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初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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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承諾很多,實現很少,我們會面對面越走越遠,肩並肩悄然失散。你會掉眼淚,每一顆都燙傷我的肌膚。你應該留在家裡,把試卷做完,而不是和我一起交了空白紙張。對不起,愛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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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後12點,就去一家很熟悉的酒吧喝酒。酒吧裡的女人都被別人摸來摸去,我沒有興趣摸田園犬,田園犬也沒有興趣摸我,就呼啦啦喝了好多。
田園犬說:「你知道八卦游龍掌講究的是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嗎?」
我說:「制你妹,不如制服誘惑。」
田園犬當場翻臉:「我嚴肅的時候你也嚴肅一點兒好不好?」
我心想,八卦游龍掌很嚴肅嗎?靠。
田園犬說:「所以說,在愛情裡,一定要先去追求別人。」
我說:「追你妹,太沒面子了。」
田園犬說:「一定要先追,因為你先追,頂多一開始丟點兒面子。如果追到了,就說明你研究了她的愛好,迎合她的喜怒,你已經慢慢滲透她的生活,等你厭倦她的時候,她卻已經離不開你。因此,在結局裡,一般提出分手的,都是先追求的那一個。」
我大驚失色:「太卑鄙了,太強大了,這算什麼?」
田園犬喝了一杯:「如果打仗需要《孫子兵法》,那麼談戀愛,需要的就是『犬子兵法』。」
透過金黃色的啤酒,我突然發現,每個女人都有了姿色。也許這就是所謂的酒色。
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慢慢的,當她不放心自己,才把生命託付給你的時候,你已經先發制人,先發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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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級的時候,和班長同桌。當時總是班長拿第一名,我拿第二名,於是她是大隊長,我是中隊長。
大隊長和中隊長的最大區別,就在於一般舉行儀式的時候,她大聲喊:「賴寧,你是我們的驕傲!」而我站她旁邊,嚴肅地行少先隊禮,她不喊完,我不能把手放下來。
因為少先隊禮,老子恨死了賴寧。
有一天,來了個胖胖的班主任。她在上面自我介紹,我們在下面議論紛紛。
班長:「長得真胖。」
我:「這麼胖,燉湯一定很好喝。」
班長:「才吃早飯你又餓了?」
我:「這麼胖,我一定要得到她。」
胖胖的班主任宣佈了一條最新規則,每天都要睡午覺,誰睡午覺不老實,班長就把他的名字記在本子上。
從那天開始,我每天都被班長寫在本子上。唉,老子真想改名叫作懋□綮,記我名字的時候,也讓她多寫幾筆。
她越是記老子名字,老子越是不睡,要是早點兒讓老子學會生理衛生知識,就一刀砍斷她臉部肌肉,再一刀割斷她文胸帶子。
我之所以知道她六年級就戴文胸,是一次她又記我名字,我就抓她辮子,被她逃脫,再抓,抓到一根鬆緊帶,大叫:「哇,這是什麼?沒事把自己五花大綁幹什麼?」
結果她號啕大哭。
結果我要喊家長。
媽媽告訴我,這叫作文胸,男孩子不能隨便抓。
我心想:不是說應該抓好文化,文胸也算是文字輩的,為什麼不能抓?
等我長大後,再一次抓到文胸,悲哀地想,小時候沒有抓好文化啊,現在抓文胸都只能抓到A罩杯,抓不到D罩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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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期末考試,終於不用午睡。班長帶了一本課外讀物,《小王子》的繪圖本。她借給全班人看,我就硬憋著,不問她借。
全班人看完了,她在後面出著黑板報,我偷偷過去:「借給我看看好不好?」
班長:「不借。」
我:「你借我看,我送你文胸。」
班長咬住嘴唇,不理我了。
我惱羞成怒,暗想,這又哪兒觸犯你了!
在期末考試前,胖胖班主任給大家算總賬,所有被記名字的都要在水泥地上打手背。
一個一個被點名,我都做好從早上打到晚上的準備,結果始終沒有叫到我。
我心想,這個胖子,難道真的被我得到了?
期末考試後,就畢業了。
畢業當天,班長送我一個包裹,裡面有兩樣東西。
一是那本《小王子》繪圖本。
一是那個記名冊。
我打開記名冊,發現密密麻麻的記錄裡,每一天,都有一個名字被圓珠筆塗成一個藍塊。
送我這個東西幹什麼?我莫名其妙。
直到初中,我的智商終於提升到一百之後,有天我才突然明白,那每一天的記錄裡,藍塊下一定是我的名字!
在她交本子之前,把我的名字都塗成了藍塊。
我衝回家,翻箱倒櫃,找到了那個記名冊,在最後一頁找到了電話號碼。
可是我打那個電話號碼時,班長已經搬家了。誰也不知道班長搬到了哪裡。
於是在我的記憶裡,班長永遠成為了一個美人。
更重要的是,這把我初戀的年齡,從六年級一下子提升到了大一。
嘆氣,這跨度也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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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的時候,女孩子薑微從外地來找我。她先給我一條綠箭口香糖。
我:「這是什麼?」
姜微:「口香糖。」
我:「頂飽嗎?」
姜微:「你沒有東西吃的時候,打電話給我好不好?」
我:「沒有錢吃東西,老子還有錢打電話?」
姜微:「那這張電話卡你拿著。」
我:「都沒有東西吃了,我還要卡幹什麼?」
姜微:「那這張銀行卡你拿著。」
我突然淚水掉了下來,去你大爺的電話卡,去你大爺的銀行卡,老子餓。
後來我和姜微打了半年電話。
我發現一個重要的訊息,女孩想我的時候,都是在打電話的時候哭。媽媽想我的時候,都是掛了電話後哭。
再後來,我發現很要好的朋友喜歡姜微。
於是我問姜微借了一千五百塊。
我把這十五張一百塊壓在枕頭底下。
沒有錢去吃飯的時候,不碰它。
沒有錢去網吧的時候,不碰它。
就連姜微打電話說,沒有錢交學費的時候,我都沒有還給她。
嗯,結果朋友幫她交了。
五年之後,他們結婚了。
我送了一千五百塊的紅包。
這個紅包裡的十五張一百塊,都被枕頭壓得平整,沒有一絲褶皺。
我終於還掉了這十五張一百塊,留下了一張綠色的口香糖的包裝紙。
這張綠色的口香糖包裝紙,也被枕頭壓得平整,沒有一絲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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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三的時候,我沒寄宿,住在學校教師樓邊上的一棟兩層小土房裡。樓上住的是我,樓下住的是退休老校長。
永遠有電,永遠有水,通宵看武俠書從來不用手電筒,想回就回,想走就走,那吶喊奔放的生活!
你讀高三的日子,有我快活嗎?現在回想,都快活得想翻空心跟頭呢。
班主任是個孤獨而暴躁的老女人。我經常因為她的孤獨,而被喊過去談心,因為她的暴躁,而在談完之後被怒罵。
悲憤之下,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早操不出,早讀不去,心情一旦不好,連早課都不上。
這叫什麼?
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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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大清早,有人敲門。我開門,是個女生,還拎了個塑料袋子。
我心想,妓女生意怎麼做到高中生這裡來了?
女生:「你沒吃早飯吧?」
我:「不吃,滾。」
女生:「這麼粗魯幹什麼?」
我:「就是這麼又粗又魯。」
女生:「是別人托我帶給你的。」
我:「別人是什麼人?」
女生:「別人不想告訴你,不要算了。」
我:「不想告訴我?那就是不用我還了吧?」
女生:「送你的為什麼要還?」
我:「哈哈哈哈,別人真好。」
女生走了,我一邊吃著麻團和豆漿,一邊心想,別人太窮了,早飯送這個。
我班有朵校花,爆炸美麗,爆炸智慧,學習成績永遠是年級第一。
我的願望是用法律制裁校花同學,槍斃,或者幫我考試,以上二選一。
同桌的願望是用法律制裁門衛,這樣可以半夜偷偷溜到錄像廳看片子,看到一半喊老闆換片!
幾年後,同桌被法律制裁了,他在承德當包工頭,偷稅漏稅拖欠工資,被判入獄三年。
當年我就知道這個同桌並非等閒之輩。一天約了我去城裡打遊戲,他居然還帶了一個豬頭妹。
打到半夜,他問我借鑰匙,說要和豬頭妹住過去。
我還要打街霸,用鑰匙和他換了十幾個銅板。
第二天大早就出了狀況,他們出房間時被樓下退休的老校長看見了。
幸好天色不好,老校長沒有認出女生是誰,不然和豬頭妹同居,太掉價了。
無奈天色不好,老校長也沒有認出男生是誰,我房間出來的肯定是我,太委屈了。
班主任開始找我談話,臉色凝重。
教導主任開始找我談話,臉色凝重。
副校長開始找我談話,臉色凝重。
我正在絕望地等校長找我談話,接著鋃鐺入獄,我是個流氓啊流氓!一個還沒有摸過女生小手的流氓,哭跪。
突然校長就不找我了,老師們誰也不提這事了,突然就煙消雲散。
我好奇得三天沒睡著覺。
某消息靈通人士私下和我說:「想知道為什麼嗎?」
我:「想。」
消息人士:「十個銅板。」
我:「好。」
消息人士:「你知道校花同學吧。」
我:「廢話。」
消息人士:「是她跑到校長那邊去,說那晚住在你房間的是她。」
我大驚:「這不玷污我的名聲嗎!」
消息人士:「滾,校花同學是咱們學校高考狀元的唯一希望,是考取重點大學的唯一希望,哪個老師會碰她?她這麼一說,自然就不追究你,事情就過去了啊。」
校花同學不但爆炸美麗,爆炸智慧,還爆炸偉大。
在爆炸偉大面前,未成年同居就像天上的浮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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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後來沒想到,校花同學不比我們江湖中人,她是施恩圖報的。
從此,在校花同學的要挾下,我參加早操,參加早讀,參加早課。
但校花同學後來也沒想到這麼做的弊端。
校花同學:「張嘉佳,我們一起報考南浦大學吧?」我大驚失色:
「南浦大學?你以為我是校草?名牌大學,那他媽的是人上的嗎?」
「啪。」我的左臉被抽腫。
校花同學:「我們一起報考南浦大學吧?」
我:「你給我一百塊我就填。」
校花同學:「給你一塊。」
我:「一塊?你怎麼窮得像小白?」
校花同學:「小白是誰?」
我:「我家養的土狗,我在它脖子上掛了個一塊的硬幣。」
「啪。」我的右臉被抽腫。
結果兩個人都填了南浦大學。
結果我考上了,她沒考上。
她服從第二志願,去了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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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為什麼不是江蘇城市,搞得電話全是跨省長途,一個學期下來,抽屜裡一沓電話卡。
我消耗電話卡的歲月裡,出現了姜微。
我很少接姜微電話,就算自己在宿舍,也要舍友說我不在。
因為我要等校花同學的電話。校花同學打來佔線的話,還要解釋半天。
可是校花同學突然再也不打電話給我了。
打過去,她也永遠不在。
我等了一個星期。難道她死了?他媽的,一想到她死了,我就難過得吃不下飯,我真善良。
我等了一個月。就算死了也該投胎了吧?一想到她投胎了,我就寂寞得睡不著覺,我真純樸。
我等了三個月。我想去天津。
這時候,姜微從外地來找我。
她先給我一條綠箭口香糖。
我:「這是什麼?」
姜微:「口香糖。」
我:「頂飽嗎?」
姜微:「你沒有東西吃的時候,打電話給我好不好?」
我:「沒有錢吃東西,老子還有錢打電話?」
姜微:「那這張電話卡你拿著。」
我:「都沒有東西吃了,我還要卡幹什麼?」
姜微:「那這張銀行卡你拿著。」
我心想,姜微就是比校花同學富裕啊。
於是我問她借了一千五百塊。
我把這十五張一百塊壓在枕頭底下。
沒有錢去吃飯的時候,不碰它。
沒有錢去網吧的時候,不碰它。
姜微沒有錢交學費的時候,我都沒有還給她。
終於,姜微不理我了。她喜歡我的一個朋友,他們很合適,他們一樣……他們一樣有錢。
我始終沒有去天津,因為……要去也是校花同學來南京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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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期末,熟悉的聲音。
校花同學:「你還好嗎?」
我:「你好久不打電話給我了。」
校花同學:「呵呵,沒有錢買電話卡。」
我:「太窮了吧你,我有錢我分你一點兒。」
校花同學:「不要分錢了,張嘉佳,我們分手吧。」
我:「……還是分錢好了。」
校花同學:「我說真的,張嘉佳,我們分手吧。」
我:「……我要分錢。」
校花同學:「張嘉佳,記得照顧好自己。」
我:「……分錢分錢。」
校花同學:「有空多打電話給媽媽,她一定很想你。」
我:「……分錢分錢。」
校花同學:「張嘉佳,你想我嗎?」
我:「……分錢分錢。」
校花同學:「不要哭了,記得有一天,我託人給你送早飯嗎?我現在還不知道你吃了沒有呢。」
我:「……我吃了。」
校花同學:「張嘉佳,記得吃早飯。對了,如果再讓你報考一次,你會選什麼大學?」
我心想,我什麼地方也不選,我找個村姑,在那二層小土樓,洞房種田澆糞,這輩子都不用買電話卡。
「張嘉佳,分手以後,你再也不要打電話給我了。」
電話就這麼掛了。
掛的時候,我已經忘記哭了,但是我好像聽到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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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之後,聽到姜微和我朋友結婚的消息。我送了一千五百塊的紅包。這個紅包裡的十五張一百塊,都被枕頭壓得平整,沒有一絲褶皺。
我終於還掉了這十五張一百塊,留下了一張綠色的口香糖的包裝紙。
這張綠色的口香糖包裝紙,也被枕頭壓得平整,沒有一絲褶皺。
而在這五年裡,我去過校花同學的家裡三次。她的照片一直擺在客廳靠左的桌子上。
照片邊上有本筆記,有一盆花和一些水果。
照片前還點著幾根香。我抽菸,她抽香,還一抽好幾根。
看她這麼風光,可是我很難過。
我知道這筆記本裡寫著,她給誰送了早飯,她為誰背了黑鍋,她要怎麼樣騙一個笨蛋分手,她真是個斤斤計較、施恩圖報的小人。
筆記裡還夾著病歷卡。
我想,應該感謝它,不然我還要消耗電話卡。
我想,應該痛恨它,否則我不會這麼難過。
每次我會和她媽媽一起,吃一頓飯。
每次我和她媽媽吃飯,都說很多很多事情,說得很開心,笑得前仰後合。
每次我在她家,不會掉一滴眼淚,但是一出門,就再也忍不住,蹲在馬路邊上,哭很久很久。
如果我是這樣,我想,那她媽媽也一定等我出門,才會哭出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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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繼續沒有早飯吃。沒有早飯吃的時候,我就想起一個女生。
女生:「是別人托我帶給你的。」
我:「別人是什麼人?」
女生:「別人不想告訴你,不要算了。」
我:「不想告訴我?那就是不用我還了吧?」
女生:「送你的為什麼要還?」
我:「哈哈哈哈,別人真好。」
我一邊吃著麻團和豆漿,一邊心想,別人太窮了,早飯送這個。
送早飯的時候,校花同學和別人一樣窮。
考大學的時候,校花同學和小白一樣窮。
打電話的時候,校花同學和我一樣窮。
聽到收音機裡放歌,叫《一生所愛》。
我沒有抽一口,菸灰卻全掉在了褲子上。
我沒有哭一聲,眼淚卻全落在了衣服上。
電視機裡有人在說,奇怪,那人好像一條狗耶。
狗什麼狗,你見過狗吃麻團喝豆漿的嗎?
抽屜裡一沓電話卡,眼淚全打在卡上,我心想:狗什麼狗,你見過狗用掉這麼多電話卡的嗎?
「張嘉佳,你想我嗎?」
「……分錢分錢。」
「不要哭了,記得有一天,我託人給你送早飯嗎?我現在還不知道你吃了沒有呢。」
「……我吃了。」
「張嘉佳,記得吃早飯。對了,如果再讓你報考一次,你會選什麼大學?」
我心想,我什麼地方也不選,我找個村姑,在那二層小土樓,洞房種田澆糞,這輩子都不用買電話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