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番茄炒蛋和炸茄盒

　　謝燎原這幾天都快瘋魔了。

　　只要沒工作安排，他就一邊刷海選照片一邊刷直播和短視頻，從大料直播、狼牙直播、映像直播、藍莓直播、香橙直播一路刷到M音，小藍書，不管是網紅還是新人，只要涉及到「美食」兩個字，絕不放過。

　　剛剛拍完一部真人秀的娛樂圈玩票黨錢靖宇，也被謝燎原拉來幫忙刷直播，他一邊刷一邊瘋狂打哈欠，叫苦不迭：「你手底下那麼多員工，不能讓他們幫忙刷嗎？」

　　「不能，」謝燎原眼睛都不眨，盯著屏幕專心刷照片，「我是認真想和小手窩談戀愛，不想讓他聽到任何風言風語。」

　　錢靖宇：「……小手窩小手窩，你知道小手窩是誰嗎？搞不好人家根本就不領你的情！」

　　「我樂意，」謝燎原日常被母上大人噗嗤噗嗤插刀，早就免疫了，「快刷，別廢話了！」

　　刷完了今日份的海選照片，謝燎原疲憊地合上筆記本，摸出手機繼續刷直播，從番茄直播、洋芋直播、辣椒直播一直刷到白菜直播，從美食頻道最新直播裡面挨個兒點進去，只看手不看臉，五秒刷一個，可以說是非常有效率了！

　　一直到他刷到一個看不到手的。

　　主播穿了一身肥得足夠裝下兩個人的深藍色運動服，戴著淺紫色的連袖橡膠手套，從脖子到腳捂得嚴嚴實實，一寸皮膚都沒露出來，更誇張的是，鏡頭嚴格卡在脖子下一寸，幾乎精確到毫釐。

　　……從未見過如此風騷的主播。

　　不止如此，他還開了變音！

　　就算開了變音都沒能阻止他叭叭叭，小正太音飆得飛快：「……哎呀，你們都想吃呀，想吃的話記得上淘寶搜蔓菁有機農產品專營店喲。來，跟著我念——蔓、菁、有、機、農、產、品、專、營、店！」

　　謝燎原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屏幕，嘴角微微抽搐，目光卻情不自禁地被直播裡的茄子和西紅柿吸引了。

　　太漂亮了！

　　西紅柿紅得剔透醉人，陽光下像是一顆顆紅瑪瑙，又水靈又新鮮，一看就是自然熟透了的。茄子紫得晶瑩可愛，肉嘟嘟、亮晶晶，表皮上一點兒瑕疵也沒有，好看得像是畫裡的一樣。

　　對於廚師來講，食材就好比琴之於樂師，筆墨紙硯之於國畫家，好的食材可遇而不可求。

　　作為一個夢想當廚子的總裁，謝燎原也對各式各樣新鮮的食材情有獨鍾。

　　他對紫手套家的茄子和西紅柿一見傾心！

　　謝燎原默默移開懸在退出鍵上的手指，心想他剛才叭叭叭的是什麼店來著？

　　菁菁農產品專營店？

　　直播視頻裡，紫手套已經摘滿兩筐茄子和西紅柿，一溜煙搬進廚房，拿起兩隻西紅柿，在水龍頭底下草草沖了沖，丟在案板上，提起菜刀開始光光剁：「據說水果蔬菜的營養大部分都在果皮裡，我們家自種的西紅柿不打藥、純天然，皮還特別薄，我這次就不剝皮啦……下面我給大家現場烹飪一個經典家常菜——番茄炒蛋。」

　　菜刀下，西紅柿汁水飛濺，宛如屠殺現場。

　　謝燎原：「……」住手！放開那隻番茄！

　　對於一個廚師來說，糟蹋好食材就好比牛嚼牡丹、牛飲普洱，十指亂彈焦尾琴，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他感覺自己都要心肌梗塞了，開始在彈幕框裡啪啪敲字，試圖阻止這個虐菜狂魔。

　　然而屏幕裡已經有人先他一步。

　　「哎喲我的小祖宗，」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中年女人衝進來，不由分說將紫手套推出廚房，「你可別添亂了！你倆都出去！」

　　直播鏡頭瘋狂晃動，片刻後「啪」地一聲斷了。

　　謝燎原：「……」

　　他愣了兩秒，抿了抿唇，關掉已經結束的直播，點進主播專欄。

　　ID蔓菁，作品1，粉絲0，簽名空，資料空。

　　淘寶店名呢？宣傳廣告詞呢？

　　簡直沒有一點兒經營頭腦！

　　謝燎原恨鐵不成鋼，在重刷一遍回放和幹正事之間猶豫了片刻，選擇了幹正事。

　　……他總算想起正事來了。

　　正事本人已經被費珍毫不留情推出廚房：「去，和大強看電視去，別跟這兒杵著了，礙手礙腳的。」

　　羅葑：「……」

　　他和王大強一人被費珍塞了一顆洗好的西紅柿：「吃的時候注意著點兒，別把汁兒滴得哪兒都是，洗不掉。」

　　「知道知道。」

　　結果還是滴到小羊絨地毯上了。

　　心疼得羅葑拿紙巾擦了半天。

　　費珍：「活該！」

　　她手腳麻利，很快就拾掇出一大桌子菜，番茄炒蛋、西紅柿燉牛腩、西紅柿燒茄子，紅燒肉末茄子、炸茄盒，乾辣椒熗炒白菜，還有一盆西紅柿蛋花湯，撒了翠綠的香菜。蒸米飯水添得剛剛好，米粒一顆顆晶瑩剔透，香氣撲鼻。

　　羅葑迫不及待嘗了一口番茄炒蛋。

　　番茄皮薄得像是裹在糖上的糯米皮，軟爛到入口即化，番茄肉酸酸甜甜，咬一口，豐盈的汁水就迸濺出來，可口到難以想像，就好像是一場味蕾上的奇妙旅行。蛋液被油煎出細小的蜂窩孔，裡面浸飽了番茄汁，咬一口，香滑爽口，好吃到爆炸！

　　羅葑就著番茄炒蛋吃了一口米飯，又舀了一勺蛋花湯喝了。雖然香菜的味道吃在嘴裡還是怪怪的，但是竟然沒有噁心想吐的感覺了！

　　竟然真的種出他能吃的香菜了！

　　羅葑開心地一連喝了好幾勺湯。

　　無肉不歡的王大強則夾了一塊牛腩，塞進嘴裡。

　　牛腩肉肥瘦適度，番茄的酸甜完全中和了牛肉的腥和膩，卻完美保留了牛肉的鮮美，肉質鬆軟、牛筋彈牙，咬一口，濃濃的番茄汁混雜著肉香進入口腔，爽口又開胃。

　　讓人情不自禁地想嘆氣。

　　同樣開胃的還有乾辣椒炒白菜。

　　費珍把上回摘的朝天椒在炕上烘過，擱在太陽底下徹底曬乾，一半搗成了辣椒面，剩下一半炒菜用。紅通通的乾辣椒在油鍋裡爆香，散發出讓人心醉神迷的香辣，炒出來的菜只是微微地辣，卻完美地保留了辣椒的香，讓人吃一口就停不下來。

　　還有炸茄盒……

　　表皮焦酥香脆，咬一口，就發出讓人心曠神怡的卡嚓聲，裡面的茄子肉卻細膩香甜，裹著嫩嫩的豬五花餡兒，混合成讓人心醉神迷的美妙滋味。

　　「太好吃了！」

　　費珍怕吃不了回潮，沒多炸，盤子裡分分鐘就空了一大半。羅葑嘴裡咬著一個，筷子上夾著一個，還眼疾手快地搶走了盤子裡最後一個，被費珍拿筷子敲了手：「出息！」

　　雖然嘴上嫌棄，但她心裡是欣慰的，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她從小這也不吃、那也不吃，挑食挑到她都擔心養不活的兒子，終於能吃啦！

　　費珍笑瞇瞇地看著兒子就著菜扒拉光了一大碗米飯，心滿意足，完全把羅大頭給忘到了腦後。

　　一直到收拾完碗筷，才「呀」了一聲，從櫥櫃裡收拾了兩碗剩菜，和米飯稀里糊塗倒在一起，拎回去給老頭子熱熱了事。

　　可以說偏心得很光明正大了。

　　第二天一大早，張大壯開著三馬過來，幫著羅葑和王大強把昨晚新摘的西紅柿和茄子一筐一筐抬上車，拉去集上賣。

　　羅葑問：「昨天叫你怎麼不過來？我媽炒了好多菜，都沒吃完。」

　　張大壯偷偷瞅了一眼王大強，伸手撓了撓後腦勺，嘿嘿嘿只是笑。

　　「男子漢大丈夫，罵兩句又不能少塊肉！」王大強一臉受不了的表情，墊腳伸手在他後腦勺呼嚕了一巴掌，「出息！」

　　三馬開到村口，剛好撞上去趕集的嬸嬸劉芳。

　　自打她老頭和兒子被人光腚抬到大街上「示眾」，幾乎成了全村笑柄。這些天她不管去哪兒，鄉里鄉親的都會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以前被她佔過便宜的，更是少不了連消帶打、連諷帶刺，搞得一家人尋常連門也不敢出，天天在家吵架，就集上才出來買點兒東西。

　　上回集上剛好碰見羅葑白菜賣不出去，就很是得意地冷嘲熱諷了一番。

　　竟然還不死心嗎？

　　「我說，你上回拉那車白菜都爛完了吧？」劉芳掀開蓋著筐的棉被，伸頭往車上看了一眼，順手就牽了一隻番茄，在衣服上蹭蹭，嘎吱咬了一口：「這洋柿子倒還挺水靈……打算賣幾毛一斤啊？」

　　「十塊。」羅葑說。

　　現在這個品質的番茄市價都要賣到七八塊了，按說他這批番茄至少也要翻個兩倍，但這畢竟是小鄉鎮，雖然都已經基本脫貧，但大家都不富裕，賣太貴的話肯定沒人買。

　　「十塊？哈哈哈！」劉芳像是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笑得前仰後合，血紅的汁水噴得到處都是，「我說侄兒啊，你腦子是不是被門擠了？就這破洋柿子，賣十塊錢一斤？五塊錢一斤都沒人買！」

　　她這些天除了趕了趟集，等閒連門也不出，自然不知道羅葑賣白菜的好口碑，再加上她打小兒沒上過一天學，大字不識一籮筐，連微信倆字兒都認不全，更逞論刷朋友圈，所以還當羅葑的白菜根本沒賣出去，得意著呢。

　　「不是嬸說你，人呀，還是現實一點兒的好，」劉芳口沫橫飛道，「你就是太那個什麼……好高烏鴉遠了！你瞧我們家大偉，雖然就讀了個初中背業，但現在風吹不著、雨淋不著，一個月一千五，穩拿！」

　　「嬸嬸說的是，」羅葑笑瞇瞇道，「堂哥這麼能幹，自個兒蓋房子娶媳婦一定很容易的呀。有個這麼能幹的兒子，多省心吶，嬸嬸真是好福氣。」

　　「你個小王八羔子……」

　　劉芳把西紅柿屁股一丟，立刻開始罵街。

　　羅葑掏出一對藍牙耳機，和王大強一人一個，開始聽音樂。他一邊聽還一邊跟著音樂節奏小幅度搖擺，看起來別提多快樂了！

　　劉芳氣得呼呼喘氣，從村口一路罵到鎮上。

　　時候還早，集上還沒什麼人，車停那兒五分鐘都無人問津。

　　劉芳終於得意了，掐腰站在路當間兒：「哎呀笑死人了，大夥兒都來瞅瞅，一破洋柿子賣十塊一斤！大夥兒都來瞅瞅，十塊錢一斤，怎麼可能賣得出去嘛？今兒我就擱這兒瞅著，看哪個冤大頭來買……十塊錢一斤，你咋不去搶錢呢？哈哈哈！」

　　她話沒說完，一大群人呼啦啦圍上來，瞬間將她擠出去三米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