不定就是幫了那細作解先生偷摸著運東西。心裡有鬼主意的,都提防著呢。這事若在坊間傳開了,大家奔走相告,各家忙著打點處置,坊間注意力便在這頭。我爹爹肯定也在其中。你說的那位盧老漢說不定也會對此事上心。」

  陸大娘懂了︰「這般我去打探時也有話可聊。再者大家關注此事多些,便會忽略我們其他的動作。又覺得你會利用機會對付安家,忽略趙佳華。」

  安若晨點點頭︰「未必有效,但攪混些好辦事這是沒錯的。大娘,你要傳得隱蔽些,莫讓人察覺源頭是你起的。」

  陸大娘應著︰「這個好辦,放心。」

  「還有,你我不能太常見面,需得保持從前那般,否則會教人起疑。我記得大娘識字?」

  「識得一些。」

  「大娘送菜貨來,是直接搬到後雜院,當著衛兵的面點收,然後大娘拿著貨單到西院賬房那兒記賬是嗎?」

  「對的。」

  「去西院賬房時,可還有衛兵跟著?」

  「那倒沒有。我一向速去速回,從不瞎逛,那些個衛兵兄弟也知道我夫家是軍戶,對我頗是客氣照顧。有時菜貨太重,也會幫忙搬搬抬抬的。」

  「那好。後雜院到西賬房需經過的那個游廊,第二個拐角,旁邊有棵鬆柏的,廊邊下第三塊石磚鬆動,可在下面壓紙。我昨日在那兒留了張符紙,就是隨便到寺院祈福都能得的那種普通的平安箋。我們日常聯絡便用這個。如這次這般,事情分一二三,賭坊為一,劉則為二,李秀兒為三,哪件事有進展,可在相應的箋文上頭寫上數字。若是需要相約見面,用哪家寺院的箋紙,寫上時辰,我們便於那個時辰在那寺院偶遇。若有緊要事需馬上相議,那便直接找我,過後踹我二妹兩脚,她跑來鬧一鬧,我們見面說的話,自然便是與安府相關了。」

  陸大娘在心裡默記了一遍,點點頭。

  「另外,我們查案之事,切不可外傳。大娘托人辦事也得分清楚,單綫聯絡,勿牽扯太多人。我們不知道哪些人才是可信的。若有人問起,不可說我真名,便說……」安若晨想了想,「便說是鈴先生。」

  「林先生?」

  「對。給我綫索消息的,不是陸大娘,是田老爺。」

  陸大娘一一記下。又與安若晨細細核對一番需查探的細節。這便告辭。

  她離開時,經過那個游廊,留心到第二個拐角廊邊的石磚。她假意凑過去細看鬆柏,觀察了四下無人,便蹲下擦了擦鞋子,抬了抬第三塊石磚,下面果然有紙箋。陸大娘迅速把紙箋抽出塞入袖中,石磚放平,然後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此時的龍大,正坐在石靈縣山脚村裡,對面坐著石靈縣的韋縣令和高臺縣的陳縣令。這也是他來石靈崖的重要事件之一。

  兩個縣令對視一眼,均有些爲難︰「龍將軍所言我們明白,但事關重大,軍隊要入各村布防,干擾了百姓,我們如何安撫?如此大動靜,又怎敢不報太守大人?按律該是戰時才能封村的。」

  龍大冷道︰「我都在這兒了,還不是戰時?是不是得南秦的兵將打過來了拿著大刀架在二位脖子上,才是戰時?本將軍不是與你們商量。而是在下軍令。石靈縣正在石靈崖戰場後方,高臺縣緊挨其後,若開戰,這兩處必是要地,軍方需得提前布置安排。」

  陳縣令剛要說話,龍大橫眼一掃,陳縣令忙閉了嘴。

  龍大繼續道︰「兩個縣的位置都很重要,事關軍機,動作再大,也得完成。百姓安危,本將軍放在心裡,故而提前告之,讓你們早做疏導。今日起,軍中匠兵將入縣衙協助二位大人,限期內務必按我所說安置好。二位大人可明白?」

  龍大一擺手,一排兵士在兩位縣官身邊站開。其中一個抬起娃娃臉笑了笑,正是宗澤清。

  兩位縣官忙點頭。

  龍大又道︰「大人們還有何問題?」

  陳縣令看了看韋縣令,鼓了鼓勇氣,還是問了︰「可對太守大人隱瞞不報,這責任下官可是擔當不起。」

  「若日後太守責怪於你們,你們拿著我的令書公函給他看,一切有我,怎麼都輪不到你們擔當。可若是你們不服軍令,擅自妄為,我怕是大人們沒命擔當。」

  兩位縣令臉一白。

  龍大板板地道︰「日後論功行賞,自然也有二位大人一份。」

  兩位縣令對視一眼,是不是後半句又是若是不服軍令,怕是沒命領賞了?

  結果龍大沒說。他只是看著他們,看得兩位縣令連連點頭,不敢說個不字。非但不敢拒絕,連龍大將軍的意圖也不敢多問。

  陸大娘走後,安若晨一直沒有離開紫雲樓。她向方元討教了管事之道後,就去了校場練習拳脚招式。田慶在一旁指點她要領。一邊陪她比劃招式一邊閒聊︰「陸大娘找姑娘何事?」

  安若晨一個掃堂腿勉强使出來,無奈得看著田慶玩兒似的抬脚就躲開了。安若晨蹲地上踹氣︰「不是她找我,是我找她的。我家裡知道她曾幫我逃家的事了,我恐怕拖累了她。」

  田慶一臉同情,話題轉到安若晨的動作不足上,再沒問陸大娘。

  稍晚時候,安若晨收到了龍大的來信。信是長史李明宇差人送來的。安若晨打開看了,信寫得很簡單,就是說他已到了,事情順利。囑咐她把他教的本事都多加研習。

  安若晨想了好半天,回了一封信,隻兩個字︰「遵命。」

  陸大娘中午時給聚寶賭坊的齊征送了些飯菜。齊征很高興,每回陸大娘來了,他便能吃著好吃的。齊征拉著陸大娘坐在賭坊後院石椅那,與她話了話家常。陸大娘看四下無人,悄聲問他︰「你在此處可安全?我聽說了些事。」

  齊征一楞,頗有些慌張︰「大娘聽說什麽了?」

  陸大娘也楞了,原只是想打聽打聽劉則與賭場老闆婁志的關係,看齊征的反應,難道他還發現過別的什麽大事?

  於是陸大娘道︰「這次你必須聽我的,不能再在這裡待了,跟我走吧。」她勸了這孩子兩年,這孩子都不肯,難道還有內情?

  果然齊征還是那話︰「不行,我不走。」

  「為何?」陸大娘板著臉,「你要瞞著我到幾時?」

  齊征低下頭,猶豫好半天低聲道︰「楊老爹走了這兩年,只有大娘當我是親人。我知道大娘對我好。我不是故意要瞞大娘的,可這事凶險,我知大娘是好人,楊老爹也時常與我說起與陸大叔的情誼,這事若大娘知道了,大娘定會插手的。我不想大娘涉險。」

  陸大娘楞住,萬沒想到竟會是這個理由。她一把抓住齊征的胳膊︰「你說清楚,是什麽事,與我家漢子又有何干係?」

  「不,不。」齊征忙道︰「與陸大叔無關。只是……」他看了看左右,確定無人,又看看陸大娘,瞧著她的表情就知這次真的蒙混不過去,一咬牙,壓低聲音道︰「這賭坊裡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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