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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炮灰哥兒後我嫁了反派》第91章
☆、第91章

  林清玦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用幾乎要枯乾的手推開了窗。涼風襲來,驅散了殿內的悶熱。可皇帝只覺得如置冰窖,他能看到偏殿亮著燈火,他們的孩子就在那裡,現在應該睡著了罷。

  「生路……」皇帝重複著這兩個字,「莫非你寧願死,也不願但這個皇后,不願留在朕……留在孩子們的身邊。」

  「死?」林清玦輕輕一笑,「我不想死。我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我還沒看到湛兒成婚,也沒聽到泫兒喊我一聲『爹爹』,我怎麼會想死?」

  「你想去哪裡?」皇帝脫口而出,「朕帶你去。」

  林清玦望著長生殿的高高的紅牆,淡淡道:「哪裡都行,只要不是這裡,只要不是你身邊。」

  皇帝的指尖在龍袍裡微微顫抖著,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幾乎要衝破他的暴厲,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傷害他,不要吼他,他都那麼瘦了,好像碰一碰就碎了。

  「朕決不同意。」皇帝盡可能平靜地說,「你是大淵的皇后,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無論你身在何處,這兩點不會改變。廢後之事不必再提,朕走了,你早些休息吧。」

  林清玦低聲道:「你走不了了。」

  皇帝身體一僵,「你什麼意思?」

  林清玦轉過身看向皇帝,他的臉籠罩在陰影中,皇帝看不清他的表情。「方纔的那壺酒……」

  「有毒?」皇帝似乎沒有多震驚,更多的是一種深埋已久的絕望,「林清玦,你當真就那麼恨我?」

  「我不想你死,你死了,湛兒會很傷心。」林清玦鎮定道,「此毒一炷香的時間後會發作,只要你寫下廢後詔書,我自會給你解藥。」

  「就算你給了我解藥,你覺得自己還能活著出去嗎?」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你既已萬事俱備,為何等到今夜才動手?」皇帝咄咄質問道,「你想要我的命多簡單啊,在床上直接在我胸口插一刀不行麼?我問你,為何要在今夜!」

  林清玦木然道:「我說了,我不想你死,我只要一道廢後詔書。」

  皇帝「呵」地一聲冷笑,「如果我不寫呢,你就要弒君弒夫?林清玦,你不會這麼做的。」

  「你可以試試。」

  皇帝看著他,慢慢、慢慢地坐下,「那我們就來賭一把吧。我賭,你捨不得。」

  林清玦忍無可忍,「李葉,你為何非得逼我至此?!我不喜歡你,不喜歡這個所謂的皇后之位!有那麼多人喜歡你,那麼多人想當你的皇后,為何是我,為何偏偏是我!」

  「為何?」皇帝的語氣帶著一絲苦澀,他雙眸赤紅地看著林清玦,「二十年前,我為了不讓父皇賜婚於你和六哥,不惜頂撞父皇父后,把徐氏一黨得罪了個遍;登基後,父后把持朝政,我不過是個他中的傀儡,他命我納妃,我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沾,死扛著不肯鬆口,最後是父后拿你林氏一族的性命來威脅我,我才點了頭。父后去後,我二十年未曾再納一妃。呵呵,我為何要這麼做?林清玦,你來告訴我,為何!」

  「你……」林清玦呼吸急促起來,瘦弱的胸膛劇烈起伏,「你喜歡我?」

  皇帝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你喜歡我……」林清玦臉上流露出一絲迷茫,又漸漸轉為陰厲,「你喜歡我,為什麼要碰那些人,為什麼要和她們生孩子……你喜歡我,為什麼要處處羞辱我,為什麼要把司空玉留在身邊!」

  皇帝睜開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喃喃道:「你……竟是在意這些的?我以為,你從未……」皇帝話說到一半,眉頭皺了皺,極為難受的模樣,他按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一炷香的時間到了。

  皇帝身上的龍袍染上一片深紅,他坐也坐不穩,整個人滑到地上,不住地咳嗽著。

  林清玦事先服用過解藥,沒有毒發。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皇帝,眼前一片模糊。他定了定神,道:「廢後詔書……你寫,還是不寫?」

  皇帝用拇指擦過嘴角的血絲,自嘲一笑,「看來我賭輸了。」

  「你的江山,我和湛兒會替你守著。」林清玦在皇帝身邊蹲下,聲音難得有幾分溫柔,「你不必擔心。」

  皇帝望著林清玦,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林清玦,你看,直到死,你還是我的人。」

  林清玦微微一笑,「確實。」

  皇帝的眼眸漸漸失了焦,「湛兒會……會是個好皇帝,你不要像我父后對我一樣對他……」

  「我不會的。」

  皇帝努力地看向林清玦,艱難地說:「『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你可知,最後一句是什麼。」

  林清玦漠然道:「忘了。」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皇帝笑了,這個笑容還未結束,他就閉上了眼睛。

  林清玦將他抱在懷裡,將他臉上的鮮血擦乾,輕聲道:「再見了,葉兄。」

  門被推開,晏未嵐和莫問歸先後走了進來。莫問歸走上前探了探皇帝的鼻息,道:「現在救還來得及——要不要救?」

  ……

  深夜,晏府。

  虞笙正在睡夢中,忽然被一陣渾厚深沉的鐘聲吵醒。他心怦怦直跳,默默數著鐘聲的次數,可數了好久好久,鐘聲還是一下一下響著。

  秋念推開門走了進來,「少爺!」

  虞笙忙道:「秋念秋念,你聽見了嗎?」

  秋念把燈點燃,屋子裡亮起微弱的光芒。「聽見了。這是哪位貴人走了?都已經敲了好久了。」

  虞笙臉色慘白,「未嵐回來了沒有?」

  「還沒。」秋念坐到床邊,「少爺別擔心,國公爺肯定不會有事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慌得厲害。」在大淵,只有皇帝,皇后,太后或是皇子去世時,才在敲起喪鐘,就像上回李湛假死一樣。這回喪鐘響了這麼久,可見去世之人地位極其尊崇——難後是皇后?虞笙越想越害怕,臉色也越發難看。

  秋念安慰他道:「在國公爺回來之前,我留在這裡陪著少爺吧。」

  喪鐘響了一夜,整整三萬下,天下只有一人能有此待遇。

  次日中午,晏未嵐歸府。虞笙半夜未睡,聽下人說晏未嵐歸來了,挺著大肚子要去找他,剛走出屋子,就見晏未嵐快步朝自己走來。

  虞笙懸了半夜的心稍稍放了下來,「未嵐,發生什麼事了?皇上他……」

  晏未嵐道:「皇上駕崩了。」

  虞笙瞪大眼睛,「怎麼會……怎麼這麼突然?」

  「突發疾病,藥石罔效。」晏未嵐握住虞笙的手,將他帶進屋裡,「別怕,和我們無關。」

  虞笙還是沒從巨大的震驚中反應過來。雖說原著裡的皇帝死得比現在更早,可那也是在晏未嵐覬覦皇位的情況下。現在晏未嵐被自己給帶上了正途,當年謀反的二皇子墳頭都二尺高了,皇帝怎麼突然說駕崩就駕崩了。

  「那皇后,還有太子他們可還好?」

  「皇后很好,至於太子……」晏未嵐頓了頓,「他會好起來的。」

  虞笙嘆了口氣,「最可憐的就是小皇子了,才一百天就沒了一個父親。」

  「別想了。」晏未嵐輕按著虞笙的肩膀,讓他在床上坐下,「你臉色不好,睡一會兒吧。」

  虞笙仰起腦袋看著他,「你能陪陪我和崽子們嗎?」

  晏未嵐溫聲道:「好。」

  晏府才取下不久的白布和白燈籠又掛了回去,府上所有人都穿上了素縞。晏未嵐為從一品國公,還須和其他重臣一道在宮中集體住宿齋戒。國喪期間,舉國皆哀,禁止喪服嫁娶活動,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蕭寂淒涼之中。

  皇帝死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好在就在三月前,李湛被立為了太子,新帝的人選沒有任何爭議,只是有不少對先帝忠心耿耿的老臣,不願接受先帝「突發急病」,在長生殿外長跪不起,要求林后給他們一個確切的說法——先帝究竟是得了什麼病?為何會駕崩於長生殿?先帝臨死之前,只有林后一人在場,先帝可有任何遺詔?

  然而自始至終,林后都沒有在前朝露過一次面,甚至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前朝後宮,暗潮洶湧,亟需一人出面主持大局。

  李氏太廟裡,一身孝服的李湛跪在先帝的靈位之前,他的背挺得筆直,猶如一把堅韌不催的利劍。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太子殿下。」

  李湛微微側目,「你來了——父后如何了?」

  晏未嵐在他身旁跪了下來,對著先帝的靈位行大禮三次,而後道:「皇后已帶著小皇子移居宜和園。他讓臣給殿下帶一句話。」

  「什麼?」

  「殿下,你該出去了。」

  李湛答非所問:「父后,他可開心?」

  「臣不知。」

  「想必是開心的吧。」李湛自言自語道,「以後再也沒有人給他難堪,也再不會有人會和他爭吵。而我和泫兒,也再也沒有父皇了。」

  晏未嵐知道自己勸無用,道:「殿下,虞笙不日就要臨盆,臣要守著他。」

  李湛沉默片刻,「去吧,這陣子辛苦你了。」

  「這是臣該做的。」

  晏未嵐走出太廟,掌事公公立馬迎了上來,「國公大人,太子殿下他……」

  晏未嵐搖了搖頭。

  掌事公公急得直跺腳,「禮部的一眾官員都在太極殿等著呢,登基大典的日子拖了這麼久都沒定下來,這……」

  晏未嵐道:「去找虞大人。」

  掌事公公「啊」了一聲,「國公大人說的可是御史中丞虞大人?」

  「嗯,只有他能勸得動太子。」

  掌事公公不敢耽誤,忙對一旁的太監道:「快,快去請虞大人!」

  是夜,虞策同李湛在太廟中待了整晚。第二日,太子終於再次出現在眾臣的視野中,動盪不安的前朝也漸漸歸於平靜。

  一月後,新帝登基,年號元疏,尊生父林氏為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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